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169
顧懷袖差點被隔壁那家人的無恥給氣得肺都炸了,只往旁邊的紅木蝙蝠紋圓凳上一坐,她冷笑了一聲:“早知道這里有這么糟心的鄰居,還不如找個別院來住下。人家好歹自詡為大戶人家,正經一個姑娘家對你一見鐘情,上趕著要給你做妾呢?!?/br> 張廷玉樂呵了,“那你答應了?” 顧懷袖甩他白眼:“你若想我答應,我立刻就去回,只是抬回來個死人,你記得也要跟人家洞房花燭夜?!?/br> “死人?”張廷玉原不過是玩笑話,平白聽顧懷袖冒出來這么一句,有些奇怪。 顧懷袖不雅地剔著自己手指甲,那表情閑閑,眉眼淡淡:“那家姑娘不是害了相思病嗎?自古什么病找什么藥,我從我娘家嫂子那里聽說過一貼秘藥,就開給她了?!?/br> 張廷玉凝眉思索片刻,便已經有了答案:“相思子?” “不愧是熟讀四書五經,二爺腦瓜子轉得挺快嘛?!鳖檻研淝弥烂?,一副嫌惡的表情,“七七四十九枚相思子研磨,一口氣煎服下去,不死也去她半條命。裝,讓她裝!” 要進來作妾,就要有個當妾的樣子。 顧懷袖心里想著,她雖怎么也不可能主動給張廷玉納妾,可你想要進來當妾至少要敬著她這正室夫人啊。 要來,你就光明正大跟我說;裝?你能裝,我顧三更能裝! 怕是前面那葉夫人還以為自己賢惠,肯定能成全了這“一見鐘情”的美事,結果顧懷袖張口扔出個歹毒的法子,便揚長而去,不知道葉家那邊亂成什么樣呢。 張廷玉長嘆了一聲:“也就你有這膽子隨便跟鄰里撕破了臉,回頭兩家肯定交惡了?!?/br> 顧懷袖是忍不得,這事兒也沒法忍。 她只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家都要欺負到我頭上來了,我能不反擊嗎?且看他們還有什么后招,我日子正無聊,她們若是想斗,那就斗著吧?!?/br> 蠻橫撒潑不講理,該用的伎倆一個不少,該甩的無賴更要全套地堆上去。 顧懷袖盤算著,等他家姑娘下次再出什么招,自己要找個更妙的法子給她堵回去。 “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你是其樂無窮,只是別傷了自己?!?/br> 張廷玉警醒著她,勸她別得意忘了形,末了卻又問道:“那相思子的方子,真有效用?” 顧懷袖抬眉,眼珠子一轉,便笑道:“這倒真是孫連翹說的,二爺想干什么?” “若真有奇效,不如你為我煎一貼,教我服下,也好過我整日苦相思于你,而你于我無動于衷又鐵石心腸?!?/br> 如此,便可一解相思了。 他笑吟吟地望著她,顧懷袖卻不知怎地臉皮子薄了起來,臉頰飛了紅,卻笑罵他:“臉皮甚厚,大白天說這情話都不帶臉紅的?!?/br> 張廷玉怡然:“卿已雙頰敷紅,廷玉何必臉紅?” 早知這人臉皮厚,可沒想到厚到這個程度。 顧懷袖懶得搭理他,很快轉移了話題:“到這邊幾天了,龍眠山祖宅那邊已經叫人打掃下來了,你昨天說要去看看,外頭鄭伯已經叫人備好車了?!?/br> “那邊今日下午過去吧?!?/br> 張英早年困厄的時候,隱居龍眠山,那地方也是清幽。 龍眠山倒不高,江南丘陵地帶,山環水繞,卻是風光秀麗之所。 上午張廷玉與顧懷袖說了,下午馬車便直接出了張家大宅,往城外龍眠山而去。 桐城三面環山,也產茶,正值清明節后,采茶的時期,山腰山腳下看得見許多衣著簡樸的茶農,忙碌在山上采茶。 顧懷袖撩開簾子,便見著了這場面,忽然一怔。 她回頭來看張廷玉,卻看見他也瞧著外面。 兩個人這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哄抬茶價的事情,為著看上去更正當,必定要壓著茶葉從茶農手中收過去時候的價。 張廷玉只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br> 顧懷袖聞言,默然無語。 車行途中,山道艱難,顛簸得過分,不得不下來行走。 后面跟著的小廝們馬車里拖著東西,倒是只能放慢了在后頭跟著。 桐城不是個很繁華的地方,尤其是在龍眠山這一帶,產茶雖豐,可茶農大都家境貧寒。 畢竟,桐城雖然產茶,可名氣和產量都無法跟別的著名產茶區相比。 路上遇見個采茶的姑娘,背著個小背簍,嘴里哼著的山曲兒,清麗動聽,顧懷袖停下來聽了一會兒。 她轉過頭看張廷玉,卻道:“桐城本地,茶如何?” “都說‘龍眠山上茶,紫來橋下水’,桐城本地小蘭花茶,也算小有名氣。每年清明一過,茶商就已經下來了。今年清明已經過了,前一陣聽說茶商已經到了桐城內,茶農這邊會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茶農去談價錢,談好了大家便一起將茶給賣出去。今年,也不例外的?!?/br> 張廷玉很平靜地說著,從山道旁邊過去,正遇上兩個迎面走過來的老伯。 兩個人正在說著事情,一副憂愁模樣。 “去年的茶葉都還一錢八,今年就已經壓到了一錢三,這日子要怎么過……” “看著今年茶產得不錯,竟然碰上這檔子事兒?!?/br> “說什么收過河錢,還不知道怎么談呢?!?/br> “等著老頭那邊來消息吧,先把茶摘下來再說?!?/br> “也對……” 他們走過來,抬頭看了徒步而行的張廷玉一眼,忽然停下腳步來:“是桐城張家的二公子吧?” 往年張英在龍眠山祖宅隱居的時候,跟這些人的關系都很不錯,他們認識張廷玉也是尋常事。 張廷玉停下來聽他們說話,插了一句嘴道:“聞說松江府的茶葉能賣到每斤三錢,怎聽著幾位老伯的說辭,像是只有一半不到?” “外面茶葉賣價,那是茶商手里出來的,咱們龍眠山出來的茶,能到一般價便算是謝天謝地了。往年都是一錢八,今年見了鬼,竟然只有一錢三。辛辛苦苦這些日子,茶葉若是今年這個價……唉!” 其中一個老伯狠狠地嘆了一口氣,另一人也是連連搖頭。 這二人都是憂心忡忡的模樣,茶葉若是這個價,茶農們可就無以為生了。 張廷玉已經將二人的話給聽明白了,桐城這里還不是茶葉的主要產區,卻不知別的地方現在都是什么模樣。 他道:“我今年回來的時候,一路過大運河,瞧見來往的商船都交了過河錢,一艘載著千兩銀貨物的大船,一路要交出去二百兩銀子,越是大商給的錢越多,想來這事……” “都是漕河上那幫孫子干的事兒!” 他們也從茶商的口中聽說過這件事,“好歹都是跟咱們這里合作了許多年的茶商,不至于在這種小事上哄騙我們,唉……聽天由命……” 說著話,兩名老伯又告別了張廷玉,說是要往桐城那邊去探探消息。 張廷玉背手站在山道上,有一會兒沒說話。 他回眸瞧著顧懷袖,只道:“你曾同我說,臉厚心黑,方能成大事,當時我不覺得,而今才發現……我對這一切,無動于衷?!?/br> 茶農生死,在他眼底已然不足道。 或者說,太淡。 因為他的眼光很遠,遠到能看到朝堂上起伏的風云,而眼下的這些事,都只能算是構成風云的一些小事。 顧懷袖上去拉他的手,兩個人手握在一起往前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