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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毒_分節閱讀_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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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資格和途徑去管這鎮上每天都在發生的事?

    慢慢地,他的心思從畫畫轉移到曼奚鎮的男女不平等問題上,時常想應該怎么辦。

    可16歲的少年,又想得出什么辦法。

    在曼奚鎮待了幾個月之后,初來時的興奮感已經蕩然無存,他開始厭惡這里——厭惡這里粗暴無禮的男人,也厭惡這里懦弱愚蠢的女人。他買了回洛城的火車票,打算再過一周就回去。

    但在這最后一周,他失手殺了人。

    那個人叫梁超,“休”了無法生育的老婆,很快娶了一個剛到法定結婚年齡的年輕姑娘,卻仍是終日打罵。

    既然已經決定回家,仇罕就懶得再畫畫了。每天,他都坐在茶館里發呆,思考自己的將來。

    他想,回洛城之后,一定要將在曼奚鎮的所見所聞整理下來,找一個報社曝光,一個不夠就找兩個、三個!

    那個年代,報社具有非同凡響的影響力。

    在這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可是離開了就不一樣了。城市里打著“男女平等”的標語,工廠里時常播放“女人能頂半邊天”的廣播,自己肯定能救這些生活在水深火熱里的女人!

    少年的希望,總是那么單純,單純到不切實際。

    在茶館里,他遇到了梁超,梁超正在大聲議論自己高學歷的前妻和年輕貌美的老婆,用極其難聽的話語將她們貶得一無是處,說起房事時也毫不遮掩,下流而低俗。

    他聽到了很多聲“逼”、“cao”、“干”

    一幫男人們猥瑣大笑,喝彩聲不斷,他卻聽得面紅心跳,既尷尬又憤怒。

    他本來可以忍住,但當梁超離席而去時,他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那時,他只是想看看梁超要干什么,會不會是回去打老婆。但梁超并沒有回家,而是在閑逛許久后,走進了一家歌舞廳。

    大城市里有很多裝修得金碧輝煌的歌舞廳,但曼奚鎮只有一家,雖然和城里的比起來相當寒酸,但和鎮里其他地方比起來,還是“豪華”了不止一個級別。

    梁超在歌舞廳待到半夜,抽煙喝酒打牌,然后從后門醉醺醺地離開。

    他一路跟隨,行到一個沒有人的小巷,舉棋不定,想上去跟梁超理論幾句,又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這時,忽見梁超轉過身來。

    梁超已經醉了,惡聲惡氣地叫罵,用污言穢語問候他的女性家人。他血氣上腦,將在心里憋了許久的話喊了出來。

    梁超也許聽清了,也許沒有,干笑道:“我cao自己的女人,打自己的女人,關你屁事?她們生下來就是被我們干被我們打的,生女孩有什么用,長大了被另一個人cao被另一個人打嗎?”

    他聽得憤怒難言,沖上去擰住了梁超的衣服。

    他沒有想到的是,梁超居然帶著一把刀。

    如果他的反應再慢一點,如果梁超沒有喝酒,那把刀就將捅入他的心臟。

    他嚇得肝膽俱裂,理智全失,奮力奪過刀,毫不猶豫地刺向梁超。

    一刀,兩刀,三刀……

    直到躺在地上的人已經不再掙扎,只剩下死亡前夕的抽搐。

    他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殺了人。

    少傾,他木然地看著被捅死的男人,驚慌失措,想大叫,卻叫不出聲。

    16歲,他從一個心懷正義的少年,墮落成了殺人犯。

    倉皇逃離時,他忘了帶走行兇用的刀,而刀柄上,留有他的指紋。

    當地警察未能偵破這一案子,但他的人生卻因此徹底改變。

    回到洛城后,他就像換了一個人,不再畫畫,不愿與人接觸,性格大變。他夜夜做噩夢,不是夢到梁超血淋淋的、不成樣的尸體,就是夢到自己被槍斃,有時甚至夢到自己成了梁超,被一個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捅死。夢里的痛感居然那么清晰,他渾身冷汗,吼叫著醒來,時常對上一雙充滿疑惑的眼睛。那是過繼到他家的遠房表弟,叫白林茂。他恨這個弟弟,害怕自己在夢里說的話被對方聽了去。

    很多次,他想要殺死白林茂,但一看到刀,他就發自內心感到恐懼。

    他的精神狀態變得極其糟糕,不久后從高中輟學,整日在外面閑晃。

    成年后,他的父母過世,他將白林茂趕走,將家產全部占為己有,沒有分給對方一分錢。白林茂離開后,他仍是不得安生,一聽到警笛、一看到警察就害怕得發抖。

    他沒有在任何公司工作過,若不是父母在洛城有三套房,他大概沒有辦法活下去。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厭惡女人,將女人視為惡魔——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每每想到女人,他的腦海里就會浮現出梁超在茶館里說的那些下流低俗的話。他時常告訴自己,如果不是為了救那些傻女人,他不會殺人,他會成為一個很好的畫家,有美滿的家庭和成功的人生,還有一雙可愛的兒女。

    是女人毀了他!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無法硬起來,也不想與女人接觸。后來,大概是警察一直沒有找上門來,他的狀態好了一些,渾渾噩噩與別人介紹的女人相親,沒過多久就領了證?;楹蟮纳顓s并不幸福,他逐漸意識到,少年時期發生的事無時不刻不在影響著他,他是個殺人犯,不配擁有正常的生活!

    一年后,他與妻子協議離婚,開了個茶館,過著無人親近,也不主動親近任何人的生活。

    他沒有什么文化,偶爾聽茶館里的人說,刑事案件有追訴期,只要過了追訴期,即便殺了人,也不會被判刑。他喜出望外,然而上網一查,卻再次絕望。

    網上的說法五花八門,有說追訴期是十年,有說是十五年,還有說惡性殺人案不管過了多少年,只要被發現,仍然會被抓捕。

    他明白,自己這一生,都將活在躲藏中。

    不過最近幾年,他似乎沒那么害怕了,遇上服裝批發商場的老板娘王佳妹之后,甚至正兒八經地規劃起將來的生活。王佳妹有個女兒,叫王湘美,長得挺可愛的。遺憾的是,他并不喜歡小孩,更不喜歡女孩。

    在王佳妹面前,他裝得喜歡王湘美,還給王湘美買了不少盜版漫畫書,每天接王湘美放學,努力扮演一個好父親。

    像怪物一樣獨自生活了十幾年,他內心里其實盼望著正常家庭的溫暖。

    他沒有想到,一番尋求改變的努力卻最終將自己推向“深淵”。

    如果知道王湘美會被害,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奢望與王佳妹結婚!

    怕什么來什么,他躲了警察19年,卻不得不因為王湘美的死而面對警察。

    他對失去孩子的母親根本沒有耐心,拋下王佳妹,獨自躲到洛觀村,結果洛觀村也發生了命案。而他沒有不在場證明,成了數個嫌疑人之一。

    這幾天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過來的,他快被恐懼折磨瘋了,睜眼看到的是警察,閉眼想到的是梁超的尸體。

    每一分每一秒都讓他感到窒息,直到他聽到鄒鳴的咆哮。

    他不認識鄒鳴,但在派出所的走廊上見過一回。

    原來那個清秀文靜的青年就是兇手。

    他捶著自己的胸膛,終于受不了了。警察們那么厲害,能將鄒鳴揪出來,就能將他也揪出來!

    躲躲藏藏19年,躲不下去了!

    ??

    仇罕被送往洛城市局,不久之后,他將被移交給茗省公安,等待他的將是遲來的刑罰。

    花崇看著他的背影,嘆息道:“這19年的人生和坐牢有什么分別?”

    “還是有吧?!绷燎卣f:“不然他為什么抱著僥幸心理躲藏下去?他甚至還想結婚,像普通人一樣生活?!?/br>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啊?!被ǔ鐡u搖頭,“人總得為做過的事付出代價——不管以什么方式,不管過去了多久?!?/br>
    柳至秦想起在曼奚鎮的所見所聞,“我如果16歲的時候也去過曼奚鎮,不知道會不會像他一樣沖動?!?/br>
    “你在可憐他?”花崇挑眉。

    “這倒沒有?!绷燎孛虼?,想了想,“不過如果他沒有殺了梁超,他的人生應該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br>
    “但他殺了。他是殺人兇手?!被ǔ缟ひ舻统?,“梁超肯定是個道德品行有嚴重問題的人,但梁超再壞,也不是仇罕殺人的理由。一兩刀可以理解為‘自衛’或者‘過失殺人’,但梁超被捅了十幾刀。這不是‘自衛’,是‘泄憤’。人很狡猾,有‘美化自己’的本能。殺死梁超的前因后果只有仇罕自己和梁超知道,現在梁超都死了19年了,唯一知道真相的只有仇罕。他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下自首,承認殺人,卻把自己包裝成一個悲情英雄,難說不是想博取同情,爭取輕判。他說他是因為看不慣曼奚鎮重男輕女的習俗、看不慣梁超的行為,才殺死了梁超。但會不會有另一種可能——他和梁超因為別的事產生了矛盾?這些已經說不清楚了,他就是欺負梁超是個死人,不能說話罷了。在我看來,他只是一個兇手而已。他殺了人,用十幾刀刺死了一個活生生的人。梁超重男輕女,逼鄒媚打掉腹中的女兒,打罵后來另娶的妻子,但梁超該不該死,該以什么方式死,不應由他說了算?!?/br>
    柳至秦摸摸鼻梁,“這倒是?!?/br>
    此時,他們已經回到洛城,正在往陳韻所在的醫院趕。

    幾小時之前,曲值帶領的重案組、刑偵一組成員在經過大量摸排調查之后,在鄒媚位于明洛區的一套精裝電梯房里找到了陳韻。小姑娘并沒有被虐待,相反,她穿著漂亮的天藍色連衣裙、蓬松可愛的公主斗篷、白色的泡泡襪,腳上踩著精致的圓頭小皮鞋,頭發被燙成了小波浪,左右各扎一個亮晶晶的蝴蝶結。

    屋里沒有其他人,但食物和水非常充足,玩具應有盡有,其中一間臥室里甚至擺放著上百個洋娃娃。

    小時候的鄒媚也許有一個公主夢,想擁有最漂亮的裙子與最好看的洋娃娃。

    她把這些“美好”送給了即將被她殺死的、無辜的女孩們。

    見到警察后,陳韻并沒有哭,臉上也沒有任何害怕的神情,她甚至是笑著的,而客廳的電視里正放著小孩子們都喜歡的動畫片。

    她往門外看了看,眨著漂亮的眼睛問:“媚媚阿姨呢?她沒有和你們一起來嗎?”

    她是兇手,已經畏罪潛逃——刑警沒有立即告訴她殘忍的真相,她甚至不知道,如果不是媚媚阿姨的七氟烷突然丟了,此時的她已經和王湘美一樣,成為了一具冰冷的、腐爛的尸體。

    ??

    “花隊,鄒媚失蹤了!”

    花崇和柳至秦趕到醫院,曲值匆匆跑來,指著一間病房,“陳韻沒事,剛做完體檢,在里面休息。鄒媚是今天中午突然不見的,最后一個拍到她行蹤的攝像頭在她公司附近。她手機已經關機,但通過技術定位,查到手機在她辦公室。目前可以確定她沒有回過市內的任何一處居所,也沒有開車?!?/br>
    “七氟烷交易這條線索呢?”花崇問。

    曲值搖頭,“查不到。這條線只能從她身上著手?!?/br>
    “繼續查。洛觀村兩個案子已經基本解決,李訓袁昊他們很快就會回來?!被ǔ缯f:“鄒媚失蹤,要么是她知道自己已經暴露,畏罪潛逃,要么是向她販售七氟烷的人發現她已經被警方鎖定,擔心被她供出,所以將她劫走。如果是后面一種情況,她說不定已經被滅口?!?/br>
    曲值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咬了咬牙,“我他媽該一早就把她控制起來!這種以正義的名義對無辜小孩子下毒手的惡徒,不把她送上法庭,我他媽不甘心!”

    花崇抬起手,在曲值肩上拍了拍,“我去看陳韻一眼,馬上回局里?!?/br>
    這時,陳韻的病房突然傳來一陣喧嘩,兩個人被推了出來,姿態狼狽,其中一人正在哭?;ǔ缍ňσ豢?,才發現那兩人是陳韻的父母——陳廣孝和何小苗。

    一個打扮和街頭混混沒有兩樣的年輕男子緊跟著跑出來,厲聲罵道:“你們根本不配為人父母!是你們害得小韻被惡人盯上,小韻現在不想看到你們,你們還杵在這兒干什么?滾!”

    花崇回憶一番,想起年輕男子叫甄勤,“混子中學”洛城十一中的學生,是王湘美尸體的發現人,曾被陳廣孝誤認為兇手。

    “和你有什么關系?警察都沒說什么,你憑什么不讓我們進去?”陳廣孝護著妻子,“我們才是最關心小韻的人!我們生了她養了她!她是我們的家人,這輩子都要和我們一起生活的!你,你算個什么東西!”

    何小苗捂著臉大哭,哭聲響徹整個走廊。

    幾名護士連忙趕去勸架,花崇也快步走過去。

    甄勤又推了陳廣孝一把,喝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為了你家燒烤店的生意,把小韻的照片發到網上。發了多少張?你有沒有數?你知道別有居心的人把小韻的照片轉載到哪兒去了嗎????色情網站!還是兒童色情網站!我他媽都看到了!上面還有很多人要小韻的詳細資料!一些王八蛋已經到過你家的店了!你丫關心小韻?你關心的只有你的錢!你把小韻當搖錢樹,當你們家的招牌,你有沒有問過她愿不愿意?”

    “你放屁!”陳廣孝又憤怒又羞惱,與甄勤拉扯起來,“我是小韻的爸爸,我一把屎一把尿將她拉扯大,她媽懷胎十月把她生出來。我們指望她有出息,花錢讓她上課外興趣班,你知道那個班多貴嗎?我們不關心她,難道你還關心他?你個不學無術的混子,你考不上大學,你沒有前途,你將來只能當民工!你離我女兒遠點,我女兒不……”

    “爸!”陳韻帶著哭腔的聲音從病房里傳來,“你們能不能安靜一些?這里是醫院,不是讓你們大吵大鬧的菜市場!甄勤哥哥不是混子,他是我的朋友!好朋友!你和mama不要侮辱他!”

    走廊頓時安靜下來,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誰都沒有動。

    花崇停下腳步,忽聽陳韻哭了起來,像終于忍不住爆發了一般,邊哭邊喊:“我不想天天去店里端茶送餐!我不想陪那些叔叔伯伯說話!他們拉我的手,還摸我的腿!他們親我的臉,還逼著我坐在他們腿上!爸爸,你和mama都看不見嗎?我不信!我不信!我告訴過你們,你們為什么不幫我?我也不想長大了當明星!我想念書!我想交朋友!我不想被那些人摸來摸去!我又不是玩具!”

    稚嫩的童聲,讓所有人顫栗。

    何小苗跪倒在地,失聲痛哭。甄勤一拳砸向陳廣孝的面門,紅著一雙眼,暴喝道:“你們就是這么當爸媽的!你們配嗎????你們連畜生都不如!你們把小韻當成什么了?陪酒女郎嗎!你們這是犯罪!”

    花崇頭皮發麻,雙手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捏成了拳頭。

    有太多成年人只會生孩子,而不會養育孩子。兒女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所有物罷了。

    陳韻因為長得漂亮、性格開朗,就被無知的父母放在店里當客人們的“開心果”。那些叔叔伯伯們沒有對陳韻做特別“過分”的事,只是摸摸她的手和腿,親親她的小臉而已,有什么關系呢?何必去計較呢?有陳韻在,店里的生意紅紅火火,家里的收入也翻了倍。

    陳廣孝和何小苗一定對陳韻說過——爸爸mama這么辛勤工作還不是為了你,你聽話,陪叔叔伯伯們多聊天,把他們哄好,勸他們多喝酒多點菜,我們家賺的錢將來還不是你的?你是爸爸mama的好女兒,我們愛你還來不及,怎么會害你呢?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

    看,哄小孩子是多么容易。

    哄自己的女兒就更加容易。

    大約陳廣孝和何小苗根本不覺得自己做錯了,就像無數個把自家小孩露出私密處的照片發在社交平臺上的家長。在他們心中,小孩是自己生的,自己做任何事都不會害小孩,自己發照片是愛小孩的體現。小孩能有什么隱私?小孩的命都是爸爸mama給的呢,讓爸爸mama秀一秀有什么錯?

    一句“我們是為了你好”,就掩蓋了千萬家長的失職,這種失職在某些時候甚至能夠被稱為“罪行”。

    病房里,陳韻還在哭。從旁人的描述中,花崇知道,她是個很少哭泣的小姑娘。也許她已經忍耐了很久,身在這種底層家庭,她必須比很多同齡人“懂事”,她必須壓抑自己的天性,努力給不富裕的家做貢獻,讓整日cao勞生計的父母輕松一點。

    但再怎么“懂事”,她也只是一個小姑娘。在跟隨鄒媚過了幾日女孩該有的“富養”生活后,她終于扛不住了。再一次面對她的親生父母時,從她心底涌出來的只有怨恨與不滿,她甚至根本不想見到他們。

    甄勤固執地擋在病房外,陳廣孝從地上爬起來,扶起妻子,繼續朝病房里喊:“小韻,爸爸mama是為了你好……”

    花崇終于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冷冷地看了這對夫婦一眼,“陳韻是關鍵證人,安全目前由我們負責?!?/br>
    陳廣孝不甘道:“我,我是他的父……”

    “為人父母,難道不該在子女面前做出表率?”花崇說:“這里是醫院,不要當著你們女兒的面大呼小叫,其他病人需要休息。你們的女兒,也需要休息?!?/br>
    ??

    離開醫院,花崇眉間緊鎖,全無輕松之態,想的全是情緒崩潰的陳韻、至今沒有悔悟的陳家家長、成千上萬像陳家家長那樣的父母、數不清的像陳韻一樣的小孩,還有失蹤的鄒媚、將七氟烷賣給鄒媚的那些黑影。

    上車后,他捂住上半張臉,頭隱隱作痛,連安全帶都忘了系上。

    柳至秦看了一眼,本來想提醒,動作卻快過話語,直接傾身靠了過去。

    并不寬敞的車廂里,立即響起一聲利落的“咔”。

    是安全帶扣好的聲響。

    花崇愣了,抬起眼皮,看著近在咫尺的柳至秦,眸底的光動了動,像在陽光下閃爍的湖水。

    柳至秦已經坐好,問:“回局里?”

    “嗯?!被ǔ巛p輕吸了口氣,看向窗外,“鄒媚不像是自己逃走的。如果是自己逃走,她應該會留下很多可供我們追蹤的痕跡。但是現在,所有公共監控都捕捉不到她?!?/br>
    “她被那些人帶走了?!绷燎貙④嚢l動起來,“被那些賣七氟烷給她的人?!?/br>
    花崇問:“那些人是什么背景,你有沒有猜測?”

    “我說我懷疑系統里有內鬼,你信嗎?”柳至秦說。

    花崇目光冷下來。

    “我們一開始就在查七氟烷這條線,但到現在都一無所獲,甚至可以說是毫無頭緒?;?,你覺得這正常嗎?”柳至秦語氣很平靜,車也開得平穩如常,“如果不是有人向對方透露了什么,我們不至于過了這么久,還一點蛛絲馬跡都發現不了?!?/br>
    花崇沉默許久,沒有正面回答。

    事實上,他的疑慮比柳至秦更深。當初第一次想到七氟烷可能來自涉恐組織時,他就近乎本能地不安起來。

    但他無法隨便找個人說出這種疑慮。

    “這些人本事真大?!庇龅搅思t燈,車停在斑馬線外,柳至秦說:“光天化日之下,讓一個被警方盯住的犯罪嫌疑人說失蹤就失蹤。他們大費周章,冒了這么大一個險,應該不是為了讓鄒媚‘暫時’說不了話?!?/br>
    花崇撐著額角,“如果我是賣七氟烷給鄒媚的人,我會讓她‘永遠’說不了話。這才是最安全的?!?/br>
    綠燈亮起,柳至秦踩下油門,“不過我還是想把她救下來,不僅是因為她的背后藏著一群人,更因為像她這樣的殺人犯,只有在法庭上被判死刑,落在她身上的死亡才有意義?!?/br>
    花崇側過臉,看向柳至秦,“曲值也這么說?!?/br>
    柳至秦壓了壓唇角,“仇罕知道自己逃不了,所以選擇自殺。其實他那種情況,不一定會被判死刑。一邊是肯定死,一邊是不一定死,他為什么要選擇前者?除開一時沖動的原因,他其實是不敢直面審判。審判會給他定罪,最大程度給受害人家屬帶去安慰。我一直認為,讓一個殺人兇手以自殺或者被更兇惡的人殺死——這兩種死亡沒有意義。因為它們不會給受害人、受害人家屬帶來公道,只會讓我們這些旁觀者感到爽快?!罂烊诵摹@種事,永遠不會發生在真正受到傷害的人身上。會‘大快’的只有旁觀者而已?!?/br>
    “我連爽快的感覺都沒有,只有越來越重的壓力?!被ǔ缒笞∶夹?,片刻后甩了甩頭,“盡力吧,現在還沒有消息。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不定鄒媚還沒有死呢?”

    ??

    重案刑警們將兇手送上法庭的希望最終落空。三天后,鄒媚的尸體被找到。

    已經沒有一絲生機的她穿著最后一次出現在監控里所穿的職業套裝。那是一套做工考究的女士西裝,完美地展現著她的身體線條。她曾在很多場合,穿著這身西裝周旋于男人們中,自信優雅,侃侃而談。但現在,昂貴的布料被污血、尸水浸透,變得骯臟而難看,看上去和王佳妹那批發店里賣的任何一套低端女裝沒有區別。而它包裹著的身體也不再曼妙,不再被無數雙貪婪的目光覬覦。

    鄒媚就這么死了,面朝下,躺在淤泥和污水中。

    她出身在淤泥里,努力過,掙扎過,最終沒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當死亡降臨的時候,她又回到了淤泥之中。

    這個世界上,真正出淤泥而不染的有幾人?

    第100章圍剿(01)

    莎城的春天是土黃色的,高遠的天空被沙塵覆蓋,投下陰沉灰暗的影子。

    荒漠迷彩上的灰塵總是洗不干凈,本就是沙漠巖石的色彩,裹上一?g沙一?g土,汗流浹背的時候,人簡直可以與灰蒙黃褐的天地融為一體。

    只有戰火與鮮血是明亮的。

    火光在黑夜里綿延,槍聲與爆炸聲震撼著腳下的土地,帶著體溫的血從迷彩中噴涌淌出,明明是最刺眼的色澤,卻將身下的砂石染成壓抑到極致的黑色。

    大口徑狙擊步槍撕裂夜空的巨響幾乎將耳膜震破,聽力護具早已經不見蹤影,短暫失聰的感覺就像被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突然甩出原來的世界,耳邊只剩下令人頭痛欲裂的嗡鳴聲,一切指令、呼喊都聽不到了。

    可是一個人虛弱的低喚卻那樣鮮明,好像一雙大手,狠狠將他拽了回去。

    “花崇……花崇……”

    他一個激靈,向聲音的來處狂奔而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劇痛從腿部傳來——那里的筋rou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撕裂,血將rou與迷彩黏在一起,他緊咬著牙,強忍住痛,恨自己無法跑得更快。

    遲了,還是遲了。

    那個聲音越來越小,最后隱沒于帶著濃重血腥與硝煙味的狂風中,就如同那人走到盡頭的生命。

    他跪了下來,尖石戳在膝蓋上也全無察覺。

    溫熱的液體從臉上淌過,他抬起滿是血與沙的手,重重抹了一把,而后像再也支撐不住一般俯下身去,顫抖的拳頭一下接一下捶著粗糲的大地。

    鮮血與眼淚匯集在一處,不知是眼淚稀釋了鮮血,還是鮮血淹沒了眼淚。

    視野里,是遮天蔽日的硝煙,還有像雨一般落下的沙。

    ??

    花崇從真實的夢境中醒來,幾乎失焦的雙眼睜到最大,茫然地盯著黑暗中的一處,頭腦一片空白,直到意識漸漸歸攏。

    冷汗滑過臉頰、脖頸,好似當年血的觸感。

    他長吁了一口氣,雙手撐住額頭,掌心碰觸到眼皮,那里熱得不正常,是流淚之后的溫度。

    可是眼角明明沒有淚。

    大約在夢里慟哭過,現實里的身軀亦會有反應。

    片刻,他抬起頭,揚起脖頸,灼熱的雙眼緊閉,右手在胸口猛力捶了三下。

    胸口不痛,頭卻痛得厲害。

    他用力按了按太陽xue,沒有開燈,想喝點水,在床頭柜上一通摸索,才發現沒有水杯。

    喉嚨干澀難忍,就像含了一嘴沙子。他不得不下床,向臥室外走去。

    一個人生活久了,活得粗糙,從來沒有睡前在床邊放杯水的習慣,半夜醒來口渴,要么忍著繼續睡,實在忍不了了,才勉為其難爬起來,去客廳和廚房尋能喝的水。

    剛走出臥室,就踢到了一個軟綿綿的物體。低頭一看,是晚上剛從壁櫥里拿出來的狗窩。

    二娃在徐戡那里住了一陣子,馬上就要回來了。

    他抬腳將狗窩撥開,繼續往廚房走。

    向來空蕩蕩的冰箱被塞得半滿,有零食,也有能放一周左右的食材。冷藏室燈光明亮,他瞇起眼,適應了好一會兒,才拿出一瓶冰鎮可樂,一口氣喝掉一半,然后蓋好扔了回去。

    快到清晨了,但窗外還是漆黑一片。最近天氣涼了下來,天也亮得晚,不看時間的話,還以為仍是深更半夜。

    他沒有立即將冰箱門關上,留了一道巴掌寬的縫,靠在冰箱壁上出神。

    睡意已經沒有了,但精神不太好,腦子也算不上清醒,頭還在痛,只是沒有剛醒來時那么劇烈了。

    頭痛已經是老毛病。西北邊境條件艱苦,任務繁重,壓力更是大得普通警察難以想象。那不是什么工作、薪酬、人際關系給予的壓力,而是來自生命本身的壓力。

    生還是死,是每一次出任務時都會面臨的考驗。

    回來這幾年,偶爾在面對極難攻破的重案時,他會有頭痛得快要炸開的感覺。陳爭、韓渠押他去看過醫生,檢查結果一切正常。陳爭開玩笑,說你小子肯定是用腦過度。他懶得爭辯,就當是用腦過度好了。

    但實際上,那是壓力太大時的心理反應。

    目睹死亡,殺死過人,險些被殺死,他對死亡比很多人更加敏感。而重案總是涉及稀奇古怪的死亡,那些受害者——無論該不該死,無論死得極其痛苦還是沒有痛苦——都時常刺激著他的神經。

    好在已經習慣了頭痛這老毛病。

    他在冰箱邊靠了一會兒,合上冰箱門,向陽臺走去。

    一連處理了三個案子,沒有工夫照顧家里的花花草草,有幾盆已經死了。

    以前和柳至秦開玩笑,說養花弄草比伺候寵物好,花草死了便死了,扔掉就是,寵物卻不行,死了還得擠幾滴眼淚,麻煩。

    但現在,養了許久的花草真的死了,心里還是有些舍不得。

    遺憾的是他對花草實在沒什么研究,只知道去市場上買,問了名字也不用心記,回來就忘了,等到人家死了,都不知道人家是什么科什么屬,大名叫什么。

    “哎?!眹@了口氣,他彎下腰,將枯枝敗藤從花盆里拔出來,扔進垃圾口袋時還著實心痛了一把。接著給幸存的植物澆水、灌營養劑,又把陽臺空著的地方好好打掃了一番。

    做完這一切,天終于亮了,空氣干爽清冽,有種秋天特有的蕭條感。

    他伸了個懶腰,回到臥室。

    晨光灑在飄窗上,超大號玩偶熊正樂呵呵地看著他。

    記憶里,那個11歲小女孩的相貌已經有些模糊了,他看不清她的樣子,只記得她被傷害后無助的眼神,以及康復后彎起的唇角。

    她是不幸的,被一群未成年人渣肆意玩弄,身體雖然無恙,心靈卻蒙受了巨大的傷害。

    但和另一些小孩相比,她無疑是幸運的——她的父母對她照顧有加,她自己也足夠堅強,已經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傷害給予她的是強大。

    同樣是小女孩,王湘美、張丹丹、陳韻遠沒有她幸運。王湘美和張丹丹已經死了,身體或完好或慘遭蹂躪,從此都再也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兇手是否受到應有的懲罰對她們來說毫無意義,她們最后的記憶是疼痛、絕望、孤單,或許還有劊子手的臉。

    至于陳韻……

    陳韻比王湘美和張丹丹走運,最后關頭被救了下來,還有可以期待的未來。但警察能救下她,卻不一定能讓她“正?!钡爻砷L。

    她得回到自己的家庭,陳廣孝和何小苗也許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許不能,到最后,生活又會回到原來的軌道。

    家庭給予人的影響巨大且不可磨滅。一些富有且理性的父母每逢周末都會帶著孩子駕車出游,途中講述各種有趣的故事,以身作則收拾掉落的垃圾;陳廣孝牽著陳韻擠上人滿為患的公交車,為擠開老人而搶到一個座位高興歡呼,似乎搶到一個座位,就是天大的好事。

    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兩種截然不同的父母,教出來的小孩怎么可能擁有相同的品行與視野?

    陳韻救回來了,但陳韻的將來是什么樣子,沒有人說得清楚。

    在重案組待得越久,這種落差感就越大。

    重案刑警確實能做很多人做不了的事——偵破多年未破的重大命案,抓住喪心病狂的連環殺手,解救命懸一線的受害者。

    但實際上,凡是需要重案組出手的案子,不可挽回的傷害都已經造成了。在未來,那些傷害給相關者造成的影響并不會因為命案告破而消弭。

    說到底,警察不是神通廣大的拯救者,卻必須時刻扮演拯救者的角色。

    花崇抖開被子,疊好。

    疊被子的習慣是支援反恐那兩年養成的。和邊防部隊一同生活,戰士怎么做,他也有學有樣,回來后懶得改。雖然家里的被子太松軟,無法疊成豆腐塊,但也要疊一疊,松散鋪在床上總感覺不對勁。

    時間不早了,小區里傳來車行的聲響?;ǔ邕@才打開家里的燈,拿出幾個雞蛋,準備做早餐。

    一會兒柳至秦會來,一起吃早餐,然后出門。

    今天是說好“賠毛衣”的日子,他毛毛躁躁洗壞了柳至秦的毛衣外套,不賠一件說不過去。

    洗壞的毛衣已經是他的了,貼身穿很舒服,沒有刺人的感覺,絨絨的,軟軟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老是覺得比正兒八經的居家服穿著還合適。

    油煙從煎鍋里騰起,“呲呲”的聲響在清晨格外響亮。他將打好的蛋倒進去,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上次柳至秦站在一旁看他煎蛋,笑說:“你這動作也太利落了?!?/br>
    “油濺到手上痛啊?!彼罩佺P,小心翼翼地翻著蛋。

    “我來?!绷燎乜拷?,將鍋鏟拿了去,站在灶臺邊,邊煎邊吩咐道:“幫我洗兩個盤子?!?/br>
    鍋鏟能握的地方就那么一塊,他的手被柳至秦碰到了,恰好一滴油濺起來,落在他手背上。

    燙!

    他摸著被油濺到的地方,卻發覺灼熱感是從另一個地方傳來的。

    取出盤子后,他順道沖了沖手,甩水的動作太大,幾滴水灑進了鍋里,熱油與水相遇,濺得那叫一個激烈,柳至秦連忙避開,仍是被油濺了好幾下,手背迅速變紅。

    “哎……”花崇立即擰開水龍頭,“我的錯我的錯,趕緊來沖!”

    鍋里的油還在噼里啪啦地濺著,那聲音和水池里的嘩啦水聲重疊,分明有些吵鬧,卻完全不讓人心煩。

    柳至秦邊沖邊笑,“和你一起待在廚房,風險比我想象的大?!?/br>
    “呲呲”聲將花崇從回憶里拉回現實,滿屋油香與蛋香,走神的幾秒,蛋的一面被煎糊了,他拿鍋鏟戳了兩下,見沒有糊得特別厲害,便夾起來盛在碗里,繼續煎剩下的。

    煎最后一個雞蛋時,外面傳來敲門聲,不急也不響,一聽就是柳至秦的風格。

    “來了!”他關掉火,趿著拖鞋跑到客廳,一邊開門一邊找出拖鞋。

    可門開了,站在外面的卻不是柳至秦。

    物管小王笑嘻嘻地搖著二維碼:“我來收這季度的物管費?!?/br>
    花崇回屋拿手機,掃完碼問:“怎么這么早?”

    “不早了,這都過好幾天了?!?/br>
    “我是說你們怎么這么早就工作了?!?/br>
    “嗨,沒辦法啊。你們個個早出晚歸的,白天根本找不到人,大晚上也不回來,只有早上家里才有人?!?/br>
    花崇繳完費,關門時瞄到小王敲對面的門去了。

    一早見到的不是柳至秦,居然有點兒失望。

    ??

    此時,柳至秦正坐在工作臺邊,單手支在額前,眼神沉沉地盯著電腦顯示屏。

    就在剛才,他親自編寫的防御系統發出警報——有人正在入侵。

    他立即警覺起來,啟動了數個追蹤、破譯程序,可對方只是匆匆留下一條信息:你認識林驍飛?

    是那個黑客!小歡,傅許歡!

    柳至秦馬上反應過來,迅速回應,對方卻再也沒有動靜。而追蹤程序很快發回反饋——已抓取入侵者IP。

    柳至秦看了看那IP地址,皺起眉,心跳漸漸加速。

    傅許歡回國了,此時此刻居然正在宗省澤城!

    但最讓他驚訝的并不是傅許歡突然回國,而是對方輕而易舉地暴露了真實IP。

    他曾經兩次在網絡上追蹤傅許歡,此后一直密切注意著對方的動向,但都一無所獲。他非常清楚這個年輕男人在反追蹤方面的能耐??涩F在,傅許歡卻直接將位置“共享”給了他。

    這只有一種解釋,傅許歡看到了《永夜閃耀處》封面“風飛78”旁邊的“小歡”。

    冒著被抓捕的風險回國,傅許歡一定是想知道自己的名字為什么會和林驍飛的筆名并列在一起。

    那封信,傅許歡是否已經拿到?

    眼底映著顯示屏的光,柳至秦發覺自己有些矛盾。案子早已移交給特別行動隊,不歸洛城市局管了,現在傅許歡突然出現在當年與林驍飛一同生活過的地方,是控制起來的最佳機會。

    該通知沈尋嗎?還是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閉上眼,太陽xue一刻不停地跳著。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花崇”兩個字閃閃發亮。

    心臟驀地輕了一下,緊皺著的眉悄悄松開,他接起電話,還未來得及出聲,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起來沒?”花崇問。

    他站起來,走向窗邊,虛眼迎著窗外的光,“起來了?!?/br>
    “那就趕緊過來。我蛋都煎好了,涼了不好吃?!?/br>
    “又煎了蛋?”

    “吃膩了???我只會做這個?!?/br>
    “沒有?!彼Φ溃骸澳悴皇桥掠蛦??”

    “怕油也得煎啊,不然吃什么?”

    他想了想花崇煎蛋時的樣子,心里不由得松快許多,“行,等我幾分鐘。我馬上就來?!?/br>
    掛斷電話,他又看了電腦一眼,然后在手機上找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沈尋的聲音帶著濃重的睡意,一聽就是還在睡。

    “傅許歡在澤城?!绷燎卣f:“消息我告訴你了,接下去該怎么做,你們特別行動隊自己拿主意?!?/br>
    即便是在睡夢中被吵醒,沈尋也保持著平日的風度,連驚訝都是恰好到處的。

    柳至秦沒有明著問“你想怎么辦”——他以為沈尋就算不說,自己也能從對方的語氣里聽出方向。

    然而狡猾的狐貍只跟他說:“謝謝,知道了?!?/br>
    倒是隱約聽到樂然在一邊喊:“我cao!真的假的?”

    結束通話,他略感無語地撿起掉在地上的毛毯,收拾完畢后關門下樓。

    ??

    “傅許歡回來了?”花崇都比沈尋反應大,停下將煎蛋往蕎麥饅頭里塞的動作。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聯系我?!绷燎啬弥粋€夾好煎蛋的饅頭,“他回來得半點動靜都沒有,特別行動隊手頭的案子多不勝數,可能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行蹤。他回來肯定是因為書上的署名?!队酪归W耀處》上為什么會有他的名字,他向林驍飛的母親一打聽便知。但他故意聯系我,還直接把IP暴露給我。這是想干什么?”

    “他可能已經看到林驍飛留給他的信了?!被ǔ鐕@了口氣,“得知林驍飛沒有被網絡暴力擊潰,只是輸給了疾病,不知道他是怎樣一種心情?!?/br>
    “他想自首?”柳至秦說。

    “他也許還在猶豫。不過自首對他來說可能是一種解脫?!被ǔ缃K于裹好自己的饅頭煎蛋,咬了一口,眼睛亮了,“煎得不錯,老嫩適中,上次太老了?!?/br>
    “上次你也這么說?!绷燎匦?,“上次你說上上次太嫩了,上上次你又說上上上次太老了?!?/br>
    “停停停!”花崇連忙打斷,“你意思是其實我每次都煎得特別糟糕,然后貶低過去的自己表揚現在的自己?”

    “我是說你一直煎得很好,但是提到過去的自己時,總要自謙一番?!?/br>
    花崇眨了眨眼,頓覺自己被撩得不輕。

    他咳了兩聲,別過眼,“剛才說到哪里了?沈尋他們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還真不好處理?!绷燎負u頭,“傅許歡沒有殺人,他只是教唆殺人,兇手不是他,取證非常困難,他的身份也很特殊?!?/br>
    “沈隊沒跟你透露點兒什么?”

    “他?精得沒邊兒,套不出話來?!?/br>
    “那過陣子看看通報就知道了?!被ǔ鐜紫驴型牮z頭,“橫豎不是我們管得著的事?!?/br>
    柳至秦點點頭,目光落在扔在沙發邊的毛衣上。

    花崇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也看到了毛衣,“趕緊吃,先去接二娃回家,然后給你買衣服去?!?/br>
    “真賠???”

    “嘖,你這不是廢話嗎?難得趕上休息,錯過這村可沒這店了。鄒媚的案子雖然移交給省廳了,但是后續說不定還需要我們配合,清閑不了幾天?!?/br>
    聽花崇提到鄒媚,柳至秦眉心蹙了一下。

    那天在城郊發現鄒媚的尸體時,所有人都很沮喪。七氟烷販賣渠道這條線索因為她的死而斷得干干凈凈,王湘美的父母永遠等不到她被判刑的那一天。

    她的后心被一枚口徑5.8mm的子彈打穿,身上沒有別的傷痕。不知因為涉槍還是其他什么原因,案件由省廳接管。陳爭罕見地沒有爭取什么,只是拍了拍花崇的肩,輕聲道:“也好,這段時間大家都累狠了,再查下去我估計你們個個都要透支。好好休息一下,給我養足精神回來?!?/br>
    休息日聊案子未免煞風景,柳至秦拋開腦中的團團疑問,“我吃好了?!?/br>
    “那你幫我收拾一下?!被ǔ缰噶酥缸郎系耐氲?,“我去換身衣服?!?/br>
    這話說得挺自然,回味起來才覺得太不客氣了。

    花崇換了身機車裝,在鏡子前愣著,越想越覺得耳朵發燙。

    柳至秦收拾完桌子,洗好碗,見臥室半天沒動靜,喊道:“花隊?”

    “???”花崇回過神,拍了拍自己的腦門,推門而出的瞬間,就與柳至秦的目光撞上。

    “你……”柳至秦不經意地挑起一邊眉,不確定道:“今天坐我的車?”

    他的車是摩托。

    “要接二娃,怎么坐你的車?”花崇說:“開我的車啊?!?/br>
    “那你穿成這樣?”

    “這樣怎么了?”花崇低頭看了看,這套衣服是去年特警支隊幾個老兄弟送的生日禮物,據說是從哪哪代購的,價格不低。他試了一回就放柜子里了,這還是頭一次穿著出門。

    小柳哥那表情,難道是不好看?

    不會啊。他半展開手臂,瞅了半天,自我感覺還不錯。

    “第一次看你穿成這樣?!绷燎匦?,“挺新鮮?!?/br>
    “帥嗎?”花崇扯了扯衣領。

    “帥?!绷燎卣f著一豎拇指。

    “那就行?!被ǔ缢梢豢跉?,將鑰匙手機錢包通通往配合這身衣服的背包里一扔,“走咯?!?/br>
    “要不我們還是騎摩托?”去車庫的路上,柳至秦建議道。

    “你在前面騎,我在后面抱著二娃?”花崇不干,“那不行,二娃膽子那么小,這陣子又被徐戡喂成了豬,我抱不住它?!?/br>
    “不是?!绷燎亟忉屨f:“我們先開車去接它,然后再騎摩托去買……去賠衣服?!?/br>
    “你也有機車裝?”

    “當然有?!?/br>
    花崇樂了,“不早說!”

    兩小時之后,終于回到家的二娃興沖沖地叼起牽引繩,以為主人要帶它出去遛彎兒,花崇卻只是蹲下來,大力揉了揉它的腦袋,“乖,好好看家,不準啃陽臺上的花?!?/br>
    第101章圍剿(02)

    洛城人氣最旺的購物中心在南邊的洛安區,而花崇和柳至秦所住的畫景在北邊長陸區,兩地之間隔了接近20公里,跑一趟得花不少時間。

    其實長陸區也有兩個購物中心,雖然比不上明洛區的,但是兩個男人逛一逛,買幾件秋冬季節的衣服也足夠了。

    可這話兩人誰都沒提。

    以前地鐵沒修好的時候,從長陸區到洛安區,最快捷的方式是開車上繞城立交。雖然這條線會繞很大一圈,但基本不會被堵在路上。如今有了地鐵,最便捷省時的自然是乘地鐵,二十來分鐘就到了,也許還有位置坐。

    可這話,兩人也都沒提。

    ??

    正常工作日的上午,早高峰已經過去,繞城立交上車輛稀少,暢通無阻。

    一輛摩托迎著秋日的涼風疾馳,兩個穿著相似機車裝的男人一前一后騎在摩托上,頭盔擋住了他們的臉,但單看那一身酷炫的裝扮,就相當引人注目。

    花崇扶著柳至秦的腰,掌心寸寸發熱,呼吸間是機車裝慣有的淺淡氣味。他吸了吸氣,感到身子有些僵硬。

    第一次坐在柳至秦的后座時,他沒好意思抱柳至秦,雙手沒地兒放,只好撐在后面。那個姿勢太不舒服了,雖然他平衡感非常出眾,在特警支隊時專門進行過“浪板”平衡訓練,但坐久了也覺得別扭。

    后來是怎么抱住柳至秦的來著?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坐過幾次后,騎上摩托就摟腰已經成了習慣動作。

    可明明已經習慣,身體還是會繃得緊緊的。身體一繃緊,手臂就會不自覺地加力。

    畢竟心里有鬼,跟別人裝淡定容易,向自己裝淡定難。

    正心猿意馬著,忽聽柳至秦喊:“花隊?!?/br>
    花崇一怔,手臂本能地收緊,“???”

    柳至秦笑:“在想什么?”

    沒想到是這個問題,花崇視線一轉,看向繞城立交外,“沒想什么,無聊四處看看?!?/br>
    “那你松松勁兒?!?/br>
    “松松勁兒?松什么勁兒?”

    “手的勁兒?!绷燎乜粘鲆恢皇?,在花崇手背上拍了拍,“你越抓越緊,我還以為你想到什么了要跟我分享?!?/br>
    花崇低頭一看,柳至秦的外套已經被自己勒出一道可笑的痕跡,于是連忙松開手,心念電轉,大剌剌地推鍋,“你剛才開太快了,還左右拐來拐去,我這就是條件反射,下意識地一勒,沒勒痛吧?”

    柳至秦騎車開車都很穩,雖然有時速度太快,但從來沒干過“拐來拐去”這種沒素質沒道德的事。

    在大馬路上“拐來拐去”的多半腦子不太好使,高手炫技都不是這種炫法。

    柳至秦頓時覺得自己很冤。

    花崇拍了拍他的肩,又“教育”道:“開慢一些,好歹是警察呢,要以身作則遵守交通規則,對吧?”

    不對。柳至秦心道我又沒超速,嘴上卻只是“嗯”了一聲。

    花崇松一口氣,又低頭看了看,想起自己不是頭一回勒柳至秦的腰了?!袄昭焙孟褚呀洺闪艘环N改不掉的習慣,扶著扶著就會加大力氣,有時勒一會兒就松開,有時越勒越起勁,比如剛才。

    這么一想,耳根就有些發燒。

    得說點什么把這事給抹過去。

    下了繞城立交,花崇說:“小柳哥,跟你打個商量?!?/br>
    “嗯?”柳至秦一瞥后視鏡,“怎么?”

    “回程讓我開。你經常開我的車,我還沒開過你的摩托?!?/br>
    “行啊。不過你開得慣嗎?”

    “嘖,我馬都騎過?!?/br>
    “……”

    “不信???”

    柳至秦心里好笑,“不是,騎過馬和開得慣摩托有什么邏輯上的聯系嗎?摩托又不是馬……”

    “我的意思是,我騎得慣馬,肯定也騎得慣摩托。而且我有證,只是挺久沒騎了?!?/br>
    柳至秦還是覺得無語——重案組的老大在分析命案時邏輯無懈可擊,每一個看似天馬行空的猜想都基于并且落腳于現實,但在日常生活中卻時常語出驚人,道出幾乎沒有前后關聯的話。

    這要么是邏輯推理的本事全用在了案子上,要么是平時懶得過多動腦子。

    柳至秦相信是后面一種情況。

    花崇突然在他腰側一拍,“說定了啊,回程讓我開,你坐后面?!?/br>
    大概是受了花崇“懶得動腦子”的影響,柳至秦脫口而出:“那我手也勒你腰上?”

    花崇唇角一抖,剛才還在發燒的耳根突然有點癢,“勒……勒唄……”

    柳至秦解釋道:“我沒搭過別人的摩托,不太習慣坐后面,手不知道往哪兒放?!?/br>
    沒事,一回生二回熟——花崇把嘴邊的話咽下去,改口道:“我以前也沒怎么搭過摩托?!?/br>
    除了你,好像沒勒過別人的腰。

    下了繞城立交后,沿途車輛明顯多了起來,柳至秦放慢速度,品味著花崇的話,心里有種難以言喻的悸動。

    花崇說:“有人在拍我們?!?/br>
    柳至秦往旁邊瞄了一眼,只見一枚手機從一輛出租車上支了出來,鏡頭直直對過來。

    “是個小姑娘?!绷燎卣f:“估計覺得我倆這行頭挺酷?!?/br>
    “何止是酷?!被ǔ绾吡艘宦?,“先是帥,再是酷?!?/br>
    柳至秦沒繼續往鏡頭方向看,“你不說我都沒發現她在拍我們?;?,你這觀察力也是厲害了?!?/br>
    “小意思。我當特警的時候……”花崇說到一半打住,語氣稍有改變,“算了,不提以前?!?/br>
    “當特警的時候怎么?”柳至秦問。

    “好漢不提當年勇?!?/br>
    “這有什么不能提?”

    花崇擺出領導的架子,“怕你們說我老拿過去的事逞威風?!?/br>
    聊到這里,目的地到了。柳至秦沒有繼續往下問,找了個地方停好摩托,一摘下頭盔,就聽到一聲響亮的口哨。

    循聲望去,吹口哨的居然是個身材高挑,打扮時髦的妹子。

    “她在沖你吹口哨還是沖我?”花崇問。

    柳至秦想了想,“沖我倆吧?”

    花崇掰過后視鏡照了照,“確實有點兒招搖,不像老實巴交的人民警察?!?/br>
    “‘老實巴交’這種詞真的不適合你?!?/br>
    “怎么不適合?”

    “你不這么穿也不老實巴交啊?!?/br>
    “我覺得我還挺老實巴交的?!?/br>
    “放過‘老實巴交’吧”柳至秦將包掛在一邊肩上,笑:“打算賠我一件什么衣服?”

    “隨便你挑?!被ǔ缯f:“傾家蕩產也賠給你?!?/br>
    ??

    洛安區的泓岸購物中心由數個大型商場構成,節假日客人眾多,稱得上人滿為患,工作日的上午竟然也有很多人,且基本上都是年輕人。

    在中庭迎接著數不清的目光,花崇默默翻出墨鏡戴上,“怎么這么多人?都不用上班上學的嗎?”

    “現在自由職業者多,一些行業也不興朝九晚五?!绷燎卣f:“至于學生,大學翹課多容易?!?/br>
    “我上警校那會兒,翹課想都別想?!?/br>
    “警校不一樣啊?!?/br>
    花崇開玩笑道:“喲,你歧視警校?”

    “明明是夸贊警校的學生遵守紀律、素質高?!?/br>
    花崇不客氣地笑了兩聲,往前面的人群指了指,“你知道我一看到這么多人,就會想到什么嗎?”

    “分析他們是干什么的,從衣著和說話內容辨別他們的家庭背景?”

    “……那也太變態了?!?/br>
    柳至秦笑:“這不是刑警的基本功嗎?我以為你難得休息一天,出來還本能地進入了工作狀態?!?/br>
    花崇捏了捏鼻翼,沒有否認,“也算是進入工作狀態了吧——我是在想,如果具有反社會人格的人在這種地方襲擊群眾,會造成多大的傷亡,最佳疏散路線是哪一條,從哪里可以擊斃兇手?!?/br>
    柳至秦無奈:“花隊……”

    “可能是職業病了?!被ǔ缣糁忌?,“人流量越大的地方,越容易成為目標。我一到購物中心、火車站、長途汽車站之類的地方,就忍不住看地形和周圍的建筑位置?!?/br>
    柳至秦看了看花崇的側臉,不得不說,此時的花崇雖然一身機車裝,似乎完全沒有警察的樣子,但那種認真的神情仍舊給人一種極其可靠的感覺。

    這種可靠,可以用迷人來形容。

    柳至秦輕輕嘆了口氣,溫聲提醒:“不過花隊,你今天是來賠我衣服的?!?/br>
    花崇眼角勾起,笑道:“沒忘沒忘,現在就去?!?/br>
    男裝店的新款冬裝琳瑯滿目,套在一米八幾的模特身上,各有各的帥?;ǔ绲搅耸覂染筒缓靡馑荚俅髂R了,摘下掛在胸前,和柳至秦每進一個店,都會引來店里客人的目光。

    柳至秦沒主動挑衣服,一副“哪件都行”的模樣,倒是花崇興致勃勃,不斷從貨架上取下衣服,在柳至秦面前比劃來比劃去,有中意的就讓柳至秦去試衣間換。

    柳至秦個子高,身材也好,隨便哪件衣服都撐得起,每次從試衣間出來,花崇都覺得自己的心跳又加速了。

    “這件怎么樣?”柳至秦站在鏡子前,穿在身上的是一件長款毛衣外套,和被洗壞的那件不是一個風格,但材質摸起來差不多。

    花崇其實更想給他買之前試過的一件風衣,但這件看起來似乎也很合適。

    到底是底子好,穿什么都有派頭。

    “就要這件?”柳至秦又問。

    花崇退后幾步,托著下巴又觀察了一會兒,“我看到別人穿這種衣服都得把腳踝露出來,你這條搭的褲子太長了?!?/br>
    柳至秦低頭一看,確實太長了,整體感覺有點土。不過這褲子也就是搭著衣服試一試而已,家里有的是九分褲。

    正想說“沒事,反正又不買這條褲子”,就見花崇走過來,蹲下。

    “花隊?”

    “別動?!被ǔ缯f:“把褲腳挽起來看看?!?/br>
    柳至秦看著花崇的發頂,心口開始陣陣發熱。

    半分鐘后,花崇滿意地站起來,看著自己的杰作,笑道:“這還差不多,就要這件了?!?/br>
    柳至秦一時沒有動作,甚至沒有反應。被花崇指尖碰到的腳踝又癢又麻,血液仿佛都往那兒匯集而去,傳達著心臟的鼓動。

    “小柳哥?”花崇晃了晃手,好笑道:“哎,你這樣很像希臘神話里的那個什么荷花?!?/br>
    柳至秦堪堪回過神,“荷花?”

    “就那個……”花崇想了想,“就那個被自己在水中的倒影迷住了的荷花。你剛才的表情就和他差不多,該不會是被鏡子里的自己迷住了吧?”

    柳至秦:“那是水仙,不是荷花?!?/br>
    “反正都是花?!?/br>
    “……”

    ??

    速戰速決,剛過中午,花崇就完成了賠衣服的任務。

    購物中心餐飲店眾多,柳至秦找了一家不用排隊的云南菜館?;ǔ鐚Τ缘耐耆惶?,貴的便宜的,口味重的清淡的,基本什么都能吃。用他的話說,警察不能挑食,有得吃時就要盡量多吃、吃飽,不然任務一來,忙得日夜顛倒,想吃可能都吃不上。

    但花食神也有認栽的一天,栽的還是自己點的小米辣木瓜酸湯魚。

    這家云南菜館用的食材太正宗了,酸是真酸,辣是真辣?;ǔ绮恍判昂攘艘豢跍?,頓時眼淚都下來了。

    柳至秦連忙給他倒冰鎮甜豆漿,他一杯下肚,眼睛還是紅的。

    “我cao!舌頭都給我酸掉了!”

    說話間,他卻又拿起筷子,在盛酸湯魚的盤子里夾起一塊魚片。

    柳至秦:“還吃?”

    “點都點了,不吃浪費?!被ǔ缒X門上滲出一片薄汗,迎著餐桌上方的暖光,看上去亮晶晶的。

    柳至秦眸光輕輕一動,像有什么從眼底滑過。

    他多次見過別人額頭上的汗——幾乎每一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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