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狗 第36節
這次陸氏的稅務風波鬧得這樣大,陸承允也并不是完全沒有受到影響。 他陸家二少的身份本來就不是秘密,娛樂圈里拜高踩低、見風使舵的人比比皆是,有落井下石說風涼話的,也有假模假樣湊上來關心他,趁這時候“雪中送炭”試圖引起他注意的。 陸承允見過太多形形色色別有用心的人,忽而在這時覺出了喬澤的可貴。 只有喬澤是真的喜歡他,欣賞他、崇拜他,只在乎他這個人本身和他的才華,從不在意他的家世背景,他姓什么,有沒有錢都無所謂,除了想和他在一起外,喬澤幾乎對他別無所求。 陸承允從沒有想過和誰在一起這種事情,他是信奉自由至上的浪子,以愛情為名的穩定的親密關系,于他而言是一種束縛。 但如果那個人是喬澤,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喬澤哪知道自己什么都不做也能引發男人那么多想法,他對膠片機還挺感興趣的,只要是沒嘗試過的東西他都很好奇。 看到陸承允坐在沙發上擺弄膠卷和相機,忍不住捧著臉眨巴著眼睛問:“陸哥,我能看看這個嗎?” 陸承允思緒回籠,正對上他亮晶晶的雙眼,當然不會拒絕,順手便把價值不菲的古董哈蘇遞給了喬澤。 喬澤小心翼翼雙手接過,邊仔細研究邊問:“這個相機要多少錢呀?” “不記得了,單機身大概十來萬吧?!标懗性曙L淡云輕道,“你手上的這個鏡頭,兩三萬的樣子,不貴?!?/br> 好家伙,重新定義不貴! 喬澤滿足完好奇心,生怕一不小心手滑把這金貴玩意兒給摔了,趕緊交還給陸承允,一幅視之為燙手山芋的模樣。 陸承允單手接過,挑眉笑起來:“別這么緊張,只是一臺相機而已?!?/br> 他看著喬澤的眼睛,語氣里忽而多了幾分認真:“器材其實是最不重要的,真正重要的是攝影師的思想表達,為了什么而拍?!?/br> 喬澤也跟著認真地點頭,攝影史他還是學過的,順著陸承允的話接道“與其拍攝一個東西,不如拍攝一個意念;與其拍攝一個意念,不如拍攝一個幻夢……曼雷,我沒記錯吧?” 陸承允又輕笑了一下,沒有否認。 他看了喬澤半晌,忽然開口道:“我想拍你?!?/br> “???” 喬澤不理解這其中有什么關聯,怎么突然就扯到他身上了? 但他又不是沒給陸承允當過模特,之前那次也拍得挺好的,所以對此倒不排斥,只是問陸承允:“要脫衣服嗎?不會拍到臉吧?” “要,不會?!?/br> 陸承允的回答很簡潔,喬澤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對方:“拍我可以,但不能給別人看哦?!?/br> 給別人看也沒關系,反正不露臉,誰知道是他。 喬澤心里腹誹,陸承允嗯了一聲,傾身湊過去低頭親了親他微張的雙唇,貼著他的唇畔低聲說:“不會給別人看的,只有我可以看?!?/br> 男人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惹得喬澤臉頰微紅,他也沒什么扭捏,抬手便開始解衣扣:“需要全脫掉嗎,還是脫一半……” 陸承允先是讓喬澤脫了一半,一邊拍一邊繼續脫,最后脫到一絲不掛。 青年背對著鏡頭,裸身坐在鋪著暗紅色天鵝絨毯的小桌上,白皙的皮膚透出珍珠般瑩潤的光澤,平直的肩膀和瘦削的背脊不似女性的豐腴柔美,卻另有一種不同的韻味。 略微突出的蝴蝶骨仿佛是天使未長出的羽翼根部,修長的頸項往下能數出脊骨,緊窄的腰后還有兩枚淺淺的腰窩,再向下是兩瓣蜜桃似的飽滿臀rou,優美的曲線猶如一把名貴的提琴。 陸承允呼吸微滯,而后連續按下快門。 鏡頭中的喬澤已不著寸縷,卻絲毫沒有低俗和色情感,只有純粹的rou體之美。 拍到后來兩人當然還是滾上了床。 喬澤已經累得睡了過去,陸承允卻還有精力去別墅地下室的暗房沖洗膠片。 昏暗的小房間里充斥著顯影液特殊的氣味,暗調的紅色燈光將一切都染上血一樣的顏色。 陸承允正專注地看著浸泡在顯影液中的膠片,籠罩在紅光下的凌厲眉眼透出一股藝術家特有的瘋狂氣質,晦暗的眼底神色近乎狂熱。 在他身后,一整面墻上掛滿了照片,大大小小的畫幅,黑白的、彩色的,竟全部都是同一個人的影像。 是喬澤。 陸承允無聲地念著這個名字。 是他的繆斯,蒙帕納斯的“國王”。 -------------------- 注:曼雷(man ray),達達主義奠基人,先鋒攝影大師。文末攝影構圖參考其代表作品《安格爾的小提琴》,模特為曼雷的情人、繆斯kiki,綽號“蒙帕納斯女王”。 第44章 也不知道陸承允又去干什么了,這么久都不回來,喬澤裸著上身裹緊被子,半夢半醒間迷迷糊糊地聽到手機振動的聲音。 因為設置了特別的提示音,喬澤聽出是段景曜的消息,還是掙扎著伸手摸過來看了一眼。 “喬哥,這周五晚上你有時間嗎?我買了兩張話劇票,一起去看吧?!?/br> 喬澤原本半瞇著眼睛,難以置信地又睜大眼睛確認了一遍,確定這信息真是段景曜發來的,瞬間連瞌睡都醒了不少。 當初他們剛認識的時候,出于禮貌和業內習慣,段景曜都是管他叫師兄,后來大概是覺得他煩人,要么直呼其名,要么就根本不叫他。 直到發生那次意外,兩人的關系陰差陽錯下總算有所緩和,段景曜能偶爾給點好臉色,喬澤就已經很知足了。 今天這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嗎?段景曜居然叫他“喬哥”,而且還語氣這么溫和,主動請他去看話??? 沒等喬澤驚訝完,對面竟又發過來一個表情包,眼巴巴吐舌頭的小柴犬,明顯是之前喬澤發給他的。 “好??!”喬澤一邊打字回復,一邊忍不住覺得奇怪,段景曜是被盜號了還是喝多了,也太反常了吧。 還好下一秒對方就立刻撤回了那張圖,解釋道:“剛才點錯了?!?/br> 喬澤這才感覺正常了些,順便關心道:“這么晚還沒睡,排練不順利嗎?要不要我來幫忙?” 段景曜那邊停頓片刻,語氣恢復了往常的冷淡:“沒事,不用?!?/br> “好吧,那你要早點休息呀,注意保重身體,晚安![愛心][愛心]” 喬澤發完最后這句便放下了手機,縮回被窩里把自己團成一團,愉快而饜足地閉眼進入夢鄉。 雖說事出反常必有妖,但想象一下段景曜叫他“哥哥”……嘖嘖嘖,這誰能頂得住啊,反正他是不行。 “你也是,晚安。[愛心]” 段景曜反復輸入又刪除,終于把這句話發了出去。 發完后,他看著末尾那個愛心符號,耳根莫名有些微熱,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沒有撤回。 其實今晚段景曜沒有去學校排練。 因為歐陸影視牽連出的一系列丑聞,最近的娛樂圈生態可謂烏煙瘴氣,本就不支持他做“戲子”的父母更有了理由勸他“回頭是岸”,連國外的商學院都已經替他找好,軟硬兼施磨著他妥協。 段景曜自然不肯。 他是真的喜歡電影、喜歡表演,熱愛舞臺和銀幕,夢想成為一個優秀的演員,然而家人卻都不理解他,從前認為他是年紀小不懂事,現在又認為他是“誤入歧途”。 只有大哥大嫂還算開明,雖然不理解,但還是支持他做自己想做的事,這回也是兄嫂從中說和,好說歹說,才讓他和父母各退一步,達成一致。 于是段景曜請了半天假,抽空去與父親口中“和你年紀差不多,可以交個朋友”的世交之女見了一面。 那女孩兒比他還小兩歲,今年剛上大一,學的是音樂劇表演,身材高挑,長發披肩,眉宇間有幾分英氣,人長得漂亮,談吐也頗為大方。 最重要的是還和他很有共同語言,兩個人的經歷極為相似,無論是堅持學藝術,還是這次被父母逼著“交朋友”。 “雖然我不排斥婚姻,但我才十八歲,這就開始相親也太夸張了?!?/br> 她苦笑著嘆了口氣,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地對段景曜道:“不如這樣吧,我們就假裝相上了,先拖上一年半載,然后再跟家里說覺得不合適,至少能清凈一段時間?!?/br> 這確實是個不錯的提議,反正又不是真的,喬澤也不會知道。 就算喬澤知道了,也不會怎么樣——段景曜想到這里,又回想起喬澤發給他的那張照片。 說是看電影被感動得哭了,眼尾和鼻頭都紅通通的,可憐兮兮的樣子像是搖尾乞憐的小狗。 一條狗的使命,這部電影段景曜也看過,的確很感人,但喬澤給他發自拍還提這部電影,明顯就是在暗示他。 告訴他自己就像電影里的狗狗一樣,無論被他推開多少次,都會堅定地奔向他。 花言巧語,真是rou麻。 段景曜收回思緒,歉意地對那女孩道:“其實我已經有對象了,只是家里還不知道。所以我不能答應你,抱歉?!?/br> 女孩似有些遺憾的樣子,但還是搖搖頭道:“沒關系,我就是隨口一說?!?/br> “段哥,你既然都有女朋友了,為什么不告訴伯父伯母呢?” 她好奇地問,隨即自問自答道:“哦我知道了,他們肯定又和我爸媽一樣,一定要什么門當戶對,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唉,段哥,我懂你?!?/br> 她說得對也不對,段景曜沒有反駁,兩個原本來相親的年輕人很快“稱兄道弟”,還聊到學校和專業上的問題,各自送出去一張期末匯報演出的門票,在餐廳吃完晚飯便愉快地作別,各回各家。 段景曜獨自回到公寓,洗完澡后忽然心血來潮,在視頻網站上又把《一條狗的使命》翻出來看了一遍。 看完電影,他的眼睛有些微紅,忍不住點開和喬澤的對話框。 想要發些什么,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就這樣反復點開又關上了好幾次,最終鬼使神差地往前翻看起聊天記錄。 平日里習慣了也沒怎么注意,現在一回頭看才發現,他對喬澤似乎真的過于冷漠和殘忍了。 一直以來都是喬澤鍥而不舍地追著他跑,哪怕他好幾天音訊全無,對方也能自說自話,自欺欺人地把他的冷淡略過,繼續腆著臉來討好他,仿佛只要能和他在一起,被怎樣對待都沒關系。 就像從前被他的朋友們捉弄,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絕,喬澤都還要反過來給他道歉,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繼續做朋友,那幅要哭不哭的可憐樣,段景曜至今都還記得。 他那時候以為自己不喜歡喬澤,因為他是直男,應該喜歡女生。 即使從沒有和女孩談過戀愛,段景曜也只認為是沒有遇到喜歡的類型。 直到今天,也不知父母費了多少心思、從哪里發掘出一個處處都符合他審美的女孩子,他卻仍然沒有一點心動。 時至今日,他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沒有那么直。 他就是喜歡男生。 或者說,他喜歡喬澤。 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再回想認識喬澤以來的點點滴滴,或許,在更早之前,他就已經對喬澤動了心。 喬澤是真正懂他的人,也尊重他的專業和夢想,他們一個是演員一個是編劇,本來就很般配。 如果他當真對喬澤沒有絲毫感情,那一晚在酒吧被人下藥,他就算是被救護車拉走、上社會新聞,也絕不會和對方發生那樣親密的關系。 醉酒只是借口,春藥也不過是最后的一根稻草,而真正點燃火焰的,其實是他一直不肯面對的,自己真實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