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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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臣只想試一試寶雕弓金鈚箭?!被感泻喆绮讲蛔?,嘴角那,依舊保持笑意。 四下鴉雀無聲,靜謐極了。 “這……”皇帝手心全是汗,豈能甘心退讓,一抬頭,正跟大將軍的精兵們撞了目光,猶似森森武庫,看的人一陣心悸。 忽的,一道聲音從群臣中間響起,十分清越。 “陛下不可賞,大將軍今日是不是太放肆了?” 夏侯至緩緩出列,一揚眉,對上了桓行簡清冽的目光。 第94章 君子仇(2) 四下變得死寂。 連城外的風都顯得格外刺耳。 自有人暗暗替夏侯至捏了把汗,侍中許允抬頭看他,眼中有幾分悲憫,有幾分無奈。 輦駕上的皇帝,心急跳不止,目光從夏侯至身上收回來小心翼翼落在了大將軍身上。 桓行簡面不改色,手指輕輕一扣,起了身,持劍走下來眸光直逼夏侯至,微笑道:“太常,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我今日哪里放肆了?” 語氣如鋒刃,輕輕一劃,破了死寂的空氣。 夏侯至冷冷對著他:“桓氏以儒學治家,大將軍自己不清楚今日是何處放肆?” 氣氛頓時僵持。 桓行簡搖頭笑:“不然,我忙于征伐,太常平生所學正是這套禮樂陰陽,賜教罷?!?/br> “大將軍今日有三罪。其一,君命詔,不俟駕,大將軍卻姍姍來遲。其二,大魏君臣名分早定,大將軍面圣不拜,僭越蹬車,作威如此。其三,擅逼天子,索取弓箭,罔顧君臣倫常,大將軍名為魏臣,行的卻是王莽董卓之流事,這回聽明白了嗎?”夏侯至一字一頓,一雙眼,嚴厲無畏地對上了他。 身后,已經聽得眾人汗如雨下,無數只眼,只敢往腳下瞧凝滯不動了。 天上流云隨風而動,很快,遮住了頭頂日光,城門外的大地上頓時黯淡下來。 桓行簡眼睛一瞇,蹙眉笑看夏侯至,繞開幾步,手握劍柄居高臨下傲然睥睨著噤若寒蟬的群臣,掃視一圈,回頭直視坐臥不安的皇帝。 忽然,他噌地拔出佩劍,三尺青鋒,光華射眼,這一下群臣立刻被嚇得大驚失色,慌作一團?;笗F也頓時被震得一后背汗,幾步跑出,一面揮起衣袖,一面喊: “大將軍,大將軍!” 說著,年逾七十的老人幾乎是滑跪到他腳邊,一把抱住他,手勁兒奇大,漲得臉紅脖子粗,吼道:“大將軍勿要沖動!”說著,狠狠掐他的腿,低不可聞的聲音像命令又像是哀求,“子元!” 桓行簡微微一笑,一手穩穩攙起太尉,看都不看:“太尉,何故如此失態?”說著推開叔父,走向皇帝,步步緊逼,夏侯至和皇帝同時睜大了眼錯愕地看向他,一時也愣在原地。 “桓行簡,你要弒君嗎?!”夏侯至怒不可遏吼道,張開雙臂擋在了皇帝面前,事發突然,在場的無不驚詫至極,情急之下,無一人想起喊禁軍來護駕?;感泻嗋咧?,忽把劍身一調,劍柄遞向皇帝,劍頭對著自己,撩甲一跪: “陛下,太常給臣定了這么多罪,將臣比作王莽,比作董卓,可謂是大逆不道,罪不容誅。既然如此,請陛下拿起這把劍,這把劍正是陛下所賞,殺了臣罷?!?/br> 五千精兵,就在眼前,一個個的皆面無表情看過來,可手卻無一例外按在利刃上,隨時可出鞘。這邊,群臣屏氣凝神,唯獨桓旻臉上松弛的腮rou抽搐一番,又默默站到了旁邊。 皇帝早嚇得腿軟,抖個不住,看一眼桓行簡,只覺芒刺在身,寒冰砸面。他呼吸都跟著顫,一臉慘白:“朕,朕……朕沒說過大將軍是王莽董卓,大將軍不要冤枉朕……” 擋在前面的夏侯至,一段熱心腸,此刻一下灰了下去,慢慢放下了張開的手臂。他目視著桓行簡,可惜,那人只盯住皇帝,目光露骨,像是一匹惡狼,已然露出了半爪的鋒銳。 “太常所言,陛下又怎么看?”桓行簡依舊咄咄逼人,皇帝從車上一滑,幾乎坐到地上,勉強起身,挪到桓行簡眼前,顫抖著雙手,想把他手里的劍放下,“大將軍是肱骨之臣,朕,朕怎么會昏了頭自毀長城呢?” 不想,剛碰到劍柄,桓行簡忽往他手里塞了塞,嚇得皇帝大叫一聲,立刻癱軟跪到地上,他十幾歲的人,長于深宮婦人之手,哪里真的碰過兵刃血腥。當下,簡直要魂飛魄散。 桓行簡蔑然而視,微微笑著:“陛下,太常所言,陛下可認?” “不,不認,朕不認,”皇帝連連應聲,艱難轉過臉,看著一臉哀傷的夏侯至,說道,“太常只看其表,未知其里,是故那樣說,朕以為,太常沒錯,大將軍今日事出有因也沒錯。至于弓箭,小事一樁,大將軍功勛卓著,朕怎會舍不得?” 一席話說完,皇帝手心里全是汗。 底下,李豐等人早看得眼睛幾要噴火,心里拼命按捺,袖管里的手不覺成拳。 桓行簡緩緩起身,站定了,慢條斯理將劍插進劍鞘,哼笑道:“太常,陛下是君,你我是臣,現在君既斷了案,太常還有什么要說的?” 一股難言的悲哀,擠壓上胸膛,夏侯至凝視著他,嘴角嘲諷:“大將軍,封無可封,賞無可賞,你我同朝為臣,那我只有恭喜你了?!?/br> 桓行簡沒接他的話,一笑而過,轉身看向群臣:“今日之事,還有人想說話嗎?” 語氣淡薄,底下人哪個敢抬頭看他,個個都像死了一樣。 “既然沒有,”他笑了笑,轉身拽起還癱在地上的皇帝,架著他手臂,“臣同陛下一道進城?!?/br> 皇帝身上力氣像全被抽盡,虛弱上車,一場郊迎下來心中苦悶至極。即便如此,還是要撐著接下來的慶功宴,宴會上,自然沒半分歡樂可言。早早散了,皇帝回到東堂寢殿,進門便忍不住痛哭。 他這一哭,引得里頭正湊一起說話的太后和皇后出來查看。太后見他哭得傷心,不用問,心里已經明白了七八分,臉上變得難看,丟了個眼色,皇后忙上前去侍候他。 “陛下,你是天子,像婦人這樣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太后沒好氣地瞄他一眼,坐下了。 皇帝接過皇后的羅帕,把眼角一擦,抽噎道:“太后今日未見,大將軍還朝,視群臣為草芥,朕如黃口小兒,耀武揚威,滿朝文武皆食我大魏俸祿,可卻只有一個夏侯太??铣鰜頌殡拚f話。若不是朕兩頭周璇,只怕,只怕太常今日也難能脫身?!?/br> 幾上,清茶冒著裊裊的香氣,將太后嫵媚的眉眼潤得更清晰,此刻,卻呈出一股凌厲來。她心緒波濤洶涌,一陣恍惚,桓家步步為營,早不是平遼東后的時局了,她當初制衡朝局的心思落空,此刻,也是又恨又惱。 指甲在案上不經意地劃拉著,太后目光一定:“那陛下就打算這么哭嗎?日哭夜哭,難不成能哭死桓行簡?” 皇帝聽得心里不悅,帕子一丟,賭氣問:“那太后有什么好法嗎?”頓了頓,像是撒火,“太后跟朕,俱為一體,朕若是保不住大魏的江山,太后豈能善終?” 此話一出,皇帝就有些后悔,皇后也忍不住喊了句“陛下”,意在阻攔。顯然,這話得罪了太后,太后卻未動怒,只是笑了笑,“陛下說的極是,不光是我,”她目光自然而然地對準了皇后,“一損俱損,這個道理皇后年紀雖輕,肯定也懂?!?/br> 說完,眼波凝住,似在沉思,“陛下,后宮不得干政,這事,陛下何不請皇后的父親光祿大夫和中書令李豐來商量呢?” 一語點醒夢中人,皇帝暫且按下那顆惴惴不安的心,送別太后,先跟皇后商量此事。 公府里,嘉柔等桓行簡等的久,依舊不見人影兒。她倒不急,將從涼州帶來的物件分門別類,親自擺放好,捧了一卷書,在窗下靜靜讀了。 她不知道,桓行簡自宮中出,便馬不停蹄回了延年里的桓府??谛潘偷?,桓夫人張氏梳妝打扮,帶上他一眾弟弟弟媳還有幾個姬妾早在大門口等著了。 人到家門口,少不得一一寒暄,他原先的姬妾,性子溫和,話不多,此刻見了他心中雖歡喜但不敢過分上前,執了最基本的禮節后,桓行簡撇下眾人,親自陪母親回房。 等到用飯的時辰,也只張氏和幾個兒子,借著燭光,張氏不住打量桓行簡,笑道:“我當邊關的風把你吹得粗糲了,這么看,模樣倒沒怎么變?!?/br> 桓行簡往母親眼前的杯盞里舀了勺酒,雙手奉上:“今日團圓,母親小酌一杯?!?/br> 說著,偏過頭在張氏耳畔道,“本來,我該帶柔兒給母親見禮的,家里人雜,今日就算了,等改日我再帶她過來?!?/br> 張氏一雙飽經風霜的眼,又怎么會看不透自己生養的兒子,拿帕子按了按嘴角,道:“子元,你把她養在公府,不是長法,難道一輩子都不跟人見面?我若是她,豈不早悶死自己了?你自己數數,你多少個兄弟?難道都是我生的?她既跟了你,若是這點胸襟都沒有,不配進桓家?!?/br> 聽母親話里有不滿,桓行簡微笑不改,給她夾菜:“是,母親說的對?!?/br> 旁邊幾個弟弟聽著,不敢多言,等桓行簡轉頭問了幾個問題,才都恭恭敬敬地答話。 飯用的差不多了,只剩他母子二人,張氏漱了口,語重心長對他道: “你的私事,我本不想管,但說到底也是家事。子嗣為重,你今晚就不要回公府了?!?/br> 桓行簡想起答應嘉柔的話,微微蹙眉,一面給母親捏著肩膀,一面應道:“好?!?/br> 既然如此,沒再留他,張氏看看外頭的天色,將他趕走:“去吧,別耗在我這兒了?!?/br> 桂子初綻,馥郁芬芳,桓行簡在園子里站了片刻,折下兩枝,讓石苞送去公府: “告訴柔兒,我今晚有事就不回公府了,讓她早點歇息?!?/br> 一人獨自回了書房,剛出了月洞門,就見燈光一片湛然,窗子那,剪出個纖纖身影。他抬腳進來,果然,張莫愁穿了件胭脂紅的綾裙,一張唇,也被口脂點得鮮艷欲滴,可因垂著臉,只能看到一角緋紅。 “大將軍?!睆埬钚睦飺渫ㄖ碧?,她有段時日沒見他,有些緊張。方才,在府前迎他時,兩人不過堪堪對上了目光,像是無意,桓行簡很快挪開了視線,跟張氏說話去了。 此刻,外面夜色靜謐,室內燭光溫暖,一男一女相對,似乎有什么情愫在慢慢流淌。張莫愁的臉,也一點點紅了,聽到桓行簡“嗯”了聲,她鼓起勇氣,正要上前,卻看他一副不冷不熱的神情: “誰讓你來的我書房?” 看他那模樣,顯然是忌諱,張莫愁尷尬道:“是老夫人,老夫人說大將軍今日回來或要夜讀,或要處理文書,讓妾來侍奉?!?/br> 既是母親,桓行簡不好發作,撩袍坐下了。張莫愁便試探地過來替他挪了挪燈臺,隨后,開始研墨。 桓行簡未動筆墨,看她眼前晃,說道:“你先去歇息吧?!?/br> 張莫愁心里頓時不樂意,卻只柔柔道:“老夫人讓妾陪著大將軍,妾不敢走?!?/br> 他心里一陣煩悶,不再多言,讀了會兒書,等有人把一沓公文送來,一件件的,他先撿要緊的看了。 夜色漸深,張莫愁一直在旁邊靜靜相候,需要她時,她極有眼色地上前幫忙,用不到她時,便乖乖侍立在一旁,絕不出任何雜聲。 看桓行簡似是疲憊,在捏眼角,她忙上去,輕聲道:“大將軍,讓妾來吧?!闭f著,手指一伸,緩緩地給他按摩起兩邊太陽xue。 他略有倦色,也就由著她侍候了。不知過多久,張莫愁的聲音再度低低響起:“大將軍,夜深了,妾伺候大將軍就寢可好?” 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氣清淡,似有若無,她的聲音也是如此溫柔。燭光下,映著他如畫的眉眼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心中愛慕更甚。張莫愁看他只是閉目養神般,沒有回應,便大著膽子,手不知不覺往下滑去,解了他的腰帶。 第95章 君子仇(3) “你有沒有見我身上一樣東西?”桓行簡忽摁下她的手,不動聲色挪開,語氣沖淡,“一塊玉?!?/br> 那塊月光玉,他出征時隨身戴了去,等嘉柔問起,才發覺連帶著佩囊一起丟了。左想右想,桓行簡實在無從判斷是幾時丟在了某個地方。 張莫愁一臉的無辜,柳眉微皺:“什么玉?” 外頭變天了,秋風亂氈,密雨斜侵,有幾分夏日疾風驟雨之感。忽的,門被撞開,風卷進來吹得案頭文書稀里嘩啦一陣響,張莫愁忙去關門,剛到門口,一道雪白的閃電照在了臉上。 洛陽的天,可真夠反常的,她一個激靈,反身便抱住了也往門口來的桓行簡,緊緊依偎在他胸前: “大將軍,妾很害怕?!?/br> 女人似乎天生帶著某種柔弱,她聲音微小,仿佛桓行簡是她最堅實的依靠。 “沒事,只是風雨而已?!彼呐乃珙^,以示安撫,張莫愁緩緩抬起臉,這一抬首,眉眼自有無限嬌怯可憐,“大將軍,今晚陪妾好嗎?妾從小就怕刮風打雷?!?/br> 說著,手搭在他腰上,摟得更緊了。 桓行簡聞言忽而笑了,垂目看她:“是么?我記得你在壽春很是能干,女孩家不能吃的苦你都能吃,原來,刮風打雷這種小事會怕?” 話里有淡淡的揶揄,張莫愁佯裝不知,撅起嘴道:“我是女人,總有怕的事?!彼氖衷囂街M了桓行簡的衣襟,聲音如夢似幻,又有點撒嬌的味道,“其實,妾害怕不假,可妾更是想大將軍了?!?/br> 跟著閃電,果然有隱約的雷聲似在天際翻滾,不甚清晰,桓行簡笑笑,把她輕輕一推:“你要是累了,就先歇息?!?/br> “那大將軍呢?”張莫愁抬起熱切的雙眸,轉而,又多了份羞澀,“妾盼著早日能為大將軍生兒育女,這樣,老夫人也不必憂心了?!?/br> “來日方長,總會有的?!被感泻喡唤浶膽?,聽外面的風雨聲,更大了,院子里的樹木枝條被抽打的東倒西歪,他命人送來雨具,一面出來撐傘,一面對張莫愁道: “你回去歇下罷,我有事得去趟公府?!?/br> 不等張莫愁應答,桓行簡已經沖進漆黑的雨幕,廊下,那兩盞昏黃的燈籠搖曳不定,流光朦朧,她失望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心中不平,卻還是深吸口氣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