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爭寵_分節閱讀_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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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則誠驚呆了,一巴掌就把老妻的臉掀腫了。鬧得闔府人仰馬翻。 傅則誠與傅游父子兩人輪番苦求顧玉媛,又請了許多親戚來勸說,無奈顧玉媛心意已決,所有勸阻一概不聽,甚至開始絕食。傅則誠無可奈何,最終松口道:“你不僅是我的妻子,也是皇后的母親,身上有誥命,下堂已經不是我一個人能說了算的?!?/br> 傅則誠也是無法,只能上了道表,將這樁家事稟告給了天章。只是里面將顧玉媛出家的理由美化了一番。說顧玉媛乃是頓悟,又說此舉乃是為太后祈壽的善舉。 天章不禁訝然。他之前聽說過此事,還以為是謠言,顧氏不過是想在家修佛堂做居士之類,被謠言夸大罷了,沒想到竟真有此事。但仔細一琢磨就越想越不是滋味。 大婚之后,顧氏就一直托病,未曾進宮來看望過傅冉?;屎笕雽m才幾個月,顧氏就要出家,未免太湊巧了。 當晚天章就去與傅冉商量這件事。 傅冉只冷淡道:“母親既然已經鬧到這種地步,那就順了她的心意吧?!?/br> 天章道:“畢竟是你的母親?!?/br> 傅冉沒有再說話,出了家的人就什么都不是了。他與母親這幾年一直十分冷淡,他原以為母子關系這樣就算是到頭了,沒想到母親還能翻出新花樣——出了家,就是斬斷俗緣,連母子都做不成了。 過了兩日,宮中來了旨意,接顧玉媛進宮一趟。 顧玉媛已經做了出家人打扮,頭發剪短了,身著緇衣,素面朝天,渾身上下沒一丁點首飾,只有手里握著圈佛珠。一聽宮里來人要接顧玉媛進宮,來的還是天章身邊的人,傅則誠就覺得頭皮一陣陣麻。 他把顧玉媛拉到室內單獨道:“我知道出家人不能打誑語,但你現在還沒當真出家,為了傅家,為了傅游,為了還在宮里的傅冉,陛下問你什么,你千萬要給兜住了,抹平了,別露出什么破綻,算我求你了……” 傅則誠就差給顧玉媛下跪了。好說歹說,顧玉媛終于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什么能說,什么不能說?!?/br> 到了宮中,就有宮人將顧玉媛引到了天章常在的自在殿中。顧玉媛目不斜視,一句話都沒有,只是默默跟過去。 蘇檀迎出來的時候看到顧玉媛都不禁吃了一驚。他還是小半年前陪著神貞公主去傅家宣旨的時候見過顧氏,那時候傅夫人顧氏體態微豐,無論穿著打扮,都是不折不扣的京中貴婦,眼前的顧氏十分清減,緇衣都顯得空蕩蕩的,大冬天看著竟有幾分可憐。 蘇檀心中念了聲佛,與顧氏見過禮,道:“陛下正等著夫人呢?!?/br> 天章見顧玉媛進來,卻沒什么吃驚的樣子,從容命人給顧氏看了座,上了茶。 “朕與夫人從前見過一次,不知夫人可還記得?!碧煺孪袷情e說家事一般提了起來。 顧玉媛不用多想,就道:“老婦記得。是娉婷……一周年祭的時候?!?/br> 天章那時候還沒繼位,還是悄悄去的,顧玉媛對天章那時候心如死灰的樣子印象深刻。她那時候只覺得天章以為“娉婷”已死,與傅家的糾葛就此斷了。哪里想到幾年后的事情…… 天章點點頭:“不錯,是娉婷一周年祭的時候。后來朕諸事繁忙,再沒去看過娉婷,那墓地旁邊,朕親手種的那棵梨樹,不知道活了沒有?” 顧玉媛想到女兒,強忍淚水道:“托陛下的福,那梨樹已經長高了不少?!?/br> 天章沉吟道:“其實今日召夫人來,不為其他,就是想與夫人說說娉婷的舊事。因夫人已決意出家,日后恐怕再沒有機會與夫人說說娉婷?!?/br> 顧玉媛聽了這話,便有些開懷。天章問的都是些瑣碎事情,顧玉媛就一一答了,話里有時不小心就帶了傅冉出來。畢竟娉婷與傅冉是雙生子,兩人幼時都是養在一起的。只是一說到傅冉,顧玉媛就有些心虛,總是迅速帶過去。 天章并不追問傅冉之事,忽而又問:“娉婷那幾年陪著朕的時候,聽說傅家在家中養了個替身,對外仍稱娉婷在家中。不知道如今這替身何在?能做娉婷的替身,想必是長得有些像的?!?/br> 顧玉媛一下子噎住。 傅家那時候對外說,傅冉在外求學,娉婷在家養病。對天章說傅冉在外求學,娉婷在他身邊,家中養病的娉婷其實是個替身。實際上,哪有什么替身,真正的娉婷就是在家養病。 “她……也是個命苦的,后來也夭折了?!鳖櫽矜轮荒芾^續撒謊。 天章又追問:“何時沒的?怎么沒的?葬在了何處?做過娉婷的替身,就算是傅家半個女兒了,也是該善待的?!?/br> 顧玉媛這就有些招架不住,繼續編了個時間地點,為自己圓謊。 天章接著問:“那時候是從哪里找來的姑娘愿意做替身的?我聽娉婷提過,似乎是從外地買來的?”這話他也是隨口胡謅,當年娉婷很少說家事,不要說什么替身了。 顧玉媛立刻順著皇帝的話道:“確是從外地買的?!?/br> 天章越問心越冷。顧玉媛前面說的話還真些,扯到“替身”之后,就是一個謊接一個謊了。 說到后面天章與顧玉媛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一個隨口胡亂問,一個現編瞎話答。又說了一會兒,天章終是回到原來說的話上:“等過了冬天,娉婷就是又一年了,夫人不妨等為娉婷掃過墓之后,再提出家之事?!?/br> 顧玉媛遲疑了一下,終是道:“老婦愿聽陛下安排?!?/br> 顧玉媛一走,天章只覺心煩意亂。傅家的舊事,根本經不起推敲,他過去一直深信不疑,是因為愿意相信,從不去推敲。 第22章 顧玉媛鬧著要出家這事情在貴戚中傳得什么說法都有,甚至連傅則誠養了狐媚外室,把發妻氣得要出家的說法都出來了,卻無人能猜到真相。 顧玉媛是過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她過不去。 她有三個孩子。傅游是頭一胎,是長子,將來是要繼承家業的,她當然愛重。娉婷是老幺,是女兒,她心里又認定了娉婷將來會做皇后,所以愈加寵愛。 傅冉……她當然也是愛的。 不過,傅冉自幼就靈敏,開竅早,什么都一點就通,從來不需要她多費心。對一個精力有限的母親來說,既然傅冉不是那么需要她,她自然會更關心需要她關心的。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可是最后,傅游十分平庸,娉婷少年夭折,只有傅冉得到了最好的一切。 她想不明白。更讓她恐慌的是,她的種種偏愛,偏心,為娉婷要求傅冉犧牲的一切,傅冉似乎早就洞悉——他太聰明了;但傅冉什么也沒說過,沒有指責,沒有哭訴,什么也沒有。他只是離她越來越遠,到最后連話都很少說了。有時候,她覺得傅冉看他的眼神,根本不是在看母親,不是親人,而是在看一個路人。 對一個母親來說,這種漠視是世上最恐怖的懲罰,它無聲無息,無影無形,但又無處不在,沉重得讓顧玉媛喘不過氣來。 尤其是傅冉入宮之后,顧玉媛幾乎每晚到會夢到過去。 出家,是為了逃開這一切。 當年梁王囚禁了皇子,雖無人敢明著營救,但仍有傅則誠這樣的忠臣,想法設法保護皇子。在外面畢竟照顧有限,若是能把自己人送進去,是最好的辦法。 顧玉媛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夜里,家中悄悄來了兩位朝中同僚,與傅則誠密談了大半夜。結束之后,傅則誠告訴她,原來他們是打算將自己的女兒遣送到皇子身邊,來說服傅則誠也讓女兒去的。 傅則誠道:“一來,世間學過法術的女子甚少,唯有官宦之家的女子懂得多些;二來,如今梁王的人無孔不入,能信得過的,也只有自己的骨rou至親了……唉,我家娉婷素來體弱,我雖然不忍,但是為了……” 顧玉媛不知道自己那時候是哪里靈光一閃,忽然打斷丈夫的話:“傅冉與娉婷長得很像?!?/br> 傅則誠大吃一驚,顧玉媛只道:“我可以先和他說說,他也不會忍心meimei去受苦的。再說傅冉的靈力,法術比娉婷更強,不是更能保護皇子嗎?”傅則誠猶豫了。 又過了幾日,家中來了一位年老術士,與傅則誠在書房中只說了一會兒,傅則誠出來之后,就下了決心,對顧玉媛道:“讓傅冉跟這個人走吧,對外面就說他去涂州了?!?/br> 顧玉媛那時候還不知道那術士是什么人,只以為是傅則誠安排來的,連忙就去為傅冉收拾行裝了。 她收拾的時候,傅冉就坐在床邊看著她。 那時候傅冉到底在想什么……她從來沒有問過…… 從天章的自在殿出來,顧玉媛仍是低頭不語,跟著內侍走。走著走著,顧玉媛才發覺不對,這不是出宮的路,而是向更深處走了。 “這是去哪里?”她停住了腳步。 兩名內侍對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但仍恭敬答道:“夫人,這是去皇后的兩儀宮?!?/br> 顧玉媛一個戰栗,轉身想逃,她呆立了片刻才道:“好吧……”她終究是要再去被傅冉那種冷漠的眼神凌遲一番。 傅冉在茶室中等待母親。 在茶湯里加上顧玉媛喜歡的陳皮,將茶分好,親手遞給母親。 顧玉媛接過來,只是默默喝茶,連頭都不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