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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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夫人一雙飽經世故的眼,瞥了瞥他:“子元,你不至于昏了頭,真要姜令婉為妻?” 語氣里,已經隱約透露著不滿,桓行簡笑笑:“有何不可?他父親也不是無名之輩,再者,”他笑意漸濃,想了想,忍住沒說,只是勸換夫人,“母親何必總是以出身論人?” 果然,桓夫人又是一番陳辭利弊,簡潔犀利,桓行簡耐著性子聽完,答道:“沒聽說誰是靠個女人就得了天下的,母親說是不是?” 怕惹得桓夫人更不喜嘉柔,雪上加霜,桓行簡忙笑著給她奉茶:“我心里有數,這事,容我再好好想想?!?/br> 他很快打岔了話題:“對了,有司奏功臣配享太廟一事,太傅功高爵尊,最為上?!?/br> 配享太廟,是臣子最高的榮光了。尤其是,太傅桓睦身居太廟功臣行列之首,不消說,雖是有司奏請,可真正拿主意的是桓行簡。 桓夫人臉上這才微有喜色,母子復歸融洽。 離開桓府時,桓行簡特意到后宅繞了一圈,他一來,本聚在廊下嘰喳剪花的婢子見過禮,忙不迭都躲開了。 張莫愁正拈著針線給他做佩囊,見他現身,忙把東西一放,整理儀容,過來施禮: “大將軍?!?/br> 一語畢,嘴角不由地多了抹笑意,語調里有隱約的歡喜,“妾有些日子沒見大將軍了?!彼τ乜粗感泻?,見他神情淡薄,那顆心,頓時涼了下去。 第99章 君子仇(7) “初七那日,你在銅駝街見到了崔娘和嘉柔,是不是?”桓行簡直接問話,張莫愁本覺得心里有塊大石頭堵著,看他冷臉,這下弄明白了緣由,微微一笑,回道,“是,妾偶然遇到崔娘,不想,那位在壽春見過的姑娘也在,我便上前打了個招呼?!?/br> 話里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來,桓行簡俯身,拈起剛成型的佩囊,粗粗一看,囑咐道:“日后若是再偶遇,要喊夫人,要行禮,她不是什么姑娘?!?/br> 張莫愁徹底愣在了原地,那個表情,分明錯愕,雖然沒有過做夫人的妄念,但聽桓行簡信口就來,一時也有些迷惑了。 他家里哪有夫人?夏侯氏早在太傅活著的時候,就病故了。 一肚子不解,張莫愁調整下表情,溫順而應。 桓行簡把佩囊一放,語氣終于舒緩些,瞧瞧天光,一副惠而不費的口氣:“天涼了,想做進去做吧?!?/br> 給她一記淡笑,他轉身離開園子,回到公府,嘉柔在后院里正擲投壺,額頭上,微微沁出了汗。她那模樣,專注非常,完全沒意識到桓行簡人到了身邊,剛要出手,聽一聲“柔兒”,頓時歪了方向箭掉在筒外。 嘉柔扭頭,氣呼呼瞪他一眼:“我就剩這一枝了,大將軍須臾都不能忍?” 桓行簡走上前,往嘉柔額頭一戳:“不能?!奔稳嵛匦α寺?,眼珠子一轉,“那我去踢毽子?!?/br> 看她心情甚好,桓行簡笑著把錯身走開的嘉柔一抱:“別鬧?!闭f著,順手從她袖管里把帕子扯出來,給她拭汗: “一頭的汗,招風了怎么辦?你這要當娘的人,怎么老這么粗枝大葉的呢?” 嘉柔不以為然道:“我在涼州時,見過大著肚子的婦人還能背雞籠到市集賣雞哩!” 一臉的眉飛色舞。 “那些人,都是粗使cao勞慣的,自然不一樣,你嬌滴滴的,沒吃過什么苦,不能這么比,懂嗎?”桓行簡好笑地看看她,嘉柔“嘁”了聲,轉而,沖他嫣然一笑,表情忽然多了兩分羞澀,“大將軍,你不忙呀?” “再忙,也得來看看你,不是么?”桓行簡手一伸,食指彎起,蹭了蹭嘉柔臉頰,她沒午憩,便遮袖連打了幾個哈欠。 明眸里立刻水汪汪的一片,嘉柔怪不好意思的,撫了撫臉?;感泻喴姞?,讓崔娘帶她回去歇息。 前腳剛到值房,后腳石苞就從外頭公干回來,人上前,一番密語后,桓行簡仿佛陷入沉思,半晌無聲。 李豐自接連拜訪過國丈、夏侯至,再無動靜,一切,看起來不過是尋常之舉。 手指在案幾上很有節奏地叩了兩叩,他算算日子,淮南的回函應當到了。果然,兩人說話的當口,信者匆匆而來,把書信一呈,桓行簡撕開火漆快速瀏覽了一遍。 看完,他忽哼笑了聲,將信反手一扣:“壽春毌純那里風平浪靜,李豐若真想要有所動作,外藩里頭,兗州刺史一個,時時感懷先帝的毌純算一個。他誰都不聯絡,是準備赤腳行事?” 桓行簡眉宇間是毫不遮掩的輕蔑,行事不周,籌謀不密,這些人難道真的想鋌而走險?他低眉,把信箋對著燭火燒了,灰燼飄然而落。 說到朝中這些人鬼鬼祟祟,石苞心里很有些忿忿不平,郎君年輕,一時半時的當然無法積累像太傅那樣的功勛。雖有東關戰敗,可合肥這一役郎君沉穩有度,翻身仗十分漂亮,假以時日,功業必在太傅之上。這天下,誰來一統又有何人能未卜先知呢? 因此,同桓行簡說道:“李豐這個墻頭草,現在雖不知道到底有無動作,可他跟皇后的父親還有夏侯太常走這么近,必定有鬼。郎君,是先發制人呢,還是?” 桓行簡扶額一笑:“怎么先發制人?不急,狐貍要出洞,我既是誘餌他們早晚要來?!?/br> 石苞行事還算穩重,此刻,腦子里卻突發奇想,有些擔憂道:“郎君近日出行,要小心些?!?/br> 桓行簡搖頭:“李豐沒那么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難道敢刺殺我?當初,他得知太傅高平陵事,嚇得癱倒在家。說到底,他廣散家財,不愛錢,在世人心里也算有名士風采,但不過是個拿不起刀的?!?/br> 目光一調,看向阮嗣宗所在的值房,一邊沉吟,一邊笑了,“若如阮嗣宗,寫幾首語焉不詳遣懷的詩歌,我還真不跟他計較??墒?,他若真是一時頭腦發熱,自己上趕著找死,休怪我不客氣?!?/br> 末了,頗有些疾言厲色的味道,石苞聽了,也不禁朝那間值房看了看。 隨后,桓行簡把傅嘏幾人招來問事,好一番深談后,衛會將他這直到元日的行事簿給遞過來,他瀏覽一遍,笑道: “再過幾日,就是立冬,陛下要到北郊迎冬,難得?!闭f著,往他幾人頭上一掠,“諸君的溫帽都備好了嗎?” 這一日,文皇帝定下的規矩,文武百官都要戴一頂尋常百姓常戴的帽子,作取暖用。衛會心底嗤之以鼻,他對天子這種有心跟百姓示好以彰自己是仁德之君的做法不屑一顧,這片土地上的黔黎,對他而言,是群面目模糊的人,好了壞了,他不關心,一派漠然。 貴賤通戴,衛會總是很不樂意。 “怎么,士季一臉的不高興,是溫帽還沒備好?到時,怕在北郊凍著了腦袋?”桓行簡開他玩笑,衛會知道大將軍是體恤百姓的人,裝也要裝作喜歡,他回道,“并不是,屬下這個人,好動不好靜,一想到,立冬時節,蟄蟲藏伏,萬物凋零,人也當平心靜氣早臥晚起,養精蓄銳。這對叔茂兄天性淡泊的人來說,不是難事,可每每到了冬日,屬下總覺得十分難熬?!?/br> 到底是年輕人,幾人聽得忍不住發笑,桓行簡起了身,順手拍了兩下衛會的肩頭:“士季這是暗示我,該早臥晚起,去吧,我看你八成是想睡了?!?/br> 難得見大將軍有如此興致,玩笑不斷,幾人跟著胸臆暢快,就此散了。 挑著燈,桓行簡踩一地如霜月色進了后院,見到崔娘,低聲問了幾句,把燈一塞,進到屋里來了。 嘉柔這一覺睡得沉酣,沒用晚飯,迷迷糊糊中有人輕撫自己的臉,她那兩只懵懂的眸子半睜開,杏眼迷離的:“子元?” 手腕揚起,寢衣滑到肘部,露出欺霜賽雪般的一截肌膚,她摟住他肩頭,懶洋洋被扶起來,悶聲撒嬌道: “我不想起?!?/br> “我知道,用完飯再睡?!被感泻喛此殊炷?,兩個眼皮,有千斤重似的,便把靠背拿過來讓她半倚著,手巾浸了冷水,擰干后,朝嘉柔眼睛上一覆,忽受刺激,她哎呦一聲,把手巾從眼上一扯,嬌嗔道: “好涼呀!” “清醒了沒?”他笑吟吟問道,嘉柔不情不愿地下床,兩人坐到飯幾前,桓行簡這才讓人把飯菜送上來。 給嘉柔備的飯菜,向來精致,桓行簡一面給她往碗里撥拉著稻米飯,一面觀她神色,烏發被她隨手松松挽了個髻,杏腮桃臉的,別有一番慵懶嫵媚風姿?;感泻啽M情欣賞著她這副春容,含笑不語,只把碗輕輕朝她面前一放。 滿滿一桌,盡是揀自己愛吃的燒制,嘉柔近來愛吃耦合,拿起雙箸,夾一片入嘴,沖桓行簡不由地展顏:“大將軍也吃呀?” 又夾白魚,在調料盤中滾了一滾,嘉柔胃口極好,魚入佳人口腹,桓行簡笑道:“善,宛轉綠齏之中,逍遙朱唇之內,比你的駝峰又如何?” 嘉柔嘴巴上亮晶晶的,她俏皮一笑:“各有千秋呀!” 兩人每日獨處用飯時,總是最愜意放松的時刻,看她明媚笑容,桓行簡只覺一日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笑著點她碗:“我看你吃這么多,也沒長幾兩rou,怎么回事?” 嘉柔埋怨道:“我怎么知道,大將軍跟崔娘只會讓我吃個不住,我已盡力而為了,還嫌棄我不長rou?!彼距街鴤€嘴,依舊帶幾分孩子氣,桓行簡只好笑著撫慰她,“好,不說,不說行了吧?” 嘉柔嘴唇一彎,又笑了。 用完飯,桓行簡照例處理公文到夜深,等躺下后,很快的,一道均勻的呼吸聲慢慢響起。夜里,嘉柔做了噩夢,一頭的冷汗,兩只眼怔怔瞧著模糊的帳頂,外面風聲如雨,鳳尾森森映在床上猶如鬼魅。 嘉柔害怕,下意識抱住熟睡中的桓行簡,她聽到風的嗚咽,越凝神聽,越像厲鬼哀嚎。終于,她忍不住輕輕推了把桓行簡: “子元,子元……” 他睡眠中向來警覺,只兩聲,人便醒了過來,一個翻身,將嘉柔摟進懷中,嗓音微?。骸霸趺戳巳醿??哪兒不舒服?” 說著,已經摸索著要起身,嘉柔緊緊貼住他,搖頭道:“沒有,我做夢了,就醒了。你聽,外面是不是有鬼呀?” 桓行簡無聲一笑,復又躺下,握住她手,道:“子不語怪力亂神,你還信這個?哪有鬼?都是人瞎想的罷了?!?/br> 說著,倒仔細辨聽了片刻,繼而解釋,“是風聲,不怕?!?/br> 嘉柔睡意全無,兩只眼,炯炯有神的,她有點哀求的語氣:“我……”轉念一想,后悔擾他,明日桓行簡不知還有多少要事在身。于是,話鋒一轉,“我沒事了,你快睡吧?!?/br> 桓行簡便把她摟地更緊了些。 后半夜無眠,嘉柔第二日懨懨的沒多少精神。洛陽今年自入秋以來,格外地冷,怕是早早就會溫雪。屋里辟出暖閣,嘉柔徹底撂開了筆墨丹青,一心一意趕著鞋襪。 直到立冬前一日,桓行簡給她也弄了頂大大的溫帽,往她頭上一戴,嘉柔頓時成了個滑稽的模樣,看的他哈哈大笑。 “大將軍,”嘉柔摸了摸帽子,停頓片刻,鼓起勇氣說道,“要立冬了,我,我給兄長做了雙襪子,你知道的,他家里如今連個女眷也沒有?!?/br> 她心里忐忑,卻見桓行簡只是微微一斂笑意,十分寬容地開了口:“可以,你是想自己給送呢,還是讓下人送去?” 他云淡風輕的,好似這件事根本不值得一提,嘉柔大喜,兩只眼,撲閃撲閃地看著他:“勞煩大將軍命人給送去,我就不去了?!?/br> “你不想見一見太初?”極難得的,桓行簡好似打趣她一句,嘉柔心中頓起波瀾,她靦腆搖了搖頭,“外頭冷,我又有身子,就不出門了?!?/br> 也許,等孩子出世,她再讓夏侯至這個舅舅來探望才最相宜。這么一算日子,倒早著呢,嘉柔心里千回百轉的,等把襪子送走,笑意盈盈地問起他正事: “大將軍,明日立冬,我聽說陛下今歲要在北郊迎冬?” 這個儀式,中間斷了幾載,今歲又重拾,桓行簡笑應道:“對,迎冬后,宮里設宴,”手指有意無意地摩挲了下她的臉頰,“我也許會晚些時候回來?!?/br> 第100章 君子仇(8) 嘉柔兩只眼,如盛滿了兩汪春水,一閃一閃的,她輕輕朝他懷里一倒,低語道:“那我就不等大將軍一起用飯了。 一夜北風徘徊。 翌日,桓行簡起的甚早,因立冬禮重,從頭到腳,打扮得頗是繁瑣。嘉柔到底還是醒了,披件外裳,走到明間看婢子正給桓行簡梳頭,她很自然地接過梳子,為他束發戴冠。 “大將軍,你這一身行頭,很重吧?”嘉柔睡得連眼皮子都仿佛抹了層胭脂,臉頰熱熱的?;感泻喥饋砗筝p手輕腳,本不想擾她睡眠,見她還是起來了,便笑笑,透過鏡子看嘉柔星眸朦朧的,忽說道,“日后,有你覺得行頭重的一天?!?/br> 嘉柔睡意未散,只等他走了,再睡個回籠覺,一時間,沒深究他話里的意思,梳子一擱,沖起身轉過來的桓行簡溫柔一笑,很默契地送他出門: “大將軍,今日宜誦魏武的《冬十月》呢,鷙鳥潛藏,熊羆窟棲,可是桓大將軍還得去上朝呀?”她撇撇嘴,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不等桓行簡反應,把門一合,折身繼續睡覺去了。 桓行簡含笑看著那抹俏麗身影一閃,消失了,嘴角的笑意也便漸漸褪去。 天色尚不顯,天地只隱約有個大致的輪廓,公府前,帶刀侍立的守衛們一個個的無聲立在原地,眉上結了層白霜。遠處,正不時傳來一陣陣雞鳴。 初冬的清晨,靜謐肅殺。 等桓行簡出來時,大將軍府的一千戍衛已靜候半刻,齊刷刷見禮時,帶的一陣兵器鏗鏘作響。 他大略一掃,人登上輿車,由石苞親自駕車,戍衛開路,浩浩蕩蕩在微醺的黎明里朝司馬門奔去了。 司馬門外,文武百官早到的本各自喁喁交談,聽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咣咣像是要將洛陽的石板路都震裂了,皆一副驚疑模樣,扭頭伸頸望去,一番辨認,這才看清原是大將軍的儀仗兵馬。 只是,不知他弄這么大的動靜,又是作何。 李豐混在人群中,先是探看,隨即心一沉,眉頭擰出個“川”字來。 隊列在司馬門前停下,桓行簡目中無人地安坐不動,一言不發,在一眾見禮聲中不過微微頷首。直到天子的儀仗出,桓行簡依舊沒有收斂的意思,下了車,跟皇帝行過禮,帶著自己大將軍府的人同三公九卿朝洛陽北郊方向進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