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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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桓行簡一直在等姜修回函。而大軍到了許昌,不再動作,似乎一心等幾路人馬匯合??雌饋?,大將軍頗有些優柔寡斷的意思,荊州刺史王基很急,他覺得不必等,不僅不需要等,還得立馬出兵。 “大將軍,毌純舉兵完全可以深入,但卻裹足不前,說明他心虛??!如果今日大將軍不彰顯威勢順意民心,而只是在此修筑高壘,這絕非用兵之勢。倘若他這一路將各郡兵丁的家眷也掠奪來了,到時,被脅迫者不敢復還,情況只會更糟。眼下,淮南的吏民不過是被他要挾,大將軍王師一到,大軍壓上,他們必定一擊即潰!可若是延誤了良機,淮南只怕引得吳國出兵,吳國出兵,則譙沛等地危而不安,這可就損失大了!” 任由王基說的唾液紛飛,鞭辟入里,桓行簡不為所動,依舊不準他進攻。 王基悶悶地從大帳里出來,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會呢?以大將軍的判斷力,不會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回到自己的軍帳,跟長史一說,長史這個天已經開始搖他那把大蒲扇,聽完笑道: “將軍,這其實不難理解。其一,東關大敗,敗在大將軍當時太過心急;而合肥之勝,則勝在大將軍用周亞夫舊智,今日也不過是為深溝高壘以挫其銳氣。其二嘛,”長史扇子一擋,聲音放低,“容在下說幾句不該說的,大將軍早計謀在心,但又命諸葛誕鄧艾等過來匯合,不準各自行動,是為何?” 王基眨巴眨巴眼,眉頭一皺:“你是說,大將軍不放心……” 長史意味深長笑笑:“將軍再等等?!?/br> “這怎么能等呢,等來等去,大好時機都等沒了!”王基直嘆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都這個時候了大將軍怎能疑而不進呢?” “話不能這么說,毌純跟著太傅打過遼東,打過王凌,到頭來,還不是掉過頭來起事?大將軍這個時候,既要勝,也要立威考察人心,將軍記住了這個時候一定不能善作主張。請戰可以,但一定得大將軍答應?!遍L史苦口婆心勸道,“在大將軍這里,沒什么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br> 王基咬咬牙:“好,我自會再去請戰!” 中軍大帳里,石苞匆匆把信使帶進來,桓行簡本正兀自看輿圖,看到人,頓時眼前一亮,急忙將信拆開 是有回函不錯,可信上一個字也無。 桓行簡怒火中燒,摻雜著失望,將信往案頭狠狠一拍,一臉的忍而不發。 悄悄往信上一瞥,石苞愣住,沒有字。這一下,石苞倒沒反應過來。要么不回,要么回了說清楚。 這不明不白的,不是多此一舉嗎? 再看桓行簡神色,是相當的差。 “郎君,他這什么意思,回一封空信做什么?”石苞氣咻咻問道。 桓行簡冷笑:“當年,魏武曾給令君送一食盒,就是空的。令君看過自裁,你說是為什么?姜修的意思,是回絕我,而且是在羞辱地回絕我,他寧死不屈,跟我無話可說?!?/br> 這么一解釋,石苞頓時火大,按劍道:“郎君,這個人不能留,他這回讓天下人都瞧清楚了他的志向。毌純必敗無疑,可郎君若留下了他,下一回,難保還能跟有心人勾連上??傊?,他是個隱患!” 桓行簡不停撫眉:“我知道,可我還是不能殺他,他要是死了,柔兒怎么辦?我不忍她再受苦,所以,我絕不能讓姜修死,我得想個法子,誰能生擒了他,賞以重金?!蹦钦Z氣,已經像是在和石苞商量,“你以為呢?” “郎君!”石苞急了,“此事非郎君不義,而是他先負人!” “討論這些有意義嗎?誰讓他是柔兒的父親,”桓行簡一臉陰霾,“換了別人,我哪里能忍他到今天?” “可郎君生擒了他,他也不會感激郎君,萬一自裁呢?”石苞覺得桓行簡此法毫無用處。 桓行簡搖搖頭:“我不用他感激我,生擒了他,我自然會防他自裁。到時,我會帶他見柔兒和孩子,他親眼見了女兒和外孫,總不能還是鐵石心腸?我不信,也許,到時會有那么一線轉機。只要他不死,我把他軟禁在洛陽,讓柔兒和他多走動,他不出洛陽,跟誰聯絡去?日子久了,哪怕他依舊看我生厭,我也認,只要他活著不給我找麻煩?!?/br> 這哪里還是素來果決的郎君,石苞心中忿忿,可嘴里,不敢有對嘉柔的絲毫抱怨。只能眼神一動,跟旁邊坐著的衛會碰了碰目光,衛會一副萬事都了然于胸的樣子,出聲道: “既然大將軍顧著夫人這一層,這個法子,也未嘗不是法子?!?/br> 聊勝于無罷,衛會心道,對于軟硬不吃的姜修早有預料。 “士季,你寫個賞詔,等三軍匯合了就布告出去?!被感泻喅烈靼肷?,“還缺畫像,可惜你不曾見過他?!?/br> 只有親自動筆,桓行簡不善人物,年少時,也不過描幾筆山水而已。加上這些年技藝生疏,忙于政務,明明眼前姜修的模樣清清楚楚可就是落不到紙上。 等畫成,已是幾個時辰之后。 姜修人清矍秀拔,嘉柔眉眼跟他有幾分相似之處?;感泻唽ψ约哼@副畫像不甚滿意,卻也是盡最大努力了。 洛陽公府的嘉柔,也正在畫父親。 教她畫人物的,還是夏侯至。 兄長說眼睛要最后點,可嘉柔卻發現,父親的樣子竟是模糊的。她大約能想到個輪廓,可他的眼睛、鼻子、眉毛……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 這讓嘉柔慌張。 兄長和姊姊的樣子她記得非常清楚,哪怕是公府里的虞松這些人,見的不多,她也都還記得。怎么血緣最親的父親,反而面目不清? 以至于畫出來,嘉柔覺得自己都不認得畫中人了。 阿媛依偎在案旁,托腮問:“柔姨,你畫的是誰?” “是我父親?!奔稳岚压P一擱,摸摸阿媛的頭,阿媛神色也不太好,她頭一抬: “柔姨,我母親也會畫人,她畫過父親?!?/br> 嘉柔無言以對。 “柔姨,我知道,父親現在很喜歡你。其實,我為我母親不平過,怪他忘了她。后來,我仔細想,父親跟母親在一起時,他們說話永遠都不緊不慢的,聲調都是平的,就好像,他倆從不會大笑也不會吵架?!卑㈡潞芗拍匾崎_了目光,看窗外隨風搖曳的一片濃綠,入夏了呢。 “等舅舅的事情出來,我才想明白,大概,父親是不怎么喜歡母親的?!彼劬Σ挥X就紅了,“我羨慕大奴,因為我知道父親喜歡柔姨,所以,父親就很愛大奴?!?/br> 少女初長成,明年,她就要嫁給太后家的子弟了。 阿媛悲傷時已懂克制,她略微仰著頭,忍住眼淚,這樣才不負她的姓氏,她的母族曾是大魏的一流門第。 嘉柔聞言怔住了,她愧疚不已,手想搭上阿媛的肩頭,又放了下來:“阿媛,對不起……” 阿媛搖搖頭,笑靨慘淡:“不是柔姨的錯,我喜歡柔姨,喜歡大奴,只是感慨我沒有大奴這般幸運罷了。我現在想通了,其實,有什么可怪的?一切都是各人的命,我生在桓家,從小享受錦衣玉食,長大了天經地義該走家族給我安排好的路?!?/br> 不知不覺,阿媛似乎長大許多,她臉上青澀,可言辭成熟。 嘉柔竟不知如何去撫慰她,阿媛卻有些猶豫地看向她,終于還是說了:“我聽嬸母說,因為父親常在公府留宿,祖母并不是很高興。柔姨,父親還有幾個姬妾,母親在時,同她們相處的還算融洽,你以后,會搬回家嗎?她們待我不壞,”剩下的話,阿媛也不知該怎么說,只能囫圇道,“我希望她們也能好好待你,你回來吧,柔姨,這樣父親就能多回家了,他照樣可以陪你,祖母也不會對你有微詞?!?/br> 明白阿媛的善意,嘉柔只是疲倦一笑,岔開話:“阿媛,我想送你件出閣的禮物,你想要什么?” 阿媛略有些不好意思:“柔姨,你別笑話我,我也想要個小駱駝?!?/br> 話音剛落,珠簾響動,乳娘抱著剛睡醒的大奴進來了。小家伙兩只眼很精神地睜著,阿媛一見了他,便心愛地不行,“大奴大奴”地歡快叫起來,一掃方才郁郁。 撥浪鼓搖得丁零清脆,嘉柔靜靜看阿媛圍著大奴笑語不斷。無人留意間,她從屋里走了出來。 迷迭香的綠芽長的很好,也的確很慢。 不像柳,發了嫩芽,一夜的風就能把葉子刮寬了似的。也不像楊樹的葉子,先頭還嫩得油汪汪的,轉眼間,葉掌肥大綠深如海。唯獨這迷迭香,像未經東風。 嘉柔默默瞧了半晌,她斂裙蹲下,伸出手,將迷迭香一棵棵拔起。 手中梔子花,放下正不易。 無情的人為何要偏偏作多情的詩?嘉柔覺得胸腔里下了陣凄冷的雨,她雙手沾滿泥土,轉而伸向脖間,解下狼牙,用一雙白嫩的手掘起土來。 她把狼牙和迷迭香的尸體悉數埋入了泥土中。 手底慢慢填平,嘉柔雙臂撐在土上好半晌,額頭上的細汗,被熱風吹干了。 她不知道,身后有個羸弱的少年看了她片刻。 嘉柔起身時,看到張略顯慌張的臉,少年臉一紅,彎腰畢恭畢敬作了個揖。 他真瘦弱,人長的也怪。 嘉柔瞬間就想起了桓行簡說過的太學少年,她很友善道:“你是誰?” 劉一沒想到會在這里見到女眷,看她裝扮不俗,心里已覺十分唐突,忙答道: “我本是太學的學生,大將軍命我來公府先給人打打雜,跑跑腿,權當鍛煉了。不料在此間遇到貴人,失禮了?!?/br> 果然是,他真是瘦弱啊,脖子細細的,看著跟撐不起那顆腦袋似的。嘉柔心中憐憫,看他一身舊袍洗得干凈,只是中衣領口在他低頭時露出毛邊來,那是磨損的。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少即蟮穆尻柍?,既養出了蕭弼衛會那樣的大族子弟,也養育著這樣的貧寒少年。 但總歸不像涼州的少年人,涼州的少年郎們粗獷有豪氣,他們騎著大馬,騎著駱駝,笑聲敞亮,歌聲遼遠……嘉柔想起涼州,滿是溫柔的苦澀,她搖搖頭,“我不是貴人?!?/br> “你認得毌宗嗎?”她忽然想起毌宗來,“他讀書還好嗎?” 劉一面露難色,如實答道:“我認識,只是我有些日子不見他了,他已不在太學?!?/br> 嘉柔微訝:“他回家了?” “不知道,只是有一天他突然不再來,后來,也沒再來過?!?/br> “他到底怎么了?”嘉柔關切問道,劉一搖首,“我不清楚,大概是回家了吧?!?/br> 怎么會呢?毌叔叔將他送到這里,嘉柔是知道大魏的質軍制的,沒道理洛陽會讓他平白無故走的。 而且毌宗是突然走的。 嘉柔滿腹狐疑,劉一見眼前美麗的女郎似陷入沉思,不敢再擾,忙施禮退下了。 事情不對。 難道是毌叔叔跟著桓行簡去了西北?嘉柔這么想著,徑自朝桓行簡平日辦事的值房走去。 不出所料,她被人攔下了: “夫人,大將軍不在,他臨走時吩咐過了,任何人不得入內?!?/br> 這并不奇怪,嘉柔道:“大將軍是不是去了西北?” 對方一問三不知,態度堅決:“夫人不要為難小人了,若讓夫人進了,等大將軍回來,小人只怕要賠上性命?!?/br> 既然這么說,嘉柔不好強闖,剛轉身,迎面碰上久違的一張面孔,年輕英俊,他打趣自己的那一幕還歷歷在目,可那已是長安的舊事了。 桓行懋也愕然,他看著她,愣了愣,趕緊避嫌地見了禮,喊嘉柔“嫂嫂”。 這稱呼,于兩人來說,都格外別扭。 嘉柔很快道:“我想進去給大將軍擦拭下案頭,可是這人不讓我進?!?/br> 作者有話要說:周三有很多事要跑,請假不更。 第134章 分流水(23) 桓行懋不露痕跡地回絕了她:“嫂嫂,這些都是下人的分內事,何須勞駕您?”說著,很是輕松地岔開了話,“大奴可喜歡我買給他的玩意兒?” “喜歡?!奔稳針O快地應道,“我知道有人會替他清掃幾案,只是,我想進去看看?!?/br> 她的語氣飽含憂傷,很容易讓人產生那仿佛是想睹物思人的錯覺。 桓行懋已起疑:“嫂嫂是想念兄長了?” 嘉柔點點頭。 兩人正說著話,長廊那有仆從探頭探腦的,桓行懋看到了,喝了聲:“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仆從臉垮著:“奴剛發現迷迭香不知道被誰給拔了去,花圃那光禿禿的,二公子,等大將軍回來奴婢們怎好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