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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這么一個冷冰冰的門派竟然也肯赴這紅塵之約,還養了個這么小的孩子? 容庭芳目光動了動,或許他們也聽說蓬萊金光頂如今無人鎮守,也想來貪圖這塊rou? 虧得余秋遠以蓬萊為盾,替大洲擋了多少是非。利益面前果然沒有君子。 傅懷仁提的猜測,晏不曉倒也想過,只是怎么也不能把劍門和孩子聯系起來。比之容庭芳,晏不曉習劍之人對劍門算是知道一些。他當年也想入劍門,奈何被拒之門外,如今閑云野鶴,習的是無師自通的劍法,跟的是從不露面的師父,卻也混得不錯。 他猶猶豫豫地低頭看那孩子。對方端方自持,比他一個成年人還要像成年人。 “……”現在劍門帶小孩都這么變態了嗎? 胖雞偷偷在容庭芳耳邊道:“他可不是一般小孩?!?/br> 容庭芳也偷偷道:“看出來了?!?/br> “哦?”胖雞驚訝道,“你信?” 容庭芳道:“你也不是一般雞?!?/br> 胖雞:“……” 傅懷仁嘆了口氣。晏不曉就是心腸軟,從這點上來說,這孩子若真是劍門的種,還真是沒說錯。先前送了兩尊佛,如今又送來一尊。他這里是收容所嗎?傅懷仁無奈道:“你隨便將孩子抱來,萬一別人找不見怎么辦?” 晏不曉‘啊’一聲:“可是他一個人在那里,看著很可憐?!?/br> 不,完全不可憐。你看一眼他啊。他哪里寫著可憐兩個字了。他方才才教訓過你啊。 傅懷仁又深深嘆了一口氣,再嘆下去,他命都要更短一些了。 那孩子看了眼傅懷仁,忽然道:“你怎么還沒死?!?/br> 傅懷仁一口氣嗆在嗓子眼里。晏不曉瞳孔微震,立馬嚴肅了神色?!安豢尚趴诖泣S?!?/br> 嗯? 孩子有些疑惑:“他——” 話音未落,就叫一只手捂住了嘴。 他心頭一震。 尚未有人能如此偷襲,就連逍遙子也從來不曾。這人是誰?丹陽轉頭看去,卻是一張明亮狷麗的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靶『?,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會被打的?!?/br> 還沒等丹陽說出半個字,身體一輕,已是騰于半空。他一驚之下,下意識揪住了一撮毛?;剡^神來,才發覺他手中用力,是正好抓到了那人肩上一只鳥。這鳥色彩斑斕,眼珠漆黑。一錯不措地盯著他——揪著它毛的手。 丹陽:“……”他松開手。 然后默默摸了摸。 很滑。 很軟。 很細膩。 比逍遙子的胡子好。 胖雞:“……”它是已經淪落到連孩子都能占便宜了是嗎? 容庭芳左手一只雞,右手扛了個娃,朝傅懷仁道:“你們有話隨意,我先往會場去。這孩子便交給我,他若果真是劍門帶來,想必找他的人也會前往會場??傆腥吮甲呦喔??!?/br> 丹陽任容庭芳抱著——其實想反抗也反抗不了。這個人和方才那個人不同,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他眨眨眼,手里還握著胖雞的兩根尾巴?!澳阃J識?!?/br> 容庭芳道:“還行?!?/br> 丹陽道:“與那個練劍的也認識?!?/br> “算吧?!?/br> “那為何不說他要死了?”丹陽不是很明白。逍遙子說,世上的人都有心,心里不全是劍。他瞧出來了,那個姓晏的,心里就不全是劍,所以他劍術雖好,卻并不能將劍術練至最好??杉热恍睦锊蝗莿?,那就是有人。人之間,莫非是能說謊的? 容庭芳唔了一聲:“有時候,實話要比謊話來得傷人心?!?/br> 丹陽冷靜道:“傷不傷人心,都是事實。掩耳盜鈴,自欺欺人?!?/br> 容庭芳哧笑道:“你懂個屁。待你再大一些,就會覺得掩耳盜鈴不錯。你也會騙人?!睘榱诉_到自己的目的,人這一生怕是要說成百上千個謊話。起碼這世間的人都是如此。 “我不會?!?/br> “你會?!?/br> “不會?!?/br> 容庭芳反問道:“為什么不會?” 丹陽皺了皺眉頭:“你騙不騙他他都要死。難過又有什么用?既然沒有用。還不如早早叫他接受這個事實?!笔篱g的皮囊都將化作白骨,最后再湮滅成塵埃。人和這太華山的一塊石頭,一株草,一棵樹,又有什么分別。來年草再長出來,仍然是一棵草。生與死不過是一道輪回而已。正因如此優柔寡斷,他們揮出的劍才不夠純粹。 ……話是很有道理。不過容庭芳為什么要和一個小屁孩在這講大道理。本來他也不是為了不傷人心而將丹陽的真話給堵回去。 “因為弱的人總是會給自己找一大堆理由?!比萃シ贾毖缘?,“所以他們總要找些理由免得自己傷心。但若你足夠強大,世間再無人無事能奈你何,便再也不必怕真話會傷人心了?!?/br> “明白了?” 丹陽若有所思:“哦?”因為弱??? 容庭芳順勢道:“所以只有你成為最強大的人,世間在你眼中才再無真假之分?!?/br> 胖雞:“……”它覺得有些聽不下去,“他還小,你和他說這些你不心虛嗎?”連這么小的孩子都能用歪道理誆,容庭芳還要不要臉啊。 容庭芳毫不心虛:“我說的是事實。難道不是嗎?” 確實如此。只有弱者在這世間才有諸多煩惱,倘若傅懷仁足夠強大,他就不會面臨生死抉擇。倘若晏不曉足夠強大,他也不必因為傅懷仁而心有憂慮。強者無敵這句話雖然膚淺,卻是最實在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