等到夜里十一點Alex來敲門的時候，他看到的夏涼已經是換上日式絳色花紋睡袍，品著紅酒的Lia了，除了她微微腫起的眼睛，似乎一切如常。

    如果說十年的痛苦給予了夏涼什么，那就是她逐漸接受了生活的兩面——正常背后的陰郁，光鮮背后的折磨，縱欲背后的自戕。

    她成功地自我麻痹，和內心好不了的傷口和平共處。

    Alex察覺不到夏涼的兩面，何況今晚的他很是激動。

    他用有力的手臂環抱著夏涼，發了瘋似地吻她，夏涼被他弄得措手不及，正準備抗議，卻看到了他眼睛里的紅色。

    原來今晚不止她一人流淚。

    Alex的動作越來越粗魯，他纏繞得夏涼透不過氣來，他咬傷了她的唇瓣，夏涼吃痛的叫了一聲，大聲喊道：

    “Alex!”

    Alex嘗到了血腥的味道，漸漸晃過神來，他看著夏涼破了的唇和被親得紅腫的唇瓣，心中又驚又痛。

    他終究逃不過，要成為他最不想成為的人。

    Alex痛苦地閉上了眼，眼淚逃出眼眶。

    垂著腦袋，他懊悔地撓著頭，不教Lia看見他的眼淚。

    夏涼看著他的樣子，慢慢捧起他的臉龐，緩緩問道：

    ”家里發生了什么事嘛？“

    Alex沒有回答，只是微微點頭。

    夏涼想到了今天白天在迎新會上和Alex爸爸相遇，心里有了個大概。

    ”是和你爸爸吵架了嗎？“

    出乎意料地，Alex搖了搖頭。

    夏涼還想追問，卻終是把疑惑咽了回去。

    她領著Alex坐到了沙發上，兩人面對面，夏涼伸手撫摸著Alex的側臉，沒有說話。

    似是無意，她抹去了Alex眼角的淚痕。

    Alex看向別處，沙啞著開口道：

    “對不起，我剛剛沒有控制不住我自己?！?/br>
    “我大概就是這樣一個暴力的人吧?！?/br>
    如果他沒有及時離家，他真不知道今天他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Alex的眼神空洞，悲哀直透著他的心底。

    ”你知道我第一次是怎么注意到你的嗎？“

    Alex有些奇怪為什么夏涼突然會問這個問題，但還是搖了搖頭。

    夏涼將自己的手放在了Alex的手心里，說道：

    ”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是有一天放學。那天，有一個瘦小的亞裔男生被另外兩個高年級的學生堵在密碼鎖的柜子上，他們欺負他嘲笑他，機構的走廊里學生們人來人往，卻沒有人出手幫助正在遭遇霸凌的男生?！?/br>
    ”除了你?！?/br>
    夏涼擦了擦Alex滑到臉頰上的眼淚，繼續道。

    ”你徑直走到那兩個高年級學生旁，狠狠地推開了他們，甚至抬手作勢要和他們打架。那兩人討了無趣就走開了，架沒有打成。后來，你又安慰了被欺負的亞裔男生?！?/br>
    ”從那時候，我就覺得你是個好孩子?！?/br>
    “所以，你不是一個暴力的人，也不會成為一個暴力的人?！?/br>
    夏涼微微嘆了口氣，說道：

    ”我不了解你的成長環境，你也許喜歡訴諸暴力的方式來解決問題，但我始終相信你有一顆溫暖的心?！?/br>
    Alex聽到夏涼的話，只覺得鼻頭一酸，他看向夏涼的眼神里多了一絲復雜，轉念一想，又低聲說道：

    ”我覺得自己的內心住著一個野獸，我有時候控制不了它?！?/br>
    “我好害怕，有一天，我會像他一樣?！?/br>
    Alex沒有說那個他是誰，夏涼隱約可以猜到。

    此時，剛剛那個兇殘的情人漸漸恢復了平靜。

    夏涼看著面前的Alex，大概今晚注定多愁善感，她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每個人的心里都住著一個魔鬼，與它博弈，是我們一生的命題。你既然認識到你心中的陰暗，那你就該學會如何處理它，控制它，或者與它相處?！?/br>
    ”Alex，這個世界上解決問題的方式有千萬種，暴力并不是唯一的方式，也不一定是最有效的方式。同樣，用對他人施加暴力的方式來宣泄情緒，是對他人的攻擊，亦是對自己的傷害?！?/br>
    ”如果你任由自己傷害別人，你可能一輩子都會生活在黑暗里。你傷害他人時的負罪感和絕望感會成為你終身的枷鎖，你施加暴力的那一剎那會變成你一生的陰影，永遠無法擺脫?！?/br>
    感覺到自己說得似乎有點多，夏涼瞇了迷眼，不再說話，只是又捧起來酒杯，喝了一口。

    她將酒杯遞到了Alex的面前，看著他和自己一樣微紅的眼睛，輕笑著說道。

    “有時候，紅酒也是不錯的撫慰?！?/br>
    Alex在她的注視下，似是被蠱惑般接過酒杯，抿了一口。

    梅洛柔順的口感摻揉著果香滑進了Alex的胸腔，好像酒真得能解百愁，他放松下來，剛才洶涌的情緒也終于消失在了腹腔的熱流里。

    未滿21歲不得飲酒。

    他又喝了一口，打破規則的快感讓他的眼里多了一絲興奮，他感受到了夏涼的手輕柔地撫著他的肩膀。

    她的唇輕輕吻上了他的，聽到她在他耳邊輕聲呢喃道：

    ”吻一個人應該是這樣的?！?/br>
    她不急不緩地推開他的唇，悠悠地探著他唇間的溫熱，Alex嘗到了她唇里的山莓味道，是梅洛的余香，亦是溫柔的滋味。

    他忽然意識到，原來一個輕吻就可以將暴力化為繞指柔。

    他學著她的樣子，也輕輕地回吻著，他閉上眼，感受著兩人間溫柔的親昵。

    他第一次不在情欲的刺激下褪下她的衣衫，他細細吻著她唇的每一處地方，纏綿著她的身體。

    他不經想，Lia是否知道，比酒更解百愁的，是和心愛人肌膚之間的親密，他仿佛身處明媚的暖房，和煦的光也醉人。

    他緩緩地進入了她，身下人軟成了一灘水，比梅洛的口感還要順滑。

    頭頂的最后一片灰云也在此時煙消云散，只剩下陽光灑滿了他的心房。

    他愿意剔除身上所有的暴力，只用溫暖擁抱著她。

    不，在她面前，那些兇殘的暴虐的如烏云必將消散在陽光下，她是他生命中的光。

    夏涼也對Alex從未有過的溫柔感到驚訝，她沒有料到眼前的少年還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

    現在是她享受著他的柔情，是她感受著他毫無保留的給予。

    他的動作是那么輕柔小心，卻不是出于緊張或是諂媚，情欲淪為了情感的俘虜，她無意間的善意竟然換來了一個少年赤誠的愛。

    夏涼輕輕閉上了眼。

    原來每個人都有兩面，或者是很多面。

    都說少年不識愁滋味，卻也因此，少年的愁腸從來得不到大人應有的撫慰，因為終是小事。

    Alex似乎比自己幸運。

    她也以溫柔回應著他，無關情欲。心中那個久未愈合的那個傷口的疼竟在此刻輕了一些。

    那些不久前在心中滋生的痛苦和黑暗也在Alex的擁抱里漸漸消散，到底是誰撫慰了誰。

    想到這里，夏涼的嘴角微微上揚，眼角卻沁出了一滴淚。

    ”謝謝你，Lia.”

    Alex趴在夏涼的肩頭，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