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節
實在受不了自己這副優柔寡斷的模樣,她給李妲姣打了電話,知道她在準備火鍋店開業,必然很忙,仍然喊她出來。 她們去了一家酒吧,上來就點了幾瓶酒。祈熱開了瓶子直接上嘴仰起頭,咕咚咕咚喝下幾大口。李妲姣沒攔她,陪著她一起喝。 臺上樂隊主唱聲嘶力竭唱一首涅槃,五顏六色的燈快速切換,舞池里一個個都市男女群魔亂舞。 所有人沉浸在酒吧里營造出的暴戾感中,祈熱卻覺自己格格不入,只管大口大口灌下不知道度數的酒。 桌上手機一震,她咽下嘴里那口才點開來查看,是祈涼發來的—— “陸時迦打架了,傷得有點慘?!?/br> 她對著手機遲遲沒移開,對面李妲姣大聲喊她,“怎么了?” 她搖搖頭,把手機關了機放回包里。 李妲姣見她愁眉苦臉,拉著她去跳舞。祈熱沒什么精神,站了一會兒又坐回去,放包的凳子擱會兒就要被經過的人撞一下,她索性拿起來放在腿上,連灌幾杯酒,開包又把手機拿了出來。 放在桌上,就那么看著。轉手拿了煙出來點上,她連續抽了兩根,把手機拿起又放下,剛要開機,指間夾著的第三根煙被搶了去。 祈熱立即回頭,先看到拿了那根煙的手指,細長有力,手背兩道痕,在燈光下看不清顏色。 祈熱不知道他怎么找來的,固執地不去看他,煙、手機、包,全不要了,起身往烏泱泱的人群里擠,一會兒就沒了身影。 李妲姣先跳完回來,走近了才看清位置上坐著的人。 進酒吧前,祈熱直接把自己錢包丟給她,說隨便喝,她請客。她自然知道祈熱鐵定是心情不好才喊她出來喝酒,還選一個她們鮮少來的地點,酒吧,更顯奇怪。她不急著問,只管陪她喝陪她玩,打算晚點再問問什么事。 現在看見高中生穿著校服出現在這兒,隱約猜到了幾分。 “迦迦!”李妲姣走過去,知道是來酒吧,她臉上化了濃妝,等陸時迦回頭,她第一眼看過去以為陸時迦也化了妝,走近一看,才辨認出來是幾道傷。 “怎么了這是?”李妲姣在他旁邊坐下。 陸時迦稍稍別開頭,又被李妲姣捏住下巴扳回去,“誰打你了?” 陸時迦搖搖頭,還是不說話。 李妲姣想了想問:“你祈熱姐讓你來的?” 陸時迦有搖了搖頭。 透過這兩次不甚開心的搖頭,李妲姣心下了然,基本可以確定這兩人吵架了,又問:“你怎么找到這兒的?” 陸時迦不太想說話,臉上手上都有傷,尤其是嘴角,一說話傷口就疼。 在此之前,祈熱始終都沒有回復他,他不知道為什么,或許說知道又不愿意細想,害怕越想越壞事,心里提著一口氣,忍著不去聯系她。 兩個多小時前,他跟幾個人在教室外面打了一架,打完架后只覺渾身的血液往上沖,先是被班主任喊去辦公室教育了一頓,被告知喊家長來學校,他倒一點不覺得怕,反正都到了這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又曠了課,一沖動給祈熱打電話,祈熱不接,他就一遍一遍地撥過去。 去她公寓的路上,他翻了翻她的動態,沒找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恰好看到李妲姣的朋友圈,照片里恰好就是祈熱,配一行文字:天涯淪落女。底下還顯示了地址。 他跟著地址找了過來,進門就見她很兇地在抽煙。 他沒有預想到,她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那個沒有落到實處的吻,他耍無賴不把床挪開的行為,以及尚未預料到的尷尬場面惹怒了她。 如果是因為這些,他不后悔。 但是他不確定,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什么原因,讓她鐵了心不跟他聯系。 “我看到你朋友圈了?!背聊艘粫?,陸時迦開口回答李妲姣的問題。 李妲姣反應過來,“那你祈熱姐知道你來了嗎?” 陸時迦點了點頭。 李妲姣一時有些拿不準,頓了頓,直接問出口:“你們吵架了?” 陸時迦先點頭,再搖了搖。 李妲姣眉毛一挑,猜他不想說便拍了拍他肩膀,“你先坐著,我去喊她來?!?/br> 李妲姣一走,陸時迦繼續盯著桌上那盒被祈熱丟下的煙看,看了會兒,拿到了手上,將蓋子一翻,里面只兩三根零丁剩著。 送到鼻尖聞了聞,他喉嚨跟著一癢,想嘗試的沖動更甚。 他端起面前一杯酒幾口灌下,然后捏著煙盒起了身,連帶打火機一并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再轉個身,被抓了個正著。 他朝過來的兩個人看一眼,絲毫不心虛,拉過高腳凳重新坐下。 李妲姣剛把祈熱從人堆里找出來,問了幾句后無功而返,她便知道她幫不上忙,把自己東西一收,打聲招呼先走了。 剩下的一個,一動不動站在桌邊,長發將露出來的肩頭遮住,她眼神定定,像在看著陸時迦,又不像。 陸時迦也很執拗,盯著桌上的空酒杯半天,愣是沒回頭看她。 過了會兒,下巴被另一只手扳了回去。 “你皮癢了?” 周邊太吵,陸時迦沒聽見她的聲音,從她的嘴型判斷出她的話,也從她的表情里看出她的冷漠。 停了兩三秒,祈熱收了手,低頭收拾起東西。 她沒有知會他,背起包就往外跑。陸時迦這會兒不當木頭了,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兩人腳步匆匆,狹窄的樓梯沒有光,走出幾步,上來個醉漢,搖搖晃晃就要撲到祈熱身上,嘴里囁喏一句“美女”,就沒了后文。 陸時迦剛要伸手將人撥開,祈熱自己動了手,使力一推,那人踉踉蹌蹌差點摔下去,好險抓住扶手站穩了腳跟。 祈熱快速側身跑下樓,再一路撥開人群跑了出去。 陸時迦跟得很緊,卻又一點沒沾上她,酒吧里烏煙瘴氣,一出門,夜風立即吹得人清醒過來。 祈熱在門口停下來,甫一轉身,身后的人也急忙停下腳步。 她上下掃了一個來回,看清了他臉上、手上的傷。 要是往常,她早就問他為什么打架,眼下發現他受傷已經過了很久,她仍舊不開口,是下了狠心刻意控制的。 他打不打架,說到底跟她沒半點關系,她用不著管。他犟著一張臉,明顯也不想解釋,她更沒有理由問了。 她抱臂站著,好一會兒也沒出聲。 “你……”好不容易決定開口,卻只擠得出一個字。 “我跟班上的人打架了,因為看他們不順眼,”陸時迦竟主動解釋起來,“如果是平時,我可能沒那么生氣,可是你這么久不理我,我就很氣!” 他胸膛劇烈起伏,“特別特別氣!” 他忽然如實托出,祈熱一時不知道做什么反應,嘴唇翕動,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陸時迦看她冷淡的樣子,愈加氣得胸悶,他心里權衡著,要不要索性現在就告訴她,告訴她他心里的想法,他的欲望和私心,以及越積越多,就要溢出來的某一種情感。 卻又有些不甘,他到底還是不希望在這樣的情況下去表明心意。 “……你為什么不理我?”最終還是決定只說眼前。 路邊有車???,陸時迦瞟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又不想錯過祈熱的反應,將全部專注力都投入在她身上。 祈熱聽見身后車門開了又關上的聲音,往旁邊退了退,“我理不理你,都是我的……” “迦迦!”身后響起一道聲音,將祈熱的話打斷。 祈熱聽出來的時刻已經轉了身,一米多遠外,柳佩君氣得一雙眉失去了原來的秀氣。 “你怎么回事????”柳佩君氣勢洶洶地走過來,抓起陸時迦的手,看清他的傷又心疼又來氣,“你手機呢?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柳佩君氣得整個人都在抖,“你們班主任給我打電話,說你打架!你怎么能打架呢?”她一掌拍在他身上,是從來沒有的力度,“打完架還逃課!要不是去教室問了祈涼,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這兒!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酒吧這么魚龍混雜的地方是你能來的么?”嗅了嗅,又問,“告訴mama實話,你喝酒沒?” 祈涼怎么知道他在這,已經不是陸時迦第一時間能去追究的,他只是沒來由地害怕,害怕他媽會以為是祈熱帶他來這兒的。 剛要解釋清楚,旁邊祈熱搶了先,“柳阿姨,我是剛碰上他的,您帶他回去吧,這種地方確實不是他該來的?!?/br> 她撇清了關系,撇得利落又干凈。 陸時迦死死盯著她,恨不得是自己聽錯了。 柳佩君在看到祈熱的時候,確實下意識地把一些莫須有的“罪名”扣到了她身上?,F在聽她冷著一張臉解釋,一時止了聲。 “我先回去了,您開車慢點?!逼頍崮樕媳砬闆]什么變化,說完便轉身去路邊攔車。 柳佩君看她一眼,這才反應過來,她一身酒味明顯喝了不少,便遠遠朝她喊,“熱熱,你也注意安全!到了給我打個電話!” 就要上車的人回頭揮了揮手。 柳佩君再回頭,剛要抓著陸時迦上車,手里一空,面前的人跑著追向了剛彎腰鉆進車的人。 陸時迦拉住門不讓她關上,或許是腦門一熱故意說出來氣她,或許是出自此刻的真心,他朝她低低喊了一句:“祈熱,我討厭你!” 祈熱聽了嘴角一動,頓了頓,另一只手一齊握住車門把,用力一拉,車門“嘭”一聲關上。 陸時迦根本沒有防備,再要去拉,引擎聲已經響起,很快,車子離了他的手,揚長而去。 他看著車子匯入車流,不一會兒,消失在拐角,徹底看不見。 柳佩君已經追了上來,她的斥責與關心,陸時迦通通聽不見,上車后一癱,閉上眼閉上嘴,任旁邊人說什么,他也恍若未聞。 第二天一早,再被柳佩君送去學校。 他臉上的傷不嚴重,上了藥后不算明顯,讓柳佩君稍稍放下了心。 辦公室里班主任對著柳佩君和和氣氣,再看向陸時迦,一張臉立時變得嚴肅,拍著桌子舉出他一系列“劣跡”,教育他幾句,再語重心長地說一席話。 “成績還是不錯的,很多老師都提起過他,說是棵好苗子。往常也刻苦努力,挺安靜的,這一回就當是教訓,”最后一句說給陸時迦,“下一回可不要再犯錯了?!?/br> 陸時迦低頭站著,聽完一席話也不點頭。柳佩君拍了拍他,他也不作聲。 柳佩君急了,“你說你,老師跟你說的話你聽見沒?以前你從來都不需要mamacao心的,現在讓mama怎么放心你住校,不知道都跟誰學的,到底是誰教壞了你啊,???” “隔壁?!标憰r迦這次出了聲。 “什么隔壁?隔壁誰?”柳佩君皺起眉。 “祈熱?!彼曇舻偷寐牪灰?。 是祈熱讓他這樣的,讓他一顆心抬起又落下。 一句話、一個笑就能讓他開心一晚上,現在冷落他,也讓他傷心難過一晚上。 柳佩君沒聽清,又問:“誰?” 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