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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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嘮嘮叨叨的,嘉柔哪里聽得進去,這陣痛過去了,鬢發濕透,得以平靜的間隔中,她幾乎感激涕零。不成想,下一陣痛又氣勢洶洶地再度襲來,仿佛有把錐子狠狠地從小腹那擰著戳她,嘉柔痛的臉都痙攣了,牙關咬緊,什么姿勢都難受,被崔娘穩穩托著腰身,動也不能動。 她吭哧吭哧直喘氣,疼到極處時,哭著叫道:“殺了我吧!” 產婆見怪不怪地順著嘉柔胸口,道:“夫人,不能這么叫,你這早著呢,力氣叫完了,到時該用勁兒時使不上那才是糟!” 說著,扭頭對寶嬰道,“熬些雞絲粥來,夫人得再吃點東西?!?/br> 嘉柔人已經在汗水里泡著了,聽產婆那句“早著呢”,心里一陣絕望,大哭搖首: “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產婆見慣大風大浪,比她嬌氣的也罷,比她能忍的也罷,不知經了多少手,此刻,只把嘉柔按住像哄孩子似的直噓氣。 下腹一陣陣的縮痛,嘉柔緊張,忍不住挺腹是個抗拒的姿態,腰身往下,似乎都不是她的了,被什么東西重重絞著,疼的她恨不能將下半身卸了去。 嘉柔說不出話來,陣痛襲來時便是哭,緩一緩時,一臉呆滯雙眼放空似乎是貪戀那短暫的平靜,可精神卻緊繃著,等下一陣再起,她又痛得想直打滾兒。 一雙大手在嘉柔腹部摸了又摸,產婆咂摸不已,笑瞇瞇地瞧著嘉柔:“多半是個小郎君,夫人,不急,先吃些東西?!?/br> 嘉柔失神地望著她,腦子空空如也,那張臉,被淚水汗水清洗地五官愈發如工筆細描,整個人卻是像丟了魂魄,只在痛時又叫得要死要活。 “跟夫人說點兒什么,分分神,這么沒命叫可不是法子?!碑a婆跟崔娘說道,崔娘被嘉柔那一聲聲叫的心都要碎了,可這不是別的事,說丟開就能丟開,于是,在嘉柔耳旁,唱起她小時候最愛的涼州歌謠。 一點成效也不見,嘉柔的注意力全在等那陣痛上,身旁,寶嬰不時拿手巾來給她拭汗。再后來,嘉柔實在是沒了力氣,哭的嗓子都啞了,腦袋一歪,闔上眼歪在了崔娘身上。 她迷迷糊糊的,不知過了多久,又一陣痛鉆上來,她幾乎疼地想要跳起來:“??!” “大將軍來了!”人群里一陣sao動,自動為已經回公府的桓行簡讓出一條路來。 嘉柔聽到這么一句,也無暇分神,他來了么?時間過去多久了?為什么孩子還沒生下來? “柔兒?”桓行簡的手摸上了她的臉頰,那張臉,嘉柔從未看見過他如此急切而又焦灼的神情,她像只快要死的鳥,可憐地耷拉著身子,望著他,只有眼淚不止。 “柔兒,我在這兒,別害怕?!彼瞄_她打濕的額發,眼中柔情無限,親了親她額頭,低語不斷,“別怕,別怕……” 一陣痛忽把嘉柔攫住,她劇烈叫出來,桓行簡也跟著驚了下,他慌忙去看她,嘉柔卻把兩只渴望的眼定在他身上,哭著哀求: “你殺了我,你殺了我,我好疼……”話沒完,臉已痛得扭曲了。嘉柔腦子里什么想法都沒有,她只想死,死了就解脫了,對,死就沒有這么痛了。 guntang的呼吸噴灑在他面上,桓行簡不禁想去握她的手,不想,嘉柔在那痛的像蟲子般想扭身子,他的手根本無處安放。 “請大將軍移步,”產婆見桓行簡倒賴在這不走了,好言勸道,“大將軍到外間等著罷,您在這幫不上忙?!?/br> 幫不上忙,怕還得添亂,產婆腹誹道,但不敢說,只能委婉建議道。 桓行簡一時猶豫,兩人的手忽交握到了一起,嘉柔直掐他,劇烈喘息著一雙淚眼就這么凄凄楚楚地注視著他,他的心驟然被揪了起來: “柔兒……” 外頭,寶嬰端著適溫的雞絲粥進來了,急道:“要喂夫人嗎?”產婆穩穩一端,將嘉柔嘴一撬,邊喂邊道,“吃,吃了才有力氣!”嘉柔哪里還有胃口,聞到味兒,只想吐,卻聽產婆繼續喝她,“夫人你叫了這半天,早沒力氣了,要想待會兒少受罪,必須吃!” 嘉柔含著淚,一張小臉上,盡是委屈和倔強,一口一口將粥咽下肚。吃了小半碗,再吃不下,產婆輕吁口氣,一面給她揉捏著放松,一面瞟桓行簡: “大將軍,歷來沒生產男人眼睜睜瞧著的,請移步吧?” “是啊,大將軍,先到明間等著吧?”崔娘眼巴巴望著他,女人生孩子實在太血腥,產房本就是污穢之地,只怕他看了,記心里頭倒不好。 嘉柔顫巍巍透上口氣來,喃喃道:“你去外邊……” 她雙腿大張,整個人可笑地被崔娘在背后托著,趁疼痛沒來的空隙,嘉柔終意識到這姿勢太過難堪,她不想他看。 桓行簡只好到明間相候,很快,聽嘉柔凄厲的叫聲又起,一聲聲的,嗓子仿佛是劈裂的,刮的耳膜痛。他眉頭蹙著。手撐在案上拳頭緊握抵在額頭上,里頭叫一聲,心便縮一回。 太傅,若你在天有靈,一定要保佑柔兒母子平安。 素不信鬼神的他,在心里不由默念道。 “郎君!不好了!”寶嬰忽從里頭跌跌撞撞跑出來,一臉的六神無主,她哭道,“產婆說夫人怕是要難產,大人跟孩子哪個都難保,請大將軍再去請醫官!” 作者有話要說:接檔依舊是古言,見作者專欄《裂國》,文名暫定,男主大概是“我紋身,我造反,我六親不認,我野性不改,但我知道我是個好男人,我才不做鳥不拉屎的草原帝國雄主,我看上了你們錦繡山河,就醬?!迸鞔蟾攀?,我瞧不起他,我瞧不起他,我瞧不起他,哪里來的野蠻人,好煩,我還是改造他吧,曲線救國。 寫的故事里,到現在還沒寫一個原汁原味的異族男主,世子算半個。也沒寫過搞事的女主,試一試吧。有興趣,就收一個,沒有拉倒。 第127章 分流水(16) 桓行簡霍然起身:“張醫娘沒在里面?”除了產婆,洛陽城最好的醫娘也早住在了公府的后院。 見寶嬰磕巴地不成句,桓行簡撩袍出來,快速吩咐了下去。 等沖進稍間,一股濃重熟悉的血腥撲鼻而來,他見慣血,但這回不一樣,這是柔兒和孩子的。 嘉柔坐著已經生不下來了,臉色慘白,人虛脫透頂。旁邊,產婆雖然心里急,但面上還算穩指揮著人將嘉柔扶起,一面彎腰從她腰腹往下順著揉捏,順到小腿,使足了勁兒給她放松: “夫人,加把勁兒,就這么一遭忍過去就好了??!” 她渾身濕透,鬢發散亂,一張臉,白如紙,桓行簡從沒見過嘉柔如此憔悴的神色。剛要上前,被寶嬰哭著攔住了: “郎君別看了,你在,只怕夫人更生不出來?!?/br> 意志恍惚中,嘉柔的眸子艱難一轉,她看到了他,兩眼放空里面似乎無喜無悲只有填不滿的空洞?;感泻喴Я艘а?,便也靜靜看著她,有些話,輾轉于唇畔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來了。 如果她母子挺不過去,他又能奈何? 一心抱區區,懼君不識察。 桓行簡突然回神,被一股十分無力的宿命感擊中,他此刻無比思念太傅,不覺握緊了拳,對產婆道: “我只要我夫人平安,至于孩兒,”他忽然覺得眼睛痛極了,“若實在不可行,就算了?!?/br> 意氣風發年少時,他信誓旦旦跟太初說,自己這一生,不信鬼神,不信宿命,他偏要人力改變一切。 真奇怪,他這個時候竟想起太初來。 桓行簡轉身出來后,眼睛緩緩一闔,站著不動了。 回首這一路,數不清的刀光劍影,宮闈秘變,這般多的隱忍,這般多的危險,但到頭來,即便他走上太極殿那個位置卻也不能改變當下他連妻兒都護不住的一刻。 為人實苦,無論王公,無論黔黎。 “郎君……”寶嬰癡癡呆呆望著他,桓行簡流淚了,她哆哆嗦嗦把帕子掏出來,他睜開眼,看看寶嬰,“怎么了?” 寶嬰忽又膽怯了,她搖搖頭:“沒,沒什么?!迸磷又匦乱戳嘶厝?。 里頭,嘉柔越發虛弱,她視線漸漸模糊,很困倦,耳邊產婆等人的呼喚她已經聽不到了,唯獨一聲聲鷹嘯,清晰如許。蒼鷹展開了碩大修長的翅膀,它們不斷盤旋,投下的陰影緩緩從搖曳的芨芨草上滑過,那里藏著一只野兔。 嘉柔看到了野兔子警惕的眼睛。 “快,給她塞片黃連,不能睡,這要是睡過去就真完啦!”產婆終于急得大喊大叫起來,崔娘此刻六神無主,老淚縱橫,嘉柔軟綿綿的身子就倚在自己身上宛若只剩一縷輕煙似的魂兒,隨時就能散了。 “羊奶呢?快,再灌些羊奶!”產婆嗓子也喊啞了,一氣羊奶灌下去,嘉柔一嗆,咳了出來,雪白的臉這才跟著漲出些血色,可吐出的卻是苦膽水。 底下緊跟著便是一陣要命的絞痛,嘉柔再度尖叫出來,底下墜的難受,她下意識去擠,想把什么擠出來,產婆則大喜道:“好了,好了,孩子的腦袋要出來了,夫人吶,使勁,使勁??!” 不忘教嘉柔調整呼吸,不要亂喘,白費力氣。 “好柔兒,你想想你那可憐的爹,就你一個閨女,你要是沒了,他孤苦伶仃的等一身老病可能死都沒人知道!百年之后,他墳頭草都沒人收拾,豈不可憐!”崔娘一狠心,連這話都說了出來,察覺到嘉柔身子一顫,她臉憋得脹紫,喉嚨里,嗬嗬直響,在產婆和醫娘一聲迭一聲的“夫人使勁吶,再用力,對,呼氣!”中幾乎要將細牙都嚼碎,上酷刑般的痛沒完沒了,太陽xue突突直跳。 生不如死。 她仰起脖頸,一聲長長的哀叫后忽覺得有什么東西從腿間一下便滑了出去。 下身頓空,又好似那團東西是被人一把拽了去。 孩子一聲響亮的啼哭驟然響起,嘉柔昏昏沉沉,眼皮直打架,整個人處在解脫后的巨大空虛中,不知身在何方。 外頭,一頭汗的醫官剛拎著藥箱急匆匆趕來,人剛上了臺階,聽到這一聲嬰孩啼哭,立刻長松一口氣。 而桓行簡,在這樣的一剎那,心境竟也是茫茫然,人一松,頭暈目線間,手不禁扶住幾角方穩住心神。 疾步進來后,迎上的便是產婆那張喜不自勝的臉了:“大喜呀,是個小郎君啊大將軍!”那皺巴巴的嬰孩送到了眼前,身上奶腥味兒沖人,桓行簡略略一看,錯開身,奔到嘉柔床頭,但見她整個人像大病一場虛弱的可憐,一臉的淚汗,正被崔娘拿溫水浸過的手巾小心擦拭著。 滿屋子血污還在收拾,產婆依舊在指揮著人各自忙碌。 “柔兒?”桓行簡抓起她一只手,不住輕喚她,另一手溫柔地摩挲起她溫熱的臉頰,“聽得到我說話嗎,柔兒?” 嘉柔瞳仁里的光漸漸聚攏,投向他,眼角淚痕宛然,她扯了扯嘴角,還沒說話,產婆將洗弄干凈的小郎君往她床頭輕輕臥下,嘆道: “夫人看吶,這是你的小郎君。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呀!” 一席話,又勾的崔娘淚如雨下,忙扭身擦去了。 歷經千辛萬苦,她將他帶到這世上,嘉柔看到那軟軟的一團小生命,心里涌動著陌生又柔軟的情愫來,她將臉貼上嬰孩的肌膚上,復看了看桓行簡,目光幽幽,像是不確定: “大將軍,我真的給大將軍生了個小郎君嗎?” 桓行簡目光移動,落在孩子已變作恬靜的小臉上烏濃的睫毛,秀挺的小鼻子,像極了兩人,他靠近母子兩人,那只手,竟不知該如何撫摸孩子好,這是他的兒子,這樣脆弱,這以至于他怕自己會傷到他。 他從未體會過生命竟是如此可貴他是他的骨中骨,rou中rou。 “是,”桓行簡用嘴唇碰了碰嘉柔汗濕的眉眼,近似耳語,“柔兒,你受苦了,你不知我有多感激你……”說罷,他心底竟沒來由生出一股悲愴來,太傅,你看到了嗎?父親是帶著他沒有嗣子的遺憾離開這人世的,我不忍我兒無后,這是太傅彌留時不忘的感慨,桓行簡心如刀絞,他很久沒有這樣喜悅過,也沒有這樣悲傷過。 浮華案后,他的悲喜都變得很淡,唯有對權力的**一日比一日深重,權勢才是他活著的渴求。 他很多年沒有這樣深刻的情緒體驗了。 “請大將軍讓一讓,”產婆又來催促,凈過的手,盡是香噴噴的澡豆子味兒了,她喜笑顏開的,解釋道,“得給夫人開奶,小郎君一會兒就得喂?!?/br> 桓行簡只好起身,戀戀不舍地在嘉柔和孩子身上目光一交替,站到了旁側。 產婆上來就要分嘉柔衣襟,她面薄,身子底下雖還火火的痛,但跟生產時的比全然不算什么了。此刻虛弱,還是掙扎了下,羞赧地看了看桓行簡: “你出去呀?!?/br> 桓行簡微微一怔,嘉柔捂著衣裳,輕聲道:“你快出去?!?/br> 產婆卻不以為然,笑哈哈的:“夫人當娘了還害羞吶?”屋里還有婢子,大家聞言,一時都掩口笑起來。 見嘉柔一雙埋怨的眼盯著自己,桓行簡便先出來了,沒急著讓醫官走,命人帶到前廳相候。 這邊,喊來石苞,心情大好道:“回去告訴母親,就說柔兒生了個小郎君,母子平安?!?/br> “??!”石苞不由大喜道,雙手一拱,“恭喜大將軍喜得麟子!” 消息傳的很快,公府上下都知道大將軍家的小郎君誕生,值房里一片喜氣洋洋,有人攛掇著阮嗣宗寫首賀詩,他淡淡的: “鄙人不才,再說,想給大將軍賀詩的應該會很多,不缺我一個?!?/br> 大家嫌他掃興,也就散了。隔壁傅嘏聽到這消息,對從太學來的劉一笑道: “今日大將軍有喜事,怕沒時間見你,你先回去,等……” 話音還沒落,卻見桓行簡踱步進來了,傅嘏等忙起身施禮,恭喜聲不絕于耳,顯然,大將軍此刻心情絕佳,含笑落座,這才覺得自己有些口渴,剛才緊張全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