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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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總覺得下一刻就會有人提刀而入。光著屁股死,可真丟人,她突然想到這點覺得世上沒比這更難堪的事了。 身子打顫,嘉柔胸口疼的很,桓行簡邊扶著她,邊屈膝蹲下,一手掌著她后腰,柔聲道: “別急,你抓住我肩膀,閉上眼,我幫你捂耳朵?!?/br> 聲音小了許多,眼睛也看不到了,嘉柔終于解下來。 桓行簡把中褲慢慢提起,衣服是他的,嘉柔穿著闊,手指無意碰到她溫暖的肌膚感覺幽深微妙。這個時候,本來不該有這種情愫的,他那兩只眼,一個紅,一個漆黑,夜梟似的,整個人在燭光下更顯鋒利陰鷙,好像翻出了狼藉血rou,一點也不風雅,嘉柔對上他目光的剎那,有些恍惚: 大將軍并不像尋常的洛陽子弟。 眼疾讓他人看起來多了種病態的冷厲,但目光又有點悱惻,嘉柔呼吸著疼痛,下意識問道: “你疼是嗎?” 桓行簡的確很疼,他臉色青白,對著嘉柔凝視自己的眼神,聲音暗啞,像深冬的風掠過蒼茫的狂野: “我知道,我現在這個樣子不好看,你怕我嗎?會覺得我丑陋嗎?” 因為時令的緣故,熱氣騰騰,皮革和馬汗的味道,也許還有血腥,隔著帳簾,時不時地飄送進來漲滿嗅覺。環境艱苦而惡劣,他怎么就走了這樣的一條路? 錦繡華服,酣宴清談,一筆一筆風流寫在精致絹帛之上,洛陽子弟不該如此嗎? 嘉柔一下被他問的難過至極,她仰面躺下,眼睛一眨,水一樣的淚墜滑到頭發里: “大將軍丑死了?!?/br> 桓行簡聞言,嘴角微微一彎,他笑了,仿佛在說著與己無關的事:“嗯,我的眼睛有病,我一直都知道。它要壞掉了,等這次戰事一平,我回去便請醫官替我割了去,獨目看河山,想必別有一番滋味。我雖瞎了,但山河依舊壯麗,依舊引無數豪杰折腰,萬古長存,令人艷羨?!?/br> 嘉柔顧不上自己的痛了,她顫顫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別說了,別說了?!?/br> “你還是心疼我的罷?”桓行簡左目再度流血,他從嘉柔臉上表情變化知道了這個事實,拳頭猛地攥緊,他快速起身將醫官留的細紗布浸在鹽水中,為自己擦拭。 現在還不是瞎的時候,要瞎,也得等平定了這場亂子。 一個人若做了大將軍,連瞎也得忍。 劇痛讓桓行簡臉色慘敗,他額頭瞬間起了一層guntang的汗珠。 大寨里一片混亂。 李虎率一騎仿佛從天而降,一記鋼鞭甩得凌厲生風,所到之處,無人敢擋。中軍大帳外為了保護桓行簡,早列滿了弓箭手,只等他一靠近,就立馬射殺。 他數度逼近,又被迫退回,退時卻不忘扯著嗓門叫陣: “桓行簡!我來殺你這亂臣賊子!” 叫得格外狂妄兇狠。 石苞已尋到李闖,兩句話就激得年輕人能提著腦袋上。果然,李闖把戰甲一穿,持一槊上馬就凜凜地殺了過來。 他不怕李虎的鞭子,都姓李,又都是差不多年紀,誰怕誰呢? 胯、下那匹烏黑油亮的駿馬精神抖擻著,隨著主人一聲叱咤,沖入陣中。李虎見對方不過一愣頭小子,心中不屑,揚鞭便如金蛇出洞纏上了李闖的長槊。 兩人力氣皆大的駭人,彼此相持,兩樣兇器像架在半空中,雨已停,半輪月亮爬上來,蒼穹上翻滾著濃墨重彩的云,乍泄的清光,照著兩個年輕人血氣噴張的臉。 李闖頓了一頓,暴喝一聲,將李虎的鋼鞭挑開。李虎毫不示弱,很快持槍挺刺,一來一回,兵刃撞得亂響,兩人打得難解難分,不見勝負。 此時,鄧艾率一部趕來,老將軍橫刀躍馬,一開口,中氣十足:“小賊輩拿命來!” 李虎少年氣盛,哪里肯受他這半老頭子的氣,猛地振開李闖的槊,一個掉頭,催馬疾上,出手迅捷無比,一槍直刺鄧艾。 鄧艾到底經驗豐富,靈巧閃過,他這一部猶似疾風和李闖一道很快將李虎的部下沖擊得七零八落,余者跟進,打算圍絞李虎。 眼見自己人要被殺光,李虎氣悶不已,父親人呢?大寨里鼓聲喧天,魏兵殺氣漸盛,似乎從當初的慌亂中回過神來。等不到父親的援兵,李虎遺恨不已,氣極之下,一夾馬腹,單騎沖開包圍往南逃去。 “人跑了!”李闖大叫一聲,看魏兵還在跟李虎殘部糾纏,二話不說,果斷追了上去。 李虎策馬如飛,李虎等人咬得死緊,眼見他馬蹄子一躍上了橋,忽來個回馬槍,反殺得遽然。 追的人馬頓時被沖亂隊伍,李闖也是一驚,馬尥了蹶子,險些沒摔下他。 其余人卻沒他這樣的好定力,紛紛落馬,被李虎一連刺殺了十余人。 趁此機會,李虎一騎絕塵很快跑得沒了蹤影。 “草他娘!”李闖飆了句臟話,他還沒打夠,棋逢對手,那跑了的少年人武藝似乎還在自己之上,不過自己這邊人多勢眾,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服氣。等鄧艾的人追上來,悶悶不樂道: “讓他跑了?!?/br> 這一戰,幾乎糾纏到天色微醺,眼看要破曉,李蹇一部因夜里迷路此刻才從北邊摸索著來了。 遙遙一目,察覺不對,李蹇暗叫不妙恐怕兒子已經敗走,連忙也調轉馬頭準備往東南去。 被魏兵發現,隨即追趕,鄧艾來不及請示桓行簡,兵者,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李蹇父子必是想往項城方向逃。要是把他一部滅了,毌純獨木難支,全軍覆沒指日可待! 大寨復歸平靜,石苞同眾人在揀點損失,見一飛騎回來,立刻問道:“怎么樣了?” “回司馬,鄧將軍率兵追殺李蹇父子而去!” “李虎死了嗎?” “沒有,讓他逃了!” 石苞很是失望:“李闖呢?” “他跟鄧將軍一道去了?!?/br> 年輕人爭強好勝,石苞很能理解,他趕緊回大帳,頂頭迎上了從偏帳里走出的衛會,衛會顯然知道這場突變,看看四下,問道: “結束了?” “鄧將軍去追李蹇父子了?!?/br> 衛會點點頭,夜里,聽到敵軍竟殺進大寨他也是狠狠一驚。人在帳子里,第一次手心沁汗,衛會知道自己不應該害怕,但殺到眼前的變故,還是讓他不自覺地緊張了。 奇怪的是,大將軍到現在沒露面。 殺伐聲沒了,衛會選擇出來,他想見桓行簡。 大帳里,嘉柔實在太過困倦,可輾轉反側無法入睡,到處都是聲音?;感泻喪卦谒砼?,修長的手指輕柔觸著她一根根肋骨,低聲問她痛不痛。 怎么會不痛?嘉柔萎靡著,眸子里有血絲,她一直看桓行簡那只要壞掉的眼,他的五官里,眼睛生的最好。健康時,那么清,那么亮,瞳仁漆黑如點墨,動人心扉,仿佛此生被他看上一眼也值得了。 他少年時,確實風采奪人。 但他要瞎了,掌天下權柄四海風云的大將軍也抗拒不了命運,他注定變得殘缺。 這殘缺來得驟然,而伏筆漫長。 歲月就這么凄艷得流滑到了這個節點上。 嘉柔突然輕聲問他:“你會死嗎?” 桓行簡在痛中盡力對她微笑:“你想我死嗎?”他的語調忽不覺染上冷酷,“太初事發時,有人求情,甚至后來的許允,也有人想求情。你看,那么多人都想我死,現在,是你父親,你的毌叔叔他們都想我死。柔兒,你呢?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br> 嘉柔痛苦搖首:“我不想,我不想大奴沒有父親?!?/br> “你自己呢?”桓行簡聲如白刃,有種微小的脆弱。 嘉柔不再說話,她還是很難受,把臉埋在了枕頭里。見她呼吸平穩許多,桓行簡便離開,他在案前始終維持著挺拔的坐姿,像坐化了般,闔著雙目,沉靜如水。眼睛帶來的陣陣疼痛,皆被他化解在咬緊的牙關中。 太傅說過,忍常人不能忍,方能成事。 這些年,刀山火海皆淌過,他有什么不能忍的? 桓行簡沒有再讓醫官入帳,他不能亂了軍心。 聽到腳步聲,他知道是石苞,等人通報,讓他們進來,冷冷先啟口: “石苞,知道自己該干什么嗎?” 衛會微訝,他看看石苞,石苞卻只出神地望著連眼睛都沒張開的桓行簡,傷感道: “知道,等屬下稟完事,自會去領軍棍?!?/br> 作者有話要說: 原型走到這里,離死亡已經只剩一步之遙。寫到這里,忽然就嚎啕大哭,媽的傅嘏,你讓他親征就是激他去送死。他這一輩子得到了什么啊,連他媽兒子都沒有,他一共也就掌權不到四年,死在春天,整個家族生于不義,死得屈辱,誰都有理由唾棄。為什么事情是這樣?我也不知道,就好像北邙山到現在還是會一歲一枯榮,我也不知道我喜歡的人們是否寂寥。 第138章 分流水(27) 衛會很納悶,大將軍像是很疲憊。他闔著眼,左目濕潤周圍肌膚微微泛紅,甚至腫脹起來,衛會端詳著他,忽然了悟,大將軍眼疾犯了,而且是很重的那種。他很可惜,大將軍這樣的容貌若是失去一目,實在是令人扼腕。他沒能見過大將軍的少年時代,沒想到,更多的遺憾來的更快。 身邊,石苞用一種情緒低落的口吻在跟他稟事,說到李虎,桓行簡忽然打斷他: “這個少年人真勇士,不過,李闖倒是個可塑之才?!?/br> 他張開眼,兩個人不約而同怵了下,大將軍的左目紅得怪異。眼疾顯然損害了他的視力,這樣的損害,給他素來冷酷沉靜的舉止增添了一分獰厲。 尤其是他警惕性十足時。 就連衛會也要很怕他了。 衛會把自己驚訝的神色快速收拾起,隱藏好,不多時傅嘏也進來,幾人對桓行簡的眼疾深感不安。 這個時候,醫官又拎著藥箱子過來給他查探,一臉憂色,勸告道: “大將軍不宜再坐鎮前線,這個病,得靜養,若一味勞頓只怕左目難保?!?/br> 鄧艾帶去的人馬對付李蹇父子足矣,諸葛誕去了壽春,胡遵王基的部隊又可對其四面夾擊。如此一來,毌純敗局早定。幾人心思活泛起來,這個時候,桓行簡還京未嘗不可,沒想到,遭到他果斷拒絕: “不可,戰事正到關鍵處,我這個時候回去,必引人懷疑?!?/br> “郎君!”石苞幾乎要哽咽了,他慚愧地低下了腦袋,如果,他沒有制服嘉柔那一通,也許郎君就不會受這么大刺激了。喊完這聲,桓行簡靜靜抬首,他的左目已被醫官涂了藥纏上層層紗布。 石苞再不忍看,扭頭大步奔到帳外,自領軍法。 見勸不動他,傅嘏衛會兩人作罷,桓行簡卻吩咐衛會:“士季,你再給姜先生去書?!?/br> 他早盤算了許久,鄧艾這一去,李蹇父子一部壓根不是大軍對手。到時,諸葛誕拿下壽春,毌純進不能,退不能,這個局面毌、姜兩人不會不清楚。 但凡也許會有轉機,桓行簡都不愿意放過。 隔著道簡易簾子,嘉柔將外頭的動靜聽得清清楚楚,她聞到墨香,紙張窸窣,應當是衛會在執筆書寫。 幾人又談亂半晌,嘉柔提著的那顆心在聽到腳步聲遠去時才慢慢放下。 簾子一撩,桓行簡來到跟前,上下看她兩眼:“你醒了?胸口疼得還厲害嗎?” 嘉柔顏色萎頓,沒往昔那個鮮靈勁兒了,人蔫蔫的,她嘴唇發干。一宿沒歇息好,那里似乎更不舒服了,不再是一個點,而是氤氳地成片都牽扯地疼。 她搖搖頭,桓行簡轉身端來碗新沖的茶水。嘉柔愛干凈,她堅持要去洗漱,桓行簡便把小楊枝等盥洗物件給她備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