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厚黑日常[清]_分節閱讀_111
性命都有危險。 張廷瓚想著,便想起那一日大夫吞吞吐吐的話,已然是暗示著他給自己的夫人備下壽材的口吻了。 玉珠的日子不多,張廷瓚想著也覺得煩心。 見面便傷心,他堵心,玉珠也堵心,索性不見了。 現在見到了長安,倒是能說上一兩句。 長安只覺得心里疼,垂了首:“大爺不必太過在意的,大少奶奶的身子也未必調養不好……” “我早同你說過玉珠的情況了,你也同母親說過了,她一意孤行……玉珠……玉珠心里不痛快,我何必再去讓她傷心?你照料著她,也盯緊點屋里的下人,誰若是怠慢了,盡管攆出去就是了?!?/br> 張廷瓚很早以前就知道長安了,跟在吳氏身邊很久,很會辦事。 上次陳氏跌腳的時候,還是長安在下面墊著,聽說摔得一身烏青。 這樣的婢女,舍身護主,自然跟得主子們的信任。 長安捏了捏自己那一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眼神微微閃爍,鼓起了勇氣,飛快地掃了張廷瓚一眼,又漲紅了臉:“只怕大爺給奴婢的任務太重,奴婢看護不住少奶奶……” 張廷瓚終于笑出聲來:“你在母親身邊辦事那么久,牢靠得很,也是個老實人,且去吧。我這邊去宮里了?!?/br> “嗯,奴婢恭送大爺?!?/br> 長安躬身又是一拜,站在走廊上,看張廷瓚慢慢地走遠了,消失了,她才捧著賬本,按在胸口,臉上掛了幾分微笑,掀了門簾進去。 “大少奶奶,奴婢來給您看賬本了?!?/br> 陳氏捧著藥碗,剛剛喝下去。 她抬手,將空了的藥碗遞給貼身丫鬟汀蘭,見長安進來了,臉上便掛了笑:“你倒是走動得勤快,如今正好來陪我說說話?!?/br> 目光從陳氏的藥碗上移開,長安福了個身,便上來將賬本遞給陳氏:“大少奶奶,您看看這個賬本,方才從老夫人的屋里取出來的。這是這個月后園里的開支,一會兒還有前院的賬目過來,還要給你再看看的?!?/br> 陳氏只覺得頭暈眼花,她嘆了口氣,將賬冊接過來,“我只掃一眼,這些事情還全賴你處理著。剛剛喝了藥,我老是想睡。這冬日里頭,越來越懶得動彈了?!?/br> “您是正好趁著這個冬日里好好把身子將養好,來年開春就能出去了,回頭身子壯實了再給府里添上個大胖小子,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喜事呢……” 長安聲音也不是嬌滴滴的那種,反而很清潤,她眉目都有一股子輕靈通透的感覺,跟別的丫鬟不一樣。 陳氏聽了這話,卻面色一變,心頭一痛。 她垂了眼眸苦笑一聲:“我這身子破敗成什么樣,你是很清楚的,當年要不是你救了我,怕是我現在早到了地府跟閻王爺喝茶了。甭說這些個話了,我堵心?!?/br> “長安知錯,是長安思慮不周,該打?!?/br> 說著,長安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嘴,上來拉了拉陳氏的袖子,語氣里似乎陪著小心:“大少奶奶您別多想,奴婢也不敢多說了……” 針已經放出去扎了人,回頭來卻說再不敢多說了。 長安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顧懷袖是從那屋窗邊經過的,陳氏躺在靠東面的炕上,站在走廊上的話,卻是能聽見里面說話的。 她才帶著一干丫鬟,捧了些東西來,還沒等走到正門就聽見長安剛剛說的一句。 顧懷袖腳步頓了一下,冷笑了一聲。 她不動聲色地繞過這里,讓多歡先去通傳了。 接著,便有大房外面伺候的丫鬟喊了一聲:“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來看您了?!?/br> 話音落的時候,顧懷袖剛巧走到屋門外,揣著個皮套子,罩著手,免得受凍,背后還搭了條披風。 “趕緊請進來,外頭冷?!标愂系穆曇粼诶镂?,只叫人進來。 丫鬟忙著給顧懷袖見禮,同時有人將她引進里屋。 青黛為顧懷袖撩開珠簾,顧懷袖進去的時候,只見到陳氏歪在炕上,腿上搭了條秋香色的毯子,臉色蒼白,眼神卻亮得駭人。 她是病瘦了,一下就顯得眼睛嵌在那巴掌大的臉上有些大了。 “昨日回來就聽人說大嫂染了風寒,可叫人來看過了?” 顧懷袖一面往這邊走,一面說著。 長安見了顧懷袖,便是悄悄皺了皺眉,她不大喜歡這一位二少奶奶,行事太過囂張,一點也不隱忍??深檻研涫侵髯?,她是奴婢,只能是她乖乖給顧懷袖行了個禮:“奴婢長安,給二少奶奶問好了?!?/br> 顧懷袖跟沒聽見一樣,汀蘭將繡墩搬過來放在了邊上,正好是給顧懷袖的位置。 她走過來,坐實了,一整自己亮藍的衣服緞料,才漫不經心地給長安擺擺手:“你是老夫人那邊的丫鬟,體面得緊,原不需要這么客氣的。起吧……” 這話說得好聽,卻是帶著刺兒。 長安本來就比府里別的丫鬟都要體面,里里外外丫鬟們見了莫不叫一聲“長安姑娘”或者是“長安jiejie”的,到了顧懷袖這里,卻是根本都不拿正眼看著。 手指捏緊,長安臉上微笑卻沒有散去,仿佛被人諷刺了的根本不是她一樣,處變不驚。 “多謝二少奶奶。大少奶奶,您跟二少奶奶在這里聊天,那賬本……” 陳氏一聽,只覺得頭疼,她按了按自己的太陽xue,卻將幾案上那賬本撿起來,隨便的翻了兩頁,便覺得眼前發花。 “大嫂,你沒事吧?”顧懷袖一見這模樣,有些擔心地問了一句。 “也就是有點眼暈?!标愂蠐u搖頭,將賬本遞給丫鬟,示意丫鬟還給長安:“賬本還是你看著吧,我現下只覺得頭暈,是看不了了?!?/br> 長安躬身接過賬本,站在屋中,謹嚴道:“這賬本奴婢是不敢一個人處理的,若是大少奶奶實在看不進去,奴婢便回去與王福順家的一起看了,回頭若有什么問題再來請教大少奶奶。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是穩妥的,法子也是穩妥的,穩妥極了,你且去吧?!?/br> 陳氏一連說了三個“穩妥”,擺了擺手,讓人送長安出去了。 顧懷袖扭頭看著長安的背影,不愛打扮,身上也沒有什么脂粉氣,甚至看著連眉眼都干凈的一片。細瘦,高挑,清蘭遠梅一樣,怎么看都是一個端莊識大體的丫鬟,有見識又有手段,沉穩大氣,管著一家人也是挑不出錯來。 難怪了。 若不是這么個人,又怎么能將這些個事情,算計了個面面俱到、滴水不漏呢? 回眼再一打量陳氏,雖然也是個精明的人,可因為近幾年身體都不大好,所以這些事情難免會疏忽掉。很多時候,都是有心無力罷了。 “你難得過來一回的,怕是聽說我病了,所以專程來了一趟吧?咳……” 陳氏咳嗽了兩聲,卻溫文地笑了一下,“往后你也少往我這里走動,若是過來病氣去,可怎么辦?” “哪兒有那么容易就過了病氣的說法?”顧懷袖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可話不能這么說。 她想了想,忽然又看了一眼門口,道:“長安姑娘在老夫人身邊,似乎很得力呢,看著她,倒覺得我身邊的丫鬟個個都上不得臺面?!?/br> 說著,顧懷袖戳了青黛一指頭。 陳氏看得有意思:“哪兒有見了別人的丫鬟就嫌棄自家丫鬟的道理?我們府里,根本找不出第二個長安來,你啊,就把那想法給放進肚子里,自家的丫鬟不才是最好的嗎?” “看著眼饞啊……長安姑娘太能干了……”顧懷袖慢慢地將話題引到了長安的身上。 陳氏對長安是有好感的,她想起往日里那些傷心事,只能嘆氣。 “我是極喜歡長安的,不但有本事,心地也善良。只可惜她在老夫人的身邊,我不好意思要了去,沒得還以為我覬覦老夫人手里的權呢?!?/br> “本事有我倒是知道的,不過這心地善良,誰又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