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書迷正在閱讀:咫尺山海GL、穆錦的九零年代、到底誰是玻璃心?、渺渺兮予懷ABO、教主的雞兒呱呱叫、白蓮花與白月光[快穿]GL、我做丞相那些年、當白月光穿成反派后[快穿] 完結+番外、醉臥斜陽為君傾、[綜]作死奇葩自救手冊
說著,眼睛朝外一掠:“人走了?” “是?!?/br> “好,來的好!他這一去,劉融必不再疑我,我要先發制人,只等后日寒食謁陵一舉起事!”桓睦嘴角一動,眼睛帶笑。 說罷,目光定在劍架上,走到跟前,一把抽出,華光冷冽直逼人眼,桓睦指向屏風八字,手指輕撫寶劍鋒芒,緩緩滑過: “天地開辟,日月重光,我這把劍磨得已經太久也足夠鋒銳了,”他霍然回首,看向桓行簡,“如何?” “出鞘必飲血,太傅?!被感泻單⑽⒁恍?,眼睛里卻是絲毫笑意也無,將輿圖取出,一展眼前,上面邊角早破損磨舊。這張圖,伴他在書房里不知度過多少個漫漫長夜,那上頭,又不知浸yin了主人多少次指間的摩挲微重汗意、澡豆清香、燭火煙熏,此刻,皆都收攏成密密麻麻的一張網,罩住了整座洛陽城。 “你明晚去請三人過來,你叔父,太尉和太仆,明白了嗎?”桓睦將發冠拿起,端端正正自己重新一系,“此事明日再告訴子上?!?/br> 桓行簡如常出來,舉目一望,不知幾時晴空布滿了層云,東風一卷,拂過他那張無情無感卻又秀逸出塵的臉,攜裹著不知從何處帶來的花香,把人溫柔一圍。 石苞一雙眼睛望著他,殷殷期待,心頭早已激蕩如許隱約嗅出了那久違的絲絲血腥味道。見桓行簡薄唇一動,忙凝神傾聽: “宅子定的何處?” 石苞一愣,不意他竟問的是這個,回過神:“建春門一帶,雖不大,卻很清幽適合姜姑娘暫住?!?/br> 宅子并不引人注目,規制精巧,所需器皿等零碎物件一應俱全,備的整齊。石苞猜不出桓行簡到底是個什么意思,兩只眼,便停在他臉上靜等后文。 他踱步而行,手輕輕撥開柔嫩柳枝,孤峙一人,踩在太湖石上背對著石苞,臨風而立,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回眸說道:“明晚你送她出府,帶兩個奴婢。讓啞奴盯住了,等我消息,如若事成我在自會接回來,如若不成,我不在,”他臉色冷淡一頓,“殺了她?!?/br> 第34章 高平陵(1) 太傅的園子,取名樵柯,園中有木無花,只是今年破例移種櫻樹,枝頭花苞羞藏,月下搖曳,平添三分春色。 眾人從屋中走出,身披花影,就此融入一地流銀的月色之中?;感许穷w心,依舊跳的又急又猛,他顯然是最后一個知道這件事的局中人。兩只眼把桓行簡一望,該說的,早在父親的書房中說盡,他害怕。 成王敗寇,進則柴天改玉,退則萬劫不復,全族人的腦袋就在他們手中拎著?;感许X得自己遠比父兄要軟弱的多,不安地想開口說些什么,但又好像一字都不必說。 整座桓府如常,靜默地矗立在洛陽交錯縱橫的里坊之間,蒼穹之下,星漢燦爛,并無特別。 桓行簡提燈往嘉柔這里來,剛進園子,聽有琴聲,立在廊下靜靜欣賞片刻,莞爾進來。 是那具焦尾,嘉柔彈的是涼州城里不知名的古琴曲,調子蒼涼,帶著風沙氣。 “大漠孤煙,鷹擊長空,是這樣么?你倒有幾分颯爽豪邁之氣?!被感泻啺褵粢环?,屏退婢子,施施然撩袍到嘉柔旁側矮幾上坐了。 琴音乍停,嘉柔驚訝地抬眸看了他兩眼,隨即避嫌移開,不談音律。兩只素手朝膝頭一擱,是個文文靜靜的模樣,她斟酌開口說:“如今,蕭輔嗣已經不在了,”她神情黯然,燭光中眉宇含愁,“我要回涼州?!?/br> 這幾個月,陸續收到過姨母的家書,奇怪的是,對她那次去信提的要求充耳不聞,只問她瑣碎。親事塵埃落定后,涼州的書函,便更只剩了諄諄教誨。 嘉柔垂袖拳頭不禁攥了一攥,拿定主意,明日親自去找張氏,她沒有道理強留自己,會許她離開的吧?燭火搖曳,映著她若有所思的一張臉。 眼前有身影一閃,原來是桓行簡手伸過來,撥了三兩下,不搭理她提的那茬,不說同意也不說拒絕,而是問: “知道是什么曲子嗎?” 嘉柔回神,點了點頭:“《雉朝飛》?!?/br> 桓行簡贊賞的目光里笑意便粘沉了兩分,燭光輕晃,他五官深刻,兩道濃眉下是閃爍不定的眸子:“那你一定知道這個中典故,我獨傷兮未有室?!?/br> 嘉柔咬唇不作聲,他那道溫柔纏綿的聲音忽近了,人繞到自己身后,半傾身,捏住她兩只手繼續撥弄琴弦: “你這么聰明,一定明白我在說什么。這首曲子你會么?不會我可以慢慢教你,要不然,你教教我剛才彈的那一西涼古曲?我很喜愛?!?/br> “不,”嘉柔手要抽回,旋即被他捉住,她心神亂了起來,“我不明白,我只想回涼州?!?/br> 桓行簡輕笑了聲:“整座洛陽城里名士俯拾皆是,春鳥秋蟲,能談兩句老莊,服一回散,跑到北邙山上大哭一場就能被人傳頌。圣人有情無情,朱顏吳霜,好像這個世上就只有這點事值得掛懷。我忘記了,你的父親也是名士,我不一樣,你知道我哪里不一樣嗎?” 不錯,洛陽城里從不缺高山明月,林下竹風,獨他是暗涌的一脈血腥風流,為人所不知。但十年前,他意氣風發初涉仕途也是風雅子弟,浮云一別,流水十年,北邙山上起墳冢,洛水橋邊漾畫船,一切早如煙而散。但這個時代,各人注定有各人的風流,親朋故舊,敵耶友耶,誰都無從知曉一場東風要將眾人吹向何處。 他聲音低轉,落在嘉柔耳中像是獨語竟有一絲孤寂之感,她疑心聽錯,背后緊貼的身子忽然離開了?;感泻嗊^去斟了盞清茶,遞給她,自己也倒了,目光一碰舉起算相敬,嘴角噙笑: “無酒有茶,不如此刻你我且共從容?!?/br> 嘉柔又疑心自己看錯,她捧著茶,一雙眸子被裊裊的水霧打濕,喃喃搖首:“我做不到像郎君這樣從容,我不過俗人?!?/br> “留在洛陽罷?!被感泻喺f完這句,走過來垂首,嘴唇碰了碰她的鬢發,嘉柔一拒,他本動作輕柔仿佛瞬間被惹惱,眉峰一沉,戾氣頓生,把人直接抄起朝帳子里一送: 卻無后續動作,兩人四目相對,桓行簡居高臨下凝視著嘉柔,嘉柔渾身僵住,對峙了這么片刻,反倒不怕了,直言道: “你既然聽出我琴聲所表,就該知道,我想回涼州,不想留在洛陽。我雖在洛陽也住了好幾載,煌煌帝都,自然是好的,我也喜愛銅駝街,翠云峰,可我更想回涼州去,我想涼州的鷂子駿馬還有芨芨草?!?/br> “你也聽出我的琴聲了,不是么?我難道比不上一只鷂子或是一束蓬草?”桓行簡兩只手撐在她臉龐,不準她動,嘉柔長睫忽閃不已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眼,輕聲反駁: “不,郎君是世家公子,自有遠志,我是個沒志氣的人,只關心花何時開草何時綠,胡人的商隊是否平安來往,街上的百姓是否歡笑依舊,與我無關,又與我有關。所以,我不懂郎君的琴聲,也不懂郎君?!?/br> “那我要你懂我呢?”他的手朝嘉柔眼上一覆,氣息迫近,帳中的一方天地春光盡收,紅浪翻涌,枕上香汗,桓行簡縱情顛倒發狠帶著說不出的孤烈,嘉柔迷離間指甲斷開,求饒說: “別……” 桓行簡不語,一面捏緊她下頜,雪肌玉膚上立刻現出絲絲淤痕。明日刀山火海泥犁地獄rou身也要趟過,今日是如飲鴆,只為止渴。身下人真切可觸,香甜沉醉,一段春嬌難能描畫,他眸光低垂,同嘉柔對視緊緊糾纏不許她臨陣逃脫,命令道: “看著我?!?/br> 銀鉤鐵畫,纖毫可感,嘉柔被他束縛良久兩人宛若纏枝蓮般密不能錯,她有一瞬的失神:“你怎么了?” 眼前人如蟄居千古的獸,一觸即發,桓行簡猛然停下,沉下身抵在嘉柔額間,耳鬢廝磨般: “柔兒,等我回來,聽見沒有?” 嘉柔懵然不解,骨銷神墜,汗濕的額發被他撩開,再想說什么,桓行簡手朝她紅唇上一按示意她不必出聲。相偎半晌,忽被桓行簡擁著抱起,自頸后給她一記手刀,嘉柔暈了過去。 給她穿好衣裳,桓行簡又默默凝視片刻,蹙眉把人抱出來,從角門出,貓腰上車,小心將嘉柔臥在早鋪就的被褥間,拿自己的薄披風裹了。 “送走,等她醒了,就告訴她桓府怕她染病,在外先暫住幾日?!被感泻喌吐晣诟纼删?,聽得一聲凌厲鞭響,在月色中,目送車馬消失在了幢幢陰影之中。 月色不佳,后半夜變天,土膏深厚春雷驟動,嫩雨如酥,淅瀝起整個人間?;感泻喴灰乖谟甏虬沤堵暲锇踩蝗胨?,窗下,靜默的綠意在雨中流淌,直到天光微明,寒食禁火,雨停了一陣。 一聲令下,散在人間的麻衣白冠死士三千,自洛陽城的角角落落如鬼魅般迅疾無聲而出,在寒食的煙雨中,匍匐跪倒在桓家庭院。 “諸君!”桓睦一身戎裝,戰袍上身,他立在階下沖滿目的縞素遙遙作揖,隨即接過桓行簡遞來的烈酒,踱步下來,一樽盡酹沉浮大地: “今日起事,進退皆在諸君,睦當與卿生死與共!有勞了!” 清波跌落,底下一呼百應,桓行簡等翻身上馬,最前方,是桓睦所乘輿車。 馭車的,不是別人正是張氏。 “與其靜等,不如與我夫君共舉大計,太傅信我否?”張氏一身勁裝立乘旁邊,扯緊了馬韁,臉上絲毫畏懼也無。 桓睦哈哈大笑:“好,今日就請夫人為我驅馬!” 早得探馬消息,劉融兄弟擁著皇帝御駕過司馬門,出洛陽城,直往高平陵方向浩浩湯湯而去。 而從延年里往北去,官道干凈整潔,三千死士隊伍整齊劃一唯有橐橐的腳步聲密集有序奔跑,桓睦立于車上,雙目凜然,這么一眾人欲取武庫,必經劉融的大將軍府邸。 如此聲勢,驚動大將軍府邸守衛,離得老遠聽見異常,帳下守督疾步奔到后院,腳步一收,撥開一臉驚愕慌張的婢子,正對上聞聲出來的夫人劉氏。 “外面怎么了?” “好像是太傅,不知想要干什么!” 劉氏一臉蒼白:“如今大將軍和叔叔們都出城謁陵,該如何是好?” “夫人勿憂!”帳下督說完立刻帶弓箭手上了門樓,大馬金刀地一拉架勢,靜候桓睦,等見到那連綿而來的麻衣隊伍,也是一愣。 再定睛,赫赫在列的竟然還有尚書令桓旻太尉蔣濟太仆王觀等人。 心頭突突直跳,忙命人開弓:“眾人聽令!”刷的一聲,黑壓壓的箭頭齊齊對準了輿車上的桓睦,桓行簡緊隨其后,并未出聲,父子兩人只是不約而同揚眉抬眸逼視門樓上諸人。 一虎一狼,陰鷙銳利,父子兩人何其相似,帳下督不禁打了個寒顫,猶疑間,頗有些鼠首兩端的意思,身后有將阻道: “且慢,天下事猶未可知,你看太尉等無不在場!” 帳下督額頭直冒汗,一咬牙,欲要揮手時再次對上父子二人目光,身旁弓箭手亦是面面相覷,等不來長官命令,如此反復,弦松人弛,眼睜睜看著桓睦一眾人竟此遠去。 這個時候,帳下督才明白過來:桓睦壓根沒打算與其糾纏! 恍然大悟般把目光朝再往北調是武庫! 洛陽帝都,四方之中,武庫乃帝王威御之氣所藏之地,屋宇森森,檐牙高啄,轅門守將看一眾人洶洶而至,一臉的驚詫。 不等桓睦下車,守將驚疑不定見了禮:“太傅這是……”話說著,手已悄然按劍。 桓睦在輿車將他端詳片刻,溫聲道:“你且退開,今日事與你不相干?!?/br> 守將聽這話,眼珠子咕嚕一轉,不禁冷笑:“太傅,無天子詔命,任何人不得擅入武庫!我是天子臣,怎與我不相干?!” 這話剛落,桓行簡翻身下馬,應聲而動,提著利刃一步步逼向守將,面無表情問:“退,還是不退?” 守將蹭的拔劍相指,振臂一呼:“太傅謀逆!”他這么高喊,四下兵丁聞風而來,桓行簡身著甲胄,幾步飛跨上階一躍迎上沖來的守將,猿臂一掄,自遼東沙場上洗練出來的那股烈意撲面而去,一劍破喉而過,守將始料不及,血花噴涌,劍跌得丁零作響,頹然倒地。 桓行簡一腳踢開尸身,斬落頭顱,淌過血泊,劍上殷紅漫漫掃將一圈,淋漓鮮血,把守將依舊瞪大了眼的腦袋朝人群一扔:“今日太傅正為清君側而來,爾等誰要阻攔?誰敢阻攔?” 手持兵刃的眾人不由朝后退了幾步,桓行簡冷哼,高聳的眉棱下目光猶似凝冰淬火,極冷又至沉:“掌鑰者何在?開門!” 抖抖索索從角落里溜出團黑影,正是掌管鑰匙的小吏,身矮體寬,肥臀一撅把武庫門一開,桓行簡當即命人取出武器,分發眾人。一時間,器械碰撞之聲不絕于耳,頃刻后,又肅然無聲只把目光投在桓睦身上。 “桓旻,桓行簡,你二人領兵攻打司馬門,關上城門,洛陽朝臣一律不得出城?!被改姥酃庖徽{,“桓行懋,你率人馬同郭建一道去請太后詔書?!?/br> 命令一下,桓行簡輕拍□□似有躁意的駿馬,一調馬頭,雪光閃爍間又開始落雨,雨水洗去他臉上鮮血,蜿蜒而下,直策馬奔到司馬門前,天色晦暗,城門如獸,正默默對視著腳下眾人。 只有開了司馬門,桓行懋才能入宮去請太后詔命?;感泻喞振R在城門前空曠立定,目光如刀,冷冽揚波放遠:“石苞!” “在!” “讓公車令放行!” 石苞十分警醒,在城門前直接喊話,果真,公車令自角樓探出個腦袋來,一見眼前陣勢,也是跟著一凜。見桓行簡桓旻兩人為首,那后面,竟是白茫茫一片也看不清頭臉的一干人,不辨身份。 司馬門殿省宮闕,五重門,屯有重兵,屬中領軍麾下武衛營負責宮禁保衛巡邏。此時,大將軍中領軍皆在城外,禁軍中除卻有宿衛任務的兵丁,余者,手中并無武器。公車令千鈞一發之際,腦子里已經千回百轉,匆忙下來,剛把城門一開,桓旻隨即沖太仆司徒兩人道:“君當為周勃,太傅深以為然,請依令行事?!?/br> 人馬一分,桓行簡一騎當先身后死士如潮水般涌進,禁軍手無兵器,且在混沌之中,不明就里被迫反抗,一時間,雪龍般的長矛騰挪四起, 錚錚作響,嵌入骨架的聲音淹沒在哀嚎之中。 桓行簡手中寶劍揮得干凈利落,每一擊,都極狠極重,直殺的劍身裹血愈發粘稠得發了鈍,他隨手撈過一人,在其身上蹭了兩蹭,踩過尸身,手中光華一閃,再次入陣。 殺伐聲把整座宮闕震得亂搖一般,雨不停,霧毛毛地把眼睫濕潤,眉目如畫,江山也如畫?;感泻喸跐u漸沉寂下來的御道上行走,寶劍收鞘,把郭建喊來,睫毛上血珠微顫: “你們一道去請太后懿旨?!?/br> 郭建早殺的渾身直抖,他并不愿意揮刀屠戮昔日同僚,年輕人心頭悲涼而冷漠,低眉領命,跟桓行懋略作整頓帶領人馬朝永寧宮去了。 五道重門,一地疊尸,橫七豎八地鋪蓋在一線線洇紅之上。寒食春凄,殺氣尤壯,司徒太仆兩人隨后按事先計劃分別假節行事,領大將軍中領軍兩營。此時,中外隔絕,外軍無從得知內情自然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坐觀成敗,桓行簡虎口微酸,朝太極殿方向望了一望,轉身對叔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