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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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柔攏了攏被子,嘀咕道:“大將軍要是真敢治一治這些人,才是大丈夫?!?/br> 桓行簡笑而不語,又給她一腳,看嘉柔情不自禁歪了下:“我以前就不是大丈夫了,嗯?” 手順勢伸進被里,找到白嫩嫩的腳,握住了,曖昧掐了一把。 嘉柔忙掙脫回來,蜷起膝蓋:“大將軍敢不敢?”桓行簡默然,太傅在時尚對許多事模棱兩可,他和太傅不同,有些事,一代人做不了?;蛘哒f,一代人有一代人能做的事。 “怎么突然對我的事這么感興趣了?”他眸光一定,揶揄道,嘉柔不好意思把頭發一抿,輕聲說:“阿嬛常來,說起大將軍,總贊不絕口,說大將軍舉賢才,恤孤苦,又整頓朝綱朝野肅然,這些我沒親眼見也不知道真假?!?/br> “哦,阿嬛很自覺,知道吹捧她家里剛升遷的兄長?!被感泻啈蛐σ痪?,“你不一樣了是不是,你不是我家的人,是這樣想的吧?!?/br> 不等嘉柔回答,外頭聽一陣叩門聲,隔著門,石苞的聲音響起:“郎君!”桓行簡立刻掀了被子起身,很快,石苞垂首進來,將一封從淮南的加急呈上。 信是鎮東將軍諸葛誕寫的,他對著燭光,不到片刻讀完又慢慢折了起來。 石苞暗暗觀察他神色,不敢多問,桓行簡不知凝神思量多久,忽對他道:“你先退下,明日一早到公府,讓傅嘏他們等我?!?/br> 回到稍間,桓行簡把信重新展開,一手托腮,坐于案前火苗跳映于瞳仁深處,顯然已陷入沉思。 嘉柔輕手輕腳下床,把他脫了的外裳又給他悄悄披上,剛收回手,被桓行簡頭也不回地揚臂反捉住了,他沉聲道:“吳國內侵淮南,這一仗,也許是我的一個機會?!?/br> 第56章 競折腰(3) 嘉柔心中一凜,外裳隨著桓行簡的動作滑落幾分,她默默往上提了提,再不聽桓行簡開腔,只握著她的手。 兩人一坐一立,沉默有時,嘉柔把手輕輕抽回,挽起袖子,問他:“大將軍要用筆墨嗎?” 桓行簡轉頭,在她臉上端詳片刻:“你知道,論戰功我比太傅差太遠。吳國這個時候先在東興修堤筑城,挑釁的意思顯而易見,依你看,我該不該趁這個時候伐吳?” “我不懂,”嘉柔十分坦白,“大將軍公府里幕僚無數,當廣開言事,多聽聽幾人的意見。再者,四方三征將軍們無一不是能征善戰的宿將,大將軍也該問問他們,最后定奪?!?/br> 桓行簡頷首,笑道:“柔兒,你要是男兒身,我公府里定給你留個位子?!?/br> 玩笑話說完,他又是個沉思的模樣了。 “大將軍,你明日還有諸多要事,先歇著罷?!奔稳嵴f完這句,又覺不妥,像是邀約,忙補道,“我知道大將軍睡覺怕人有動靜,我去外頭?!?/br> 桓行簡卻固執地把她手一拉,命嘉柔為自己寬衣,嘉柔推辭不得便照做了,他人在熱孝中半點裝飾也無。只頭上一頂小冠,腰間連個玉飾都省了。忙碌一番,嘉柔將他腰帶朝屏風上一搭,衣裳疊放整齊,服侍他躺下。 正要把帳子放下來,桓行簡那兩只眼在一派柔和的光暈里如寶鉆般盯著自己,他直言道:“其實不必問任何人,我想打這一仗?!?/br> 嘉柔心里又是一跳:“大將軍已經拿定主意了?會不會太快了?” “嗯,你去搬個杌子來?!彼淮蜓埏L,嘉柔只好取來杌子在床頭坐下了,看他精神不減,手里拈著根繡枕上她遺落的青絲,眉宇微蹙,神思不知飄到了何處。 “大將軍要是睡不著,不如來猜謎?”嘉柔瞥到史書就在幾頭放著,心中一動,桓行簡一時失笑,“高平陵前夜,比這兇險的多,柔兒,你覺得我需要你的安慰?” 嘉柔不大好意思,雙手搭在膝頭上,說道:“大將軍眼都不閉,不是要睡的樣子。既然睡不著,打發打發時間?!?/br> 外頭北風呼嘯,幾竿竹子上始終颯著如落急雨般的動靜,室內溫暖祥和,桓行簡望著嘉柔光潔柔和的面龐,手一撐,懶懶托起腮,笑:“好,你出個謎,猜什么?” “阿嬛說大將軍自幼熟讀經史,我也不敢賣弄,就當解悶,隨口胡謅個謎,來猜人物可好?”嘉柔本也是信口一提,此刻,凝神認真思索起來,目光不由定在那具屏風上桃花芳草,白鶴唳空,仿佛都能聽得見那一陣陣的欸乃漿聲,山如螺黛,綠水欲顰。 她那雙靈秀的眼霎時一亮,沖他笑道:“有了,青山碧水,請大將猜個史上的武將?!?/br> 這謎出的刁鉆,桓行簡眸光低轉,一圈圈把她頭發纏在指上,冥神半晌,看他那個神情令人捉摸不透。嘉柔以為要難倒他了,抿唇道:“大將軍要是猜不出,就先睡……” 手剛給他往身上挪了挪綾被,桓行簡抓住她的手,在唇上碰了碰:“我要是猜出來了,柔兒給我什么獎賞?”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手背上,微微作癢,嘉柔難堪地想縮回去:“我身無長物,沒什么能獎賞的?!?/br> “誰說的?”桓行簡嗓音低沉,“我每日奔波往來,沒有一雙舒適的鞋子恐怕不行?!?/br> 話點到這個田地,嘉柔不能再裝傻,似有所動,把臉一垂慢慢點了點頭。 桓行簡這才把她臉頰一捏,笑道:“青山碧水,是為景翠?!?/br> 嘉柔頓時“呀”了聲,她這謎,出的隨心所欲,信馬由韁,此刻不禁暗自欽佩起桓行簡,眉眼彎彎,忍不住點頭道,“是楚國的景翠!” 兩人相視一笑,其間默契倒盡在不言中了?;感泻啿贿^略作思考,便破了她這道謎,只是,中途他思緒岔道想的已是明日之事。 嘉柔觀他神色,無從探究一二,把繡帳一垂,說道:“大將軍,明日你還要早起,睡吧?!?/br> 更漏遲遲,確實不早了?;感泻喰π?,翻個身,當真闔上了眼。嘉柔在旁邊靜靜坐良久,聽桓行簡鼻息平穩,才透口氣,起身把燈臺拿走,很快的屋里便幽暗下去。 這一覺睡得沉酣,桓行簡醒后,自己穿戴了,走到明間看嘉柔睡得正香,沒叫醒她回到書房洗漱好直接去的公府。 一群人早等著桓行簡了,他把信朝案頭一丟,讓幾人先一一過目。自己則端坐下來,奮筆疾書,給征南將軍王昶、鎮南將軍毌純、征東將軍胡遵分別去書問計。書成,命人加急送往東南。 見他起身往墻上輿圖前站定,幾人圍上來?;感泻喣抗舛⒅泩D游走,手一指,慢慢移動,“從北攻南,淮左一地湖泊星羅棋布,很難集結大軍攻伐,唯有出歷陽到采石磯。東興地勢險峻,守扼之所,諸葛恪這個時候在東西兩山先占地立城,是把釘子都釘到我眼睛里來了。若連壽春一帶都守不住,何談伐吳?我不能不拔眼中釘?!?/br> 諸葛誕的上書倒跟鄧艾一樣體貼大將軍,不光據實列了當下處境,計策一并呈了。三人看完,各懷心思,諸葛誕算盤打得很妙王昶取江陵,毌純攻武昌,東吳的上游被這么一牽制住,魏軍主力集中攻兩城,大獲全勝也。 “你們怎么看公休之計?”桓行簡調轉過頭,目光一一從三人臉上掃視過去,聽他溫和稱諸葛誕的字,幾人心中不約而同了然,傅嘏含糊其辭的,“不知道其他幾位將軍是什么意思?!?/br> “他們的意思是他們的,我在問你們的意思?!被感泻喢碱^一挑,頗含深意地看了看傅嘏,傅嘏沉吟片刻,說道: “下官覺得公休未免想當然了?!?/br> 桓行簡嘴角微翹:“是么?蘭石說說看,公休想當然在哪里?” “吳主剛逝,諸葛恪新遷太傅正是他軍民上下一心抵御外敵的時刻,孫氏經營江東六十載,即便吳主晚年倒行逆施,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事發突然,我軍與敵軍相隔甚遠,沒有探馬能提供詳細軍情,到底現在東吳是個什么情況,誰也不知。更可況,我軍在淮南一線治兵訓練,已逾三載,天下皆知,想要偷襲是不可能的了,至于吳軍,若是步兵同水軍配合,列船津關,占據險要,貿然出兵實在是僥幸心理?!?/br> 傅嘏說話毫不留情面,條分縷析,這些話一說出來無異于給桓行簡兜頭澆了盆冷水。他心頭不悅,板著臉問:“我軍兵強馬壯,論實力就是吳蜀加一起也不抵,諸葛恪在東興不過留兩千兵力,大軍壓上,他救得了?他又有多少人馬可救?” 心頭一股怒氣不散,他還沒想好怎么動諸葛恪,諸葛恪竟不知死活先來下戰書了。傅嘏知道他的心思,卻堅持勸道:“東吳以小擊大,本是自取滅亡之道,大將軍勿要心急,只要我軍牢牢占據淮南膏沃之地,屯田懷柔,一旦有可乘之機再奇襲敵軍,到時他自會瓦解消散?!?/br> 說完,再去看桓行簡神色,說不上是個什么形容,目光追隨著他負手走了出去,幾人面面相對,都跟著走了出來。 “不管那幾個將軍獻計如何,蘭石的意思,都是不要我出兵了是嗎?”一股清寒吸入肺腑,桓行簡的臉上也是冷的,傅嘏重壓之下,依舊堅持己見,點了點頭。 這邊虞松勉強開口:“蘭石的計策要看成效雖須時日,可最為穩妥,昔年魏武不聽賈文和之計,以致赤壁大敗,大將軍當以史為鑒,先文后武,徐徐圖之?!?/br> 樹頭上,枯枝亂響,寒鴉棲息,冷風肆意打著旋兒地將幾人吹得衣袂紛舞,氣氛靜得詭異。衛會那張少年明媚的臉上,輕輕皺了下眉頭,打破僵局: “會以為,這一戰,大將軍未必就不能打。諸葛恪這個時候剛升了太傅,急于立威,我軍不出他只會更加得意。如今,我朝在東吳看來想必是勢弱可欺,畢竟,太傅誅王凌后身逝,在他們看來我朝怕無人可堪大用了,東關口陳兵,實為試探,到時大舉北上也未可知。不若此時,大將軍先發制人,不入虎xue,焉得虎子?只留心一點即可,”他把雙手一伸,是個作揖的模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大將軍可遣四方將軍,勿要親身涉險?!?/br> 說得那兩個啞然,看桓行簡一臉的莫測,頗有興味地看了眼衛會,丟句“我知道了”,就此出門,不知去向。 院子里,留他幾個在這喝冷風也渾然不覺,虞松忍不住怪衛會道:“士季,你添什么亂吶?” 衛會哼哼笑,抬腳進屋抱起他心愛的小手爐,在懷里捂著,轉頭對被風刮出一臉慘青的虞松道:“難道,你們看不出?諸葛恪如今同大將軍是一樣的處境,都需要立功立威。大將軍想打這一仗,事成,則權勢加矣,事敗,”他又笑得輕佻,“那要看大將軍有沒有本事收拾殘局了?!?/br> 話說著,面上露出一股少年人才有的銳意進取,“我要是大將軍,我也打,為什么不打?萬一抓住這次的機會了呢?一將功成萬骨枯,倘是我能登頂,踩著累累尸骨上去又如何?”他難得有些肅然,“你們不是大將軍,這一戰,對他來說其實從來就一個選擇,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他如今處境不用我說你們也明白,有些河呢,表面上看是風平浪靜,其實底下暗礁密布,暗流涌動。事情若不好了,諸位畢竟一個個都是智囊,不跟他,還能跟別人去,可大將軍能跟誰去?我勸大將軍險中求勝,才是正道?!?/br> 言辭露骨,眼尾一泄凝聚而起的森寒之意,衛會笑著繼續找點心吃去了。 三五日后,幾位將軍的上書一來,果然五花八門什么計謀都有,有求穩的,有求險的,拿到朝廷上,文武百官一商討,更莫衷一是,吵得烏煙瘴氣。 皇帝對軍國大事可謂一無所知,一時覺得這人說的有理,一時又覺得那人倒也不錯。踟躕間,想起太后的話,把局面朝桓行簡身上一推,立即遷他為大將軍,假節,命他自行定奪。 傅嘏心知桓行簡對毌純等人伐吳之計也不甚滿意,唯有諸葛誕,最能貼合他心思,見他主意既定,只能趕緊去部署糧草輜重。 主帥人選定的不是他人,正是太傅生前深受信任的胡遵?;感泻唽竦牧私?,僅限遼東一役,論能力胡遵其實在諸葛誕毌純等人之下,可他對太傅最忠心,桓行簡幾經考量,還是定了他。 桓府里,桓行懋剛走沒幾日,又匆匆自許昌趕來,一身重甲,沒來得及換,鏗鏘鏗鏘地連張氏也沒顧上,直奔書房。 桓行簡抬眸,也沒什么廢話跟他啰嗦:“朝廷已經下詔,三路伐吳,王昶攻南郡,毌純襲武昌,主力由胡遵諸葛誕率兵攻打東興,撥了七萬人馬,我已跟陛下上表,奏請你為安東將軍督軍?!?/br> 他把輿圖一卷推開,兩手交叉相扣,冷肅道:“這一戰,只許勝不許敗,你聽懂了嗎?” 七萬人……桓行懋正在心里琢磨這個人數,東興兩千把守,怎么看,這懸殊也是天差地別,精神一振,抱拳道:“屬下謹遵大將軍旨意?!?/br> “我雖不領軍出戰,但到時自會到前線?!被感泻営帜昧酥饕?,分明是個說一不二的口吻,衛會的話,他不是沒有聽進去,千金之子,該入的龍潭虎xue也得去。 桓行懋乍然聽出一身冷汗,忙阻道:“阿兄,你不能去,太冒險了,洛陽還得阿兄坐鎮!” 他臉上忽就多出了絲絲憂慮,“整個朝廷,都等著看阿兄這一仗到底能打出個什么結局來,阿兄一定要珍重自己?!?/br> “不錯,”桓行簡面容微冷,“我如今雖在這個位子上,想我死的人,卻都藏在看不見的地方等著,”那兩道英挺的長眉忽就桀驁不馴地一挑,目光犀利,“我會讓他們知道,天命在我,我桓行簡沒有不敢去的沙場,也沒有不敢殺的敵人?!?/br> 說得桓行懋又是一震,太傅從不說這樣的話,他暗暗看兄長一眼,道,“我去看看母親?!?/br> “不必,她很好,你速去準備,等你凱旋再看她不遲?!被感泻喒麤Q道,推門而出,抬頭一望高而遠的蒼穹,凝視片刻,喊來人,“去告訴夏侯至,就說大將軍有口諭,讓他準備主持大師之禮?!?/br> 第57章 競折腰(4) 進了十月,洛陽的天便一日勝一日的冷。這樣的時令,已經適宜在家中守著個小火爐,溫上酒,一面驅寒一面跟人絮絮叨叨私語閑話人間。 朱蘭奴沒這樣的閑情逸致,從家里出來時,把披風一裹,就鉆進了馬車。她母親追出來,帕子掩嘴,撇著風:“怎么就在家坐不住呢?整日往外跑?!?/br> 被桓家休回娘家,本就顏面盡失,朱夫人簡直沒臉出門暗怪連累了兒子。不想,朱蘭奴的臉皮卻厚得驚人,每日里,照樣梳妝理面,撲粉戴花,隔三差五帶著婢子朝街上一通亂逛。買不完的布匹、香料、珍奇玩意兒,跟銅駝街上的胡商打得火熱,朱夫人看不下去,嘮叨兩句,朱蘭奴便把眼睛一斜: “難不成我被休了,就只配日日在家以淚洗面?” 朱夫人被她滿嘴的歪理氣得不輕,又管束不住,索性撂開手。但今日不同,是征北將軍的忌日,朱蘭奴不同她一道準備香燭紙錢去北邙山,只想出去撒野。朱夫人實在看不過眼,看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心肝全無,又氣又悲。 “我在心里記著父親足矣,人死不能復生,就是母親這會跑到墳頭哭死,父親是能起死回生,還是能如何?”朱蘭奴把頭上的簪花按了又按,別了一排,整整齊齊,口脂點得嫣紅。 說完,命人駕著馬車揚長而去。 一路來到夏侯府,朱蘭奴打簾出來時特意一頓,仰頭看了看上頭匾額,目光流轉:大門緊閉,莫說一個人不見,連那兩頭鎮宅的石獅子看起來都無精打采。 她嘴角勾起一絲輕蔑,赫赫的夏侯氏,到如今,也不過如此。 剛下車,里頭出來個衣帽周正的小吏,顯然不是夏侯府里的人,后頭,有家仆出來相送,這小吏目不斜視從身旁過去了。 朱蘭奴目光追隨,回過神,忙提裙跑上來,喊住家仆,把不倫不類的拜帖塞過去:“交給太常?!?/br> 后苑里,夏侯至在喂仙鶴,四下芭蕉零落,一陣北風過,池塘里倒浮光躍金,折射到人面龐上有幾分故人遠歸的溫柔。他看到拜帖,覺得有些莫名,想了想,還是請人進來。 遠遠的,只看到夏侯至背影,朱蘭奴是第一回見他暗道果真清絕,款款走來,斂裙施了一禮:“夏侯太常,冒昧打擾,還請多包涵。我這次前來,不為別的事?!?/br> 她從袖管中掏出一方帕子,折疊有序,一角一角拈開,露出折斷的兩截金釵。夏侯至當即認出來了,這是當年桓行簡下的聘禮,他錯愕不已,朱蘭奴瞄著他神情變化,緩緩說: “想必太常知道我的事,不瞞太常,自嫁入桓家我無一日不惶恐。久聞夏侯姊姊嘉名,可是聽人說她走的蹊蹺,趁桓行簡跟太傅南下伐王凌,我去了畫室,找到這么樣東西,怕是姊姊的,特來物歸原主?!?/br> 夏侯至握著金釵,眼前一晃,仿佛又看到彼時幾個少女嬉笑著把仙鶴圍住,鬧著讓清商來畫。很快,朱蘭奴的聲音將幻境化去: “太常不知,姊姊去后,她的幾個貼身婢子在府里沒待多久便被逐出了府不知所終,我私下打聽,竟是音信全無?!?/br> 所有的話都說得模棱兩可,朱蘭奴暗笑,見他凝滯,緊跟著幽幽一嘆:“我為太常傷懷,夏侯一脈,本為宗室,不知為國立下多少汗馬功勞,若是連自家骨rou都護不住了,恐怕,太極殿更護不住。只是不知道,到頭來太常能不能護得住自己呢?” 說完,又施了一禮,不管夏侯至是個什么表情,她噙笑從后苑出來,放眼一看,東南角開了成片的蘭花,信步走上前,折了兩朵,嗤道:“將敗之家,花開得再好有什么用?”直把腦袋搖了又搖,腳碾上去,“君子如蘭,你要是真有骨氣跟他斗一斗??!” 朱蘭奴心情愉快地從夏侯府里出來了,那兩朵花,最終被她半道上打簾隨手一丟,成了街上行人腳底爛泥。 出征這日,夏侯至主持軍禮,祭天告廟,建牙樹旗,太極殿高臺上桓行簡一身戎裝,身為都督中外諸軍事的最高統帥在軍鼓大作之后,將佩劍一解,轉交給了桓行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