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468
“您手底下有那么多的人,戴鐸先生也算是智士……這些給了奴才,真不怕奴才拿著名冊直接倒戈走嗎?” 顧懷袖并沒有開玩笑,若有那么一日…… 胤禛只道:“給你的只是無關緊要的一部分,有時候拿著名冊能救命,也讓你行事更清楚一些?!?/br> 他這樣一說,顧懷袖就想到當年進宮的事情。 的確,一桌都是六部侍郎夫人坐著,顧懷袖卻不知道哪個人是自己能談的,哪個是不能談的。說起來,胤禛也是個做事相當謹慎的人,太子的狂疾就是他讓顧瑤芳下毒的,又兼之太醫院院使孫之鼎乃是他的人,所以在這件事上的行事堪稱相當冒險和大膽。原本好好的一個太子爺,活生生成了廢物,三分之一是因為索額圖,三分之一是因為胤禛,剩下的是他自己活該。 拿著名冊,顧懷袖只覺得自己手里沉甸甸的。 雖然早知道踏進去就出不來,越陷越深也是正常事情,可真正將這種東西拿到了手里,若有一日出事,自己絕對被滅口。 仿佛是看出了顧懷袖心里的想法,胤禛竟然輕笑了一聲:“互取所需,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什么。你應該很清楚……” 顧懷袖也幫四爺辦過不少的事情了,還救過四爺的命,算計過大學士馬齊,間接地算計八阿哥,奪嫡這種事情,若是牽連到顧懷袖的身上,怕害死康熙就不可能是要她劃臉那么簡單了。 那個時候,興許是劃脖子。 “雍親王,若有一日,我顧三像是大爺一樣,給您辦事死了……” “說什么話,話便如何應驗。言者不妄,遂天不妄,如是我聞,夢幻泡影,瞻前顧后不如直步而行,雖千萬人,吾往矣?!?/br> 雖千萬人,吾往矣。 胤禛竟然對一個婦道人家說這句話,顧懷袖幾乎失笑,她終究還是收了那冊子,只盼著這一位卸磨殺驢的功夫別太熟練,不然依著他血腥的手段,顧懷袖這腦袋怕是留不了多久。 倒是這一位爺信佛,才真正是莫大的諷刺。 胤禛已經無法回頭了,只能繼續朝著前面走。 有時候他也在想,到底在皇位上會是怎樣的感覺,會不會坐上去的時候,他就變得失望,成為真正的孤家寡人……可惜這一切,要等他坐上去,才會知道。在大事未竟之前,所有的猜測都只是猜測。如今已經不想去想,到底付出這么大的代價是不是值得…… 天家無手足,天家無父子。 胤禛只回頭道:“你在離京之前曾給我一本賬冊,可是沈恙的?” “沈恙官私兩道的鹽都在走,四爺沒把我的賬冊用去要挾他吧?” 顧懷袖微微瞇了一下眼,直視著胤禛。 胤禛搖了搖頭,不過卻掐佛珠道:“看你在人前還對沈恙的兒子挺不錯,你夫君也是沈取的先生,怎么偏偏……” 偏偏顧三背后捅人刀子這么不留情? 顧懷袖豈能不知道胤禛想要說什么,只是這件事她不會有任何的改變:“若有人以四爺喪子之痛來設局,四爺怕也跟現在的我一樣,心里總歸有個疙瘩解不開的……您那里知道,每次見著沈取,我是什么心情呢……” “你該自稱奴才?!?/br> 胤禛不對事情發表任何意見,卻提醒顧懷袖。 不過,在顧懷袖看向他的時候,胤禛又隨口道:“事情談完了,你自個兒忙去吧,欽差這邊就該走了,周道新此人不會有事,你代轉一句便是?!?/br> “奴才明白?!?/br> 顧懷袖福了個身,便退了出去。 這會兒周道新還沒走,王巖現在還沒革職查辦,只是因為還要用人來安置災民,看看能不能戴罪立功,像是當年的宋犖一樣。 周道新巡撫一省,這會兒還要寫桐城縣令這幾年政績相關的文書,查了縣衙之中許多的卷宗,又發現舊案沉積不少,王巖這幾天走路都是飄的。 好不容易查完卷宗,周道新到張廷玉這里來拜訪,兩個人也很有一段時間沒見過,當年因為朱三太子一案鬧出嫌隙來,不過至交總歸還是至交,賑災時候幫扶,很是得利。 他來的時候,顧懷袖正在逗著正月,教她說話,至于張廷玉抱著的除夕,還是在睡覺,懶得令人發指。 “正月生下來的時候腸胃不好,現在倒是長得好……我只擔心除夕,你不覺得,他跟靄哥兒當年越來越像了嗎?” 張廷玉看著兒子的臉,手摸上去又rou乎了許多。 顧懷袖一聽這句話就有些不樂意,“哪兒能每個孩子都跟靄哥兒小時候一樣胖呢?這個又不是胎里帶出來的,只是除夕太懶,吃了睡睡了吃,乖巧倒是乖巧,就是……” “就是太懶了些?!?/br> 張廷玉不緊不慢地接了一句。 孩子們都還不很大,有了養著靄哥兒的經驗,現在帶著孩子也不覺得很累。 阿德在外頭說巡撫周大人來訪,張廷玉就很自然地將孩子給放下了,道:“我去外頭看看?!?/br> “眼看著要到日中,留他下來吃頓飯吧?,F在四爺跟十三爺都打馬回京準備交差了,周道新這邊也沒什么大事,總歸有什么差錯也落不到他的頭上去……你們畢竟還是多年故交?!?/br> 顧懷袖的意思,張廷玉明白,他親親她臉頰,便笑著出去了。 有人同時去廚房那邊吩咐做事,張廷玉則順著院墻這邊走過去。 隔壁還是葉家,只是已經多年沒有往來了,張英等人沒了的時候,也沒說有個什么表示。畢竟葉家的姑娘平白沒了,現在還記恨著張家呢。眼看著葉家那邊請來了風水先生,賑災之后的幾天,都在琢磨著怎么修院墻。 到底兩家中間這一道墻已經老高了,人人都叫做“六尺墻”,代表著兩家之間的恩怨。 可張廷玉沒想到,今天剛從這里過,還想著怎么跟周道新說話,只聽見隔墻一聲大喊:“砸了!” 緊接著就是巨錘敲擊墻面的聲音,阿德簡直被嚇了一跳,整個人都往上蹦了蹦:“隔壁的你們干什么!” 葉員外早已經老邁不已,身邊站著個先生,拿了個羅盤正在算,說這面墻打了好,回頭重修。 張廷玉就這么背著手一望,忽然之間有些無話可說。 葉家當時沒了一個姑娘,后來葉家一位公子也因為落第而投河自盡,那一年張廷玉鄉試也沒中,可是他借此扳倒了當時的鄉試主考官趙子芳。后來張廷玉高中狀元,桐城這邊得了消息也熱鬧了好一陣,葉員外一想到自己亡子,哪里能高興? 現在張英吳氏去了沒三年,竟然有人砸墻而過,張廷玉倒是哂笑,他們也不怕沾了晦氣。 “葉員外,這是何意?” 葉員外冷笑了一聲:“兩家隔著墻久了,府挨著府,不知道的還以為跟你們張家多親近,如今拆了重修,你們家的墻往后頭退三尺出去!” 一口惡氣在心頭,葉員外這么多年都沒有想明白,自家兒子怎么就那樣平白去了,張家的兒子竟然就中了解元,又得了狀元,后面還有個朝元!人比人真是氣死個人,今天葉員外就是來找晦氣的! 他看向了后面猶猶豫豫的工匠,只道:“還愣著干什么?砸!” 阿德一看這人還來了勁兒,上去就擄袖子:“嘿,你們這也太無禮了吧?咱們家都還掛著白,你們什么意思?!” “修墻之事十萬火急,風水先生算過了,礙不著你們家?!?/br> 葉員外可懶得理會阿德,說了一句就繼續指著墻,讓工匠砸。 眼看著阿德還要跟他理論,張廷玉卻冷笑了一聲:“讓他們砸!” 眼不見心不煩,張廷玉那邊還有周道新等著,不過就是一面墻,張家大宅大著,還怕少了那三尺地? “二爺,這,這也——” 阿德就是難咽下這口氣,好好的這葉家也是能找事,欽差貴人一走,立刻就上來找事了。只怕是最近見著張家里里外外進出不少人,知道現在張家人厲害,所以看著堵心了吧? 原本都是桐城望族,怎么就成了這樣? “二爺,咱們這三尺千萬不能退!要是退了……” “有什么不能退的?” 張廷玉步子頓了一下,回頭看了看那被砸了的墻,三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