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書迷正在閱讀:咫尺山海GL、穆錦的九零年代、到底誰是玻璃心?、渺渺兮予懷ABO、教主的雞兒呱呱叫、白蓮花與白月光[快穿]GL、我做丞相那些年、當白月光穿成反派后[快穿] 完結+番外、醉臥斜陽為君傾、[綜]作死奇葩自救手冊
“是我拔的?!奔稳犰o靜道,桓行懋大出意外,愣片刻,揮手示意仆從先退下了,“嫂嫂這是……” “沒什么?!奔稳崂洳环绬柕?,“大將軍是去西北了嗎?” 桓行懋很自然頷首:“是,”眼中疑惑不已,“兄長沒跟嫂嫂說?” 嘉柔實在從他臉上找不出破綻來,她只能道:“我想進去看看?!?/br> 她若進去,桓行懋總不好也跟著,叔嫂之間,共處一室到底要避嫌。 “既然這樣,那請嫂嫂稍候,我來拿幅輿圖就走?!被感许芾鞯剡M了值房,果然,不多時嘉柔見他持了卷輿圖出來,沖她一致意,做了個“請”的動作。 這就是他日常和公府屬官們處理政務的地方,嘉柔嗅的到筆墨清香,淡淡的,經年不散。此處窗明幾凈,即便他不在,也無人敢怠慢。 案頭的書卷擺放得整整齊齊,嘉柔跪坐下來,看著眼前一件件器物,如此靜默。燈盞不點,狼毫未執,此間的主人不在,她有些走神,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來做什么的。 窗外一聲鳥鳴滑過,嘉柔不禁扭頭看去,窗格那似乎還晃動著搖曳枝影,她能想象出,那鳥的爪子是如何奮力一蹬,振翅而去。 隨意翻了翻案頭書卷,沒什么異常,倒是一疊便箋滑落出來。嘉柔撿起,那上面,不過三字姜令婉。 嘉柔愣住了。 像是拿這三字練習,有行有楷,或飄然,或挺勁。明明她的名在唇齒間流轉時,平平仄仄,婉轉其間,偏偏他像是有意為之,有幾張狂草寫得恣肆彪悍,一如涼州的風。 嘉柔忽然像生了很大的氣,紅著臉,把這些字撕得粉碎丟進了竹簍子里。 他休想再騙她深情。 她以為自己不會這么生氣了,但此刻,一口氣跑到長廊盡頭,嘉柔還是覺得生氣極了。她大口大口呼吸著,因為憤怒,喉嚨里像含著塊炭,她似一頭被惹毛了的小馬駒,恨不得現在就見到他,問一問他,為什么要如此虛偽? 一個大男人,為什么要這么虛偽? 嘉柔想咬他,咬得他鮮血直流,咬得他渾身作痛,就像涼州的鷂子用尖利的牙齒劃傷對方。 想著想著,她就忍不住哭了。 她痛痛快快哭了一場,紅著眼,人冷靜下來,到馬廄牽了匹馬,徑自朝公府大門口走去。 “夫人……”門口的侍衛自然要攔她,嘉柔很不客氣,“我要去北邙山?!?/br> 侍衛看她神色不佳,忙沖另一人打個眼神,那人便飛快地去找桓行懋了。 這邊正僵持不下,桓行懋匆匆趕來,賠笑道:“嫂嫂需要什么,我讓人去辦?!?/br> “我想去北邙山一趟,給我姊姊和兄長燒些紙錢。這個清明,我沒能去北邙山?!奔稳崃嘀\頭,一瞥桓行懋,“我不要人跟著,你覺得,我兄長希望看到大將軍府的人嗎?” 桓行懋一時默然,他看到嘉柔像是哭過,猶疑片刻,說道:“那讓阿媛陪你去?太初總不會不愿意看到阿媛,別騎馬了,我讓人備車?!?/br> 嘉柔想了想,很快答應,跟阿媛一道坐了車出門,沒行出多遠,卻吩咐車夫: “去西山校場?!?/br> 那是隸屬大將軍府兵丁訓練的場所,馬夫不敢多問,嘉柔朝疑惑不已的阿媛笑笑:“我有個故人在那兒,我許久沒見他了?!?/br> 阿媛好奇:“柔姨,你有認識的人在兵營?” 嘉柔沒多說,只是把頭一點,來到西山,此處戒備森嚴哪里是尋常人能隨便靠近的,箭樓上巡邏的人看到停了輛馬車,立刻遣人來問。 因是女眷,不好露面,馬夫上前跟這人通融了幾句,正說著,聽車里嘉柔那道平靜的聲音響起: “你問問他,可有個叫李闖的在這兵營?還是,他隨大將軍親征去了?” 進去是不可能進的,守衛已經表態,大將軍有令擅闖軍營者格殺勿論,他治軍向來嚴格,無人敢違。 若說別人,恐怕得查一查,可說到李闖,營中無人不知。李闖是個愣頭青,土包子一個,這回沒能跟大將軍上前線正鬧脾氣一整日的不高興。他來洛陽后,似乎就把嘉柔這么個人給忘了,一心苦練,飯量大如牛,是出了名的能吃,可力氣也大得驚人。 平日里,眾人戲稱他西楚小霸王,不過是個諢名。守衛一聽找李闖,也暗自納悶,車夫看他想打聽,板著臉道: “夫人既然要找,怎敢多嘴?” 守衛忙不迭回去,把李闖找出,告訴他大將軍的夫人要見他。夫人?李闖驚訝,半天想不到嘉柔身上去,他來了洛陽,自然聽不少洛陽城的風土人情,高門和寒素的區別好歹知道了皮毛。 無數個深夜,他為嘉柔難過,可又如何? 他把嘉柔理所當然地想成了是大將軍后宅中無數姬妾中的一個而已,大將軍么,能少得了女人? 兩人許久不再見,視線一接,李闖登時癡癡怔住了。還是她呀,烏黑的秀眉,盈盈的明瞳,那張臉,不再是少女單薄的白,現如今宛若一樣玉器潤得出奇。透粉的白,光潔的白,李闖那顆強自按捺的心又不可抑制狂跳起來。 他一見面就這么直勾勾盯著自己看,嘉柔很不自在,便把幕籬一放,跟馬車刻意保持了一小段距離。 “你……”李闖把腦袋一撓,又局促地搓搓手,嘉柔看在眼里,也是一陣唏噓,他變化很大,不再是個少年人模樣,結實得倒像個男人了。 唯獨神情,一如往昔。 李闖本來想冷冰冰相對的,然而,一見到嘉柔,這個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什么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心里的歡喜不受控制地全沖到了眼睛里。 “大將軍此次親征,你怎么沒跟著?”嘉柔先找了話,輕聲問道。 一提這事,李闖憋一肚子不甘。論驍勇,他數一數二,平日里大家雖愛尋他玩笑,可兵營的長官對他是贊賞有加,李闖以為,這回是能出去建功立業干票大的的。 沒想到,名單上竟無他,這一下頓時挫了他的銳氣,好不煩心。 被嘉柔這么一問,臉上掛不住,顯得自己無能窩囊一般。因此,回答起來也含糊不清的: “我……我不知道……” 他很想告訴嘉柔,自己能開多少斤的弓,能射多遠的箭……要說的多了去啦,可話到嘴邊,想自己連沙場都沒能去,那男兒氣概頓時又矮了半截。 “你不去也好,西北的姜維很善用兵,有一回,甚至差點困住了桓家的二公子?!奔稳峥闯鏊樕系碾y堪,諄諄安慰,不想,李闖抬眸一臉的訝色,怔怔道: “大將軍去的淮南,不是西北?!?/br> 嘉柔的心頓時被狠狠一撞,她來,就是想問一問的,毫無預兆地知曉了,臉上的顏色便也跟著褪去幾分。 “淮南?”嘉柔將這兩字重復了遍。 李闖知道她跟淮南有些淵源,但內情如何并不了解,若說淵源,起先大將軍跟淮南的毌純還一道打吳國的諸葛恪呢?這里頭的彎彎繞,李闖不太明白,他這個腦子,也不樂意想太復雜的事情。 但見嘉柔神色有異,以為她記掛大將軍,心里直冒酸水:“我聽說,淮南有個名士寫了篇文章把大將軍罵了個狗血淋頭,想必大將軍惱了?!?/br> 嘉柔那張臉徹底沒了血色,她身子一晃:“你說什么?淮南的名士?淮南哪個名士?” 李闖哪里知道什么是名士,不過聽了只言片語,他看嘉柔似乎急了,為難道:“我不懂,”忽然雙眼一放光,“你別急,我就回去問!” 說著一溜煙跑了回去。 少時,李闖一頭汗地又跑出來,嘉柔迫不及待問道:“打聽到了嗎?” 李闖無奈搖頭:“沒有,只知道是個名士,跟著壽春的賊人反了!” 嘉柔靜止似的不動了,兩人立在樹下,本是清風送爽可此刻她只覺渾身涼透了,是父親嗎? 毌叔叔怎么了? 這一下就解釋通了為何毌宗為何會突然從洛陽消失,毌宗已經死了嗎? 被暗殺? 嘉柔滿腦子瘋狂的想法,她幾乎是一瞬間就拿定了主意,盯著李闖:“你能答應我件事嗎?” 她聲線是顫的,李闖一愣,看嘉柔神情變得飄忽不定,有些不解,但隨即斬釘截鐵道:“能!” “你陪我去壽春,”嘉柔心縮成一團,“等到地方了,你就回來!” “???”李闖也是一驚,心里澀澀的,“你擔心大將軍是嗎?其實,不必的,他有很多人護著呢,怎么著也不能叫他受傷……” 嘉柔不愿意跟他多解釋,她慌極了,逼自己鎮定,跟李闖商量好明日一早就來找他又囑咐幾句,踉蹌著回到了車上。 李闖戀戀不舍地目送著她,嘉柔步子都是亂的,他以為她會跌倒,明明是平路,這么欲言又止地想喊住嘉柔,還是閉了嘴。 “柔姨,你怎么了?”阿媛從嘉柔一上車就發現了她的異樣,無意觸到她的手,這個時令,竟是冰冷冰冷的。 嘉柔臉色如早春二月的雪,她搖搖頭:“我不舒服,你把車夫喊來?!?/br> 阿媛聞言,立刻喊來車夫,嘉柔看著他:“那個人,我把他兄弟看,但我不想別人知道,不準你說給任何人,聽見了嗎?” 車夫唯唯諾諾忙不迭點頭,嘉柔往車壁一靠,虛弱道:“我突然很不舒服,回去,明日再來北邙山?!?/br> 見嘉柔真的一副說病就病的模樣,阿媛被嚇到,催著車夫趕快上路。一路奔馳,回到公府,阿媛守口如瓶且要去嘉柔請大夫,嘉柔不許: “不必,是我久不出門可能不太習慣,歇息一夜就好了?!?/br> 她支去了所有人,只留下大奴。 嬰孩黑亮的眼睛天真地望著自己,嘉柔也望著他,久久的。她忽然哭了,俯身不住親吻著大奴的小臉: “大奴,娘親得離開你幾日,別怪我,”她抓起他小手,放在唇邊細細摩挲,淚水打濕了大奴的臉頰,“我一定回來,我一定會回來的,你別害怕,我一定不會丟下你不管的?!?/br> 嘉柔的心都要碎了,她把孩子抱起,簡直不知要怎么疼愛他才好,他脆弱,無辜,小小的一團伏在自己懷里,自己就是他的全世界。 “大奴,你知道嗎?其實娘親很怕,但是娘親沒人可依靠,這些事,得我自己去面對?!奔稳岜е笈珶o聲流淚,母子緊貼,“我身后沒人了,大奴……”她親著他新長出柔軟的頭發,親他奶香的脖頸,大奴的小手腕上戴著滿月酒宴上祖母給的鐲子,無意識地勾住了母親的長發。 嘉柔怎么都親不夠他。 “你爹爹一定會答應我的,他一定會的?!彼蝗唤^望地哭出來,凝視著孩子那雙亮如晨星的眼,是了,大奴的輪廓初顯,尤其這雙眼,和桓行簡簡直就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你爹爹一定會的,他會看在你的份上答應我,對嗎?”嘉柔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想哭,她對著大奴說了許多許多話,重言道語的,就這么守著大奴,等他睡去,嘉柔睜著兩只眼毫無睡意,臥下來,一直望著孩子。 她一宿無眠。 第二天兩只眼腫得發亮,嘉柔克制住自己,梳洗好,給崔娘留了封信,壓在妝奩上的胭脂盒子下。 她這副模樣,看得寶嬰等人生疑,嘉柔胡亂解釋道:“我昨夜做噩夢了?!?/br> 眾人理所當然地認為嘉柔怕是夢到了大將軍,因此而喟嘆,夫人守著小小的嬰孩,而大將軍卻奔赴戰場,這自有讓人心酸之處。 可嘉柔一大早要去北邙山,同樣讓人生疑。 但似乎又說得過去,越是這樣,也許,越有什么話想同那逝去的親人訴說。 嘉柔最后親了親熟睡中的大奴,鼻子一酸,眼淚幾乎又要落下。 狠了狠心,嘉柔起身極力表現地如常,走出園子,剛經過前院的杏花樹下,竟又遇到桓行懋。她心口突突直跳,幾乎像蹦到了嘴邊。 看過去,他像是早在等著自己了。 第135章 分流水(24) 嘉柔猜出他也許會攔著自己,又或者,是他問清楚了車夫什么。一瞬間,她連桓行懋也惱上了,在他靠近時,先聲奪人: “我昨日不舒服,沒能去成北邙山,今日好了,要出門?!?/br> 桓行懋看她沒消腫的眼,一夜之間,人就憔悴了幾分,心中微覺難受,剛張嘴,卻見嘉柔眼淚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