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頁
如今喬家一家人,除了逃走的喬大妮,盡數被錦繡門的人殺死,縱然是原身身份招惹來的,嚴墨戟還是產生了一絲愧疚。 為喬家夫婦立了墳,再燒這一道紙錢,也算是他替原身全了那點養育之恩。 從野地出來,天上忽然飄灑起毛毛的細雨。雨絲比頭發還要細,幾乎落地之前就已然消失。嚴墨戟也就懶得快跑回去,與紀明武兩個人慢慢地走著了。 沿著前人踩出來的小路慢慢前行,嚴墨戟心頭有些郁郁,忽然問道:“武哥,你之前從知道我的身份的?” 那日自錦繡門的船上被紀明武救出后,嚴墨戟與紀明武在孤舟上長談了很久,只是因為當時嚴墨戟處于剛被救出的放松與疲憊中,沒聽多少就睡著了。 因為紀明武承諾了對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因此嚴墨戟反倒沒有那么著急刨根問底,回來青州城后,優先開始處理起什錦食的事務。 代替原身最后拜祭一次喬家夫婦后,嚴墨戟忽然想起來一事:錦繡門是從皇家那里得到的原身身份,那武哥又是從哪里得知的呢? 紀明武跟在他的身旁,聞言怔忡了一下,輕輕嘆口氣:“從嚴師兄那里得知的?!?/br> ——嚴師兄? 嚴墨戟愣了一下,從這個姓氏迅速聯想開來:“是……我的親人嗎?” 紀明武點點頭:“是你的嫡親兄長?!?/br> 嚴墨戟怔了一下,有些驚訝地停了下來:“嫡親兄長?” ——按照錦繡門那位荊堂主的說法,原身不是大長公主的嫡子么? ——那武哥口中的這位“嚴師兄”,也是大長公主的孩子? 以嚴墨戟對這個世界上皇家與武林的對立關系的了解,大長公主的兒子,怎么也不會拜入劍宗去吧? 對于嚴墨戟的疑問,紀明武搖了搖頭:“嚴師兄拜入劍宗的原因我也不甚了解,想來無非是朝廷針對江湖門派的制衡手段罷了?!?/br> 嚴墨戟點點頭,對這個沒多少興趣,繼續問道:“你那位嚴師兄,早就知道……我的下落?” ——如果早就知道原身流落到小鎮、被喬家收養,那為何不早日來尋找原身呢? ——倘若原身早日被尋回富貴人家去,也就不至于后來如此頹廢浪蕩、喝酒醉死了。 其實有件事讓嚴墨戟一直有些疑惑:原身既然是大長公主的嫡子,怎么會這么輕易就被人擄走拐賣了去?只是他前日夜里問過紀明武,紀明武也不甚了解。 紀明武聽懂了嚴墨戟的言外之意,誤以為嚴墨戟是對兄長明知他流落民間卻不來尋他有所不滿,伸手輕輕攬住他的肩膀,低聲道:“你也莫要責怪嚴師兄,并非他不想來尋你,實是因為他正想盡辦法替嚴家洗清屈辱?!?/br> 嚴墨戟又是一怔:“什么?” “你的父親是前任丞相之子,春風得意,曾是當今圣上的伴讀,后被賜婚大長公主,嚴相門生遍布遍野,原是風光無限;”紀明武道,“只是忽然有一日,不知朝堂發生了什么變故,劍宗得知的消息就是嚴家聲名盡毀,嚴相被廢、你父親被賜死、大長公主被強制和離,其他家人盡數被流放?!?/br> 嚴墨戟之前只聽錦繡門荊堂主說原身是“大長公主之子”,并未提及駙馬身份,還道是大長公主是招婿,駙馬地位低微不配被提及; 沒想到原身的父親竟然是丞相家族,而且竟然已經被抄家流放? “嚴師兄得知這個消息后,下山去打探過,發現被流放到南荒的嚴家家眷在流放途中遭了山賊……” 紀明武話語中的未盡之意讓嚴墨戟心里一揪,臉上浮現起一絲空白,喃喃地道:“嚴家……沒了?” ——原身心心念念的兒時家宅、無數次期盼著親人來尋,這么多年從滿懷期待到心如死灰,原來都已經灰飛煙滅、不復存在? 紀明武看著他臉上茫然的神情,心頭泛起一絲心疼,攬住他肩膀的手微微緊了些,低聲道:“嚴家的覆滅明顯是有人在針對,除了被軟禁在皇宮中的大長公主,只有拜入劍宗門下的嚴師兄,還有幼時被綁架拐賣的你逃過了一劫。 “嚴師兄原已打聽到了你的下落,只是嚴家如今仍舊是戴罪之身,他不愿你牽扯進來,便托我暫且來護著你,且叫我不要將這些事說與你聽,只愿你能過自己的平靜生活?!?/br> 嚴墨戟看了看他:“你就直接答應下來了?” 紀明武臉色微微黯淡了些,嘴角微微動了動,露出一絲苦笑:“我那時剛從萇雁山一戰中幸存,心境、武功都已毀得七七八八,左右閑著無事,能替嚴師兄做些事也不算白費?!?/br> 嚴墨戟有些茫然地看著前方,過了一陣,才輕輕嘆口氣,心頭諸多疑問都得到了解答。 ——為何原身記憶中出身豪門,這么多年卻始終未等到家人尋找; ——為何原身突然被嫁到了紀家,而且縱然整日喝酒賭錢、不事家產,紀明武也未曾休棄于他。 沉默了一會兒,嚴墨戟看了一眼紀明武,在紀明武溫柔又擔憂的目光中,郁結之氣忽然消散,重新展露笑容,拍了拍他的手臂,忽然開玩笑地道:“那我們還挺有緣的,我被買下來的地方竟然恰好就是你的老家?!?/br> 紀明武見嚴墨戟展顏,也微微勾起了一個弧度,應道:“嗯?!?/br> ——嚴師兄告知他的其實是當初那伙人牙子的信息,當他找到人牙子的窩點,拷問出嚴師兄的胞弟下落時,發現竟然在自己的老家,也著實驚訝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