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劇性死亡 第一部完結_第165章
…… 安祈合上日記。 躺在他膝上的印桐已經睡著了,睫羽微垂呼吸平穩,眉頭輕攏著露出一副不安的模樣。他伸手推開對方緊蹙的眉,彎腰在他的額頭上留下一個清淺的吻,拉過身后的被子將墜入夢鄉的少年裹起來,而后抬頭,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冰冷的窗戶外一片模糊,他側耳傾聽著,突然繃直了瘦削的腰背。 他像是在寂靜的深夜里,聽見了三聲空靈的鐘響。 “當?!?/br> “當?!?/br> “當?!?/br> 三點了。 第67章 請問您記得過去嗎? 安祈很少陷入深眠。 他總是清醒的,清醒且冷靜,母親的死亡讓他習慣了被噩夢驚醒的狀態,而三點的鐘聲總能讓他回想起那場糟糕的校園暴力。 他曾經在這個時間被打折了無數次手指。 那些尖銳的痛楚宛若附骨之疽,日復一日地折磨著他孱弱的神經,鉆進他的骨髓爬進他的心臟,哄笑著留下疼痛的烙印。 它們高喊著:“你活該!”哄罵著:“這是報應!”它們揪著安祈的領子逼他抬頭去看自己血rou模糊的手指,踩著他的手,問他。 “疼嗎?” 疼。 可是無論施暴者還是受虐者都沒有提過一次“道歉”,仿佛這兩個簡單的字音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傷害”的過程而已。 就好像他依舊可以回答董天天的問題,董天天依舊可以笑著嘲諷他的行為。他們對彼此的傷害緘口不提,仿佛他那連著五天的噩夢,就已經足夠替換董天天背上的鋼筆印。 在這所學校里,“道歉”根本毫無意義。 安祈無意識地活動著手指,低頭緩慢地梳理著印桐額前的碎發,似乎這樣就可以忽視關節上傳來的鈍痛,將那些無法抹去的記憶歸納為錯覺。 他看著懷里的少年,看著昏黃的燈光籠著他稚嫩的眉眼,就好像回到了三年前的無數個深夜。 他的桐桐是他最好的藥,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不會改變。 安祈并起食指和中指,輕貼著懷中少年溫涼的唇。他彎著那雙煙灰色的眸子勾起了一個淺淺的微笑,就好像狡猾的孩子獲得了一個甜蜜的吻。 他不會再奢望更多的東西了,但是已經屬于他的,誰都不能奪走。 他的目標始終是明確的,從三年前的那個清晨,在校醫院前的廣場上遇見那個女孩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 …… 那是個寒冷的清晨。 極度緊繃的精神狀態總能在某種程度上加劇人體的負擔。安祈站在距離校醫院還有上百步的地方,只覺得自己渾身都在冒冷汗。 他顫抖地喘息著,試圖借此拖慢自己的呼吸頻率。然而幾乎掐熄心跳的痛楚震得他手腳冰涼,寒意順著脊椎攀上脖頸,就像有把捕獸鉗咬緊了他的椎骨。 他看著那個瘦弱的人偶抬頭看向他的方向。 女孩厚重的劉海下籠著一雙漆黑的眼睛,蒼白的臉色就像新刷的墻壁,泛著一層詭異的死氣。 她站在校醫院前的空地上,紅得發黑的薄唇緊抿著,拉扯著唇角,露出了一個詭異而燦爛的微笑。 就像游樂場的小丑。 安祈不知道對方在笑什么,不知道對方是什么人。然而太過熟悉的既視感仿佛瞬間帶他回到了那個刺骨的深夜,黑天白月冷風呼嘯,少女嬌聲的嗲笑穿過獵獵狂風,清楚地灌進他的腦海。 他仿佛還站在午夜的天臺上,漫天狂風裹挾著細碎的草葉,落滿了少女停放在月光下的輪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