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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之中有許多靈氣,有些安靜地沉在地上,有些往天上飛,還有些便不上不下,日夜同婆娑羅呆在一處,漸漸就有了心智。 婆娑羅喜歡這些靈氣在一道。它們干凈,單純,喜歡就是喜歡,討厭便是討厭,對這世間滿是好奇,經常繞著婆娑羅問各種各樣奇怪的問題。 其中有一團靈氣,自出生起,便是與其它靈氣不同的。它格外的白,又微微泛著光。婆娑羅一眼便能在萬千靈氣中瞧見它。他心生好奇,伸手一招,把那團靈氣招了過來。 這時它還在沉睡中未醒來。 婆娑羅想了想,取了自己一根頭發,化作一道紅線,在它身上系了個結。從此哪怕是在萬千靈氣之中,他也能一眼把這團靈氣認出來。 若他所料不錯,待它醒來,應當是這里最聰慧的。 婆娑羅猜得確實不錯。 這團從出生便與眾不同的靈氣,確實是最聰慧的。時常在他授課完成后,還活潑萬分,拼命繞著他轉,問他天和地有什么不同,人和神有什么不同。婆娑羅喜愛它的聰敏,便總是很耐心地回答它。但他萬萬沒有想到,它竟然能聰明到直接化了人形。 “婆娑羅?!蹦菆F靈氣生出手和腳,在他面前轉了個圈,笑吟吟問他,“我這個模樣,同地上的人一樣嗎?同你一樣嗎?好看嗎?” “……” 當然好看。 怎么會不好看。 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如果不是云夢繁景日漸強盛。 不是九天對他這里的萬千妖靈心生忌諱。 不是這些妖靈過于聰慧。 也許他們還能這樣長久地生活下去。 他們本不是人,自當與天地同壽,享萬世榮光。 來自九天之上的忌憚,婆娑羅是知道的。他本是混沌而生,與世無爭,故而不著天,不著地,選了中間這里作為自己一塊棲息之地。從前是一個人的時候,來去自如,什么也不必顧忌。而今不同,他手下有許多生命,它們雖然只是一團靈氣,大多尚未化形,卻能說會笑,會嘰嘰喳喳聚在一起,認真聽他講課。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天道無情,它們何其無辜? 婆娑羅一次次據理力爭,均以不歡而散收場。天不遂他心意,那他就自己擇出生機。九天如此高遠,往下面望去,一切皆如塵埃。婆娑羅站在九天之上,一身紅衣單薄翩躚。 “它們本沉浮于世間,生死自由天意。你一味不忍,點化它們,叫它們過快地生出靈智出來。生靈過多,不為仙,不為人,便叫妖。妖不分是非,不辨黑白,任性妄為當叫天地不平,徒惹人間災禍?!?/br> “我會好好管教它們!每日都在同它們講何謂大道!”婆娑羅望著這九天,辯解道,“它們生性純良,如今還未化形,待化了形,再一一劃分歸地。當然不會惹事!” “你講大道,你講的大道,莫非是那條你藏在云端的小龍嗎?” 婆娑羅心里一驚。 “你將銀龍藏起來,到底藏的是龍,是妖靈,還是你的私心?!碧斓赖穆曇敉赖统?,“婆娑羅,你動情生念,叫銀龍生出雜念——如此,還敢說你心有大道?!?/br> “你心已不凈,便在這里看著罷。何謂天地間的平衡?!?/br> 婆娑羅站在九天邊界,他仰頭看著,天已開始轉紅,天火不時將至。 地下分明一片渺茫,被云霧遮擋,什么也看不清。婆娑羅心中卻有一面明鏡。明鏡里,有云有花,有天河,有突然跳出來蒙了他雙眼的妖靈—— 是過往繁華歲月。 “……”衣衫獵獵中,他忽然縱身一躍,跳出九天,落向萬丈紅塵。天火就在他身邊擦身而過,一團又一團。 “天意?天意不過是你們高高在上,用來愚弄別人的東西!”狂風烈火之中,婆娑羅轉過身來,用盡全力,承納了大半的天火,叫原本該盡數落在云夢繁景的天火,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紅衣燃了火,身上燃了火。 炙熱的火焰映在他眼底,比不上他心底。 “混沌無情,我有情?!?/br> “大道無名,它有名?!?/br> “它們自愿而來,自主而去,是非黑白,喜怒哀樂,命該由自己!不教你來定!你不知人間疾苦,不配為天!未經俗世紅塵,談何大道!” 世間萬物,本該生來有情,從而有愛。 未嘗悲苦,何來怨憎? 天道無情,它不懂。 “執迷不悟,你不后悔?” “不悔!” “累及三世也不悔?” “……” 天河邊,銀龍說過要等他—— 婆娑羅眼中如迸烈火。 “不悔!” 關于三千個日夜 小鳥總會長成小鳳凰,再長成大鳳凰。 終于有一天腦子里清楚了。 他想到自己從前如何吃自己的醋,到被按在這樣那樣的地方這樣那樣,不禁一陣無語?!叭萃シ?!你騙一只破殼的小鳥,良心不會不安嗎?” “不會?!比萃シ伎粗矍斑@只浴火重生焰紅的大鳥,“反正從前是你,現在是你,以后也只會是你。你身上連一根毛都是我的。騙你怎么了?!?/br> “……” “你不是要叫朋友來玩嗎?我帶你去看看故人怎么樣?” 滄水最有錢的人還是姓傅,魔界終于和大洲聯了姻,蓬萊不知道有沒有鳳凰回來過,江陽再也沒有了白鶴。倒是浩澤之淵新生了兩條小龍,一條藍的,一條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