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給借條
陸盛晚上九點多下班,稍微收拾了一下,脫下工作服出去,后門口唐竽還站在那兒,不,現在是蹲在那兒了。 唐竽也說不清自己為什么沒走,大概是剛才陸盛倒完垃圾跟他說了一聲,“等他?!?/br> 后門沒什么人,唐竽一個人蹲在地上想了很多。 陸盛真是個很神奇的傻逼,唐竽出門那會兒,腦子里還一個勁兒的畜生和畜生不如呢,現在滿腦子裝的都是陸盛這事,從借錢到現在的工作,陸盛還是學生吧…… “想什么呢,憨憨?!?/br> 唐竽一時沒注意陸盛叫他什么,只注意到陸盛出來了,他從紛亂的思緒里抽出身來,回身望,陸盛換了一身衣服,依然是棉衣不過不是駝色的,這次是一件深藍色的。 唐竽思考著如何開口,“你在這?” 陸盛倒是沒什么芥蒂的,從兜里拿出兩根煙來,一根遞給唐竽:“在這兒打工?!?/br> 唐竽的雙手插在兜里,沒有第一時間去接煙,陸盛輕笑把煙往唐竽嘴里一塞。 唐竽含著煙,沉默數秒問:“你很缺錢嗎?” 問完,覺得自己也是個傻逼了,是不是真的傻逼會傳染啊,這么明顯得事情看不出來嗎,一件明眼就能看出來的事說出來就沒意思。 陸盛依然不在意,沒有唐竽想的被同學看到不好意思:“嗯,不然怎么還你那兒的兩千塊?!?/br> 也確實,這件事沒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至于陸盛這個年紀又還是學生為什么會出來打工,那是他家庭的原因。 唐竽只是一時太驚訝了,覺得這個家伙沒有錢的話是那種在外面會朝人收保護費,或者干一些不正當的事。 卻料不到這個人會憑自己的雙手,在學業繁忙的高中,還要干著辛勤的勞動。 “愣神那么久,想什么呢你?!薄懯⑸焓滞屏送铺企牡募绨?。 唐竽說不喜歡人碰是真的,想東西時感知道有人碰自己,慣性的伸手抓住碰他的那只手:“做什么?” “喊你好幾聲了,打火機,那天交換的打火機?!?/br> “哦?!碧企南肫饋?,在兜里摸了摸,摸出那個黑色的打火機。 唐竽蹲在地上一直沒起來,陸盛也好玩一般的跟他一起蹲在門口,看見那個打火機,有點樂:“隨身帶著的?” 唐竽:“我就這一個打火機?!?/br> 陸盛說:“那是我的?!?/br> “不是說交換了嗎,現在是我的了?!?/br> 陸盛點頭,贊同說:“也是?!表槺銖淖约旱目诖锩瞿莻€黃色的沒油了的打火機,打了幾聲空炮:“這個才是我的了?!?/br> 唐竽瞥了一眼,用打火機給自己含著的煙點火:“沒扔呢?!?/br> “干嘛扔啊,交換的打火機?!?/br> 唐竽點完煙,把手中黑色的打火機拋給陸盛,后者接過,拿過來轉動看了幾下,就好像第一次見一樣,然后又給唐竽拋回去。 “這么浪費做什么,這么點煙就好?!?/br> 說著他把那根煙也含在嘴里,然后朝著唐竽靠近。 眼前是那個傻逼放大的臉,唐竽微驚,錯愕的睜大瞳孔,陸盛的睫毛很長,垂著眼睛,睫毛因為他的動作一顫一顫的,他靠近唐竽一只手放在兩人的臉中間,擋住吹來的風。 煙頭碰上,在兩人的呼吸間,煙上的火傳遞,陸盛吸了一口,煙噴在唐竽的臉上:“我只是借個火?!?/br> 把唐竽又要問出的“做什么”成功的掐死在喉嚨里。 唐竽嫌棄的扇扇臉上的煙,為自己聽話的蹲在這兒十來分鐘而感嘆,尤其是陸盛下班了兩人又蹲在西餐后門的第二層階梯,排排蹲,再排排抽煙感到羞恥。 他們兩個這會兒的形象跟村口的兩個傻子沒什么區別吧,這是后門巷子也不是思路,至少已經有好幾批人經過再奇怪的打量他們了。 在看到他們穿得不是破爛的衣服還松了一口氣,唐竽沒懂,是嫌棄嗎。 身邊的大傻子惋惜一聲:“剛應該在店里拿個碗來,這會兒說不定碗里都有好多錢了?!?/br> “你餓了嗎,我一個晚上沒吃東西,作為你上次借我的錢,這次請你吃飯?!?/br> 也幸虧陸盛是人店里的員工,后門也是門,就他們倆這樣子,人家沒拿掃把轟都得感謝上天。 唐竽默默看了一眼西餐廳的后門,從后門也可以去店里吧。 陸盛:“你瞅西餐廳做什么,我請你吃飯也請不起這么高級的?!?/br> 唐竽心想,我那眼神也不是對里面食物的渴望,他“哦”了一聲。 旁邊的陸盛站起來,做了一個伸展動作:“走吧?!?/br> 唐竽最想的還是拒絕,不過裝乖的傻逼應該是料到他的想法,做完伸展運動之后就一直盯著他。 盯到后面唐竽發覺自己就算拿出手機也裝不下去了,他現在覺得陸盛那張嘴讓人討厭之外,那雙眼睛更甚。 銳利的,試探的,直擊唐竽的深處,唐竽感覺自己再被這個傻逼盯一會兒,在這小巷里,西餐廳的后門口他們又會干一場架。 這是在外面,打架再不會碰到教導主任,但是會碰到警察叔叔。 唐竽跟著陸盛,陸盛帶他去的地方不是很遠,拐幾個路口就到了,唐竽一路上特意記了一下路線,待會兒如果真的干架了,那時候把陸盛徹底干倒在地了,他要怎么從容地離開。 在進店子前,陸盛停下來問了唐竽一句:“你吃過煲仔飯嗎?” 唐竽不想回答陸盛的這個問題,仍然覺得陸盛這會兒在沒話找話聊,希望待會兒吃飯的時候他能安靜一些。 選好位置,兩人坐下唐竽去看桌上的菜單,陸盛又問了一句:“那你肯定沒吃過點菜的這種煲仔飯,二十塊一碗,飯店里的葷素菜隨便挑,然后大鍋混在一起炒?!?/br> 唐竽抬頭:“菜單上沒有你說的這個?!?/br> “肯定沒有,二十塊就固定的一些套餐搭配,哪能讓你挑三揀四的,老馬?!?/br> 戴著黑色圍裙的老板挑開后廚的白色簾子,“小徹啊,你做什么喊我,自己要吃東西不會拿手寫嗎?!?/br> 飯店是一對夫妻開的店子,老板負責炒菜送餐,老板娘負責收銀收拾桌子,沒有服務員。 桌上有紙筆,陸盛讓唐竽把想吃的菜都寫上。 唐竽確實沒吃過這種煲仔飯,在寫的時候還問了一句:“什么菜都可以?” “那些山珍海味什么鮑魚大蝦的你就別想了?!?/br> 唐竽沒忍住出聲:“傻逼?!彼麊栆簿蛦柲切┧械娜粘2?。 陸盛在拿手機掃碼的手一頓,那雙星月眼笑了笑,一彎下來似一個月亮。 但那月亮帶著戾氣,“這是第四次了啊,唐竽?!?/br> 唐竽寫了幾個菜,實話實說:“不止?!?/br> 兩人都帶了點火氣的目光在空中交會,陸盛磨了磨后槽牙,思考唐竽這句話意思,思考了半響他就只點了個頭:“行?!?/br> 偏生唐竽這人也不是個息事寧人的主,還他媽的反問一句:“你覺得你是嗎?” 陸盛被唐竽這句話徹底逗笑了,說不清是生氣還是可笑,他抓著手機:“從我們倆第一天見面我就發現不對勁了,唐竽你這人可真狂啊,是不是特別看不起我們,覺得我們在你眼里都是傻逼?” 唐竽琢磨陸盛的話:“你們?” “是啊,我們,汴陽一中的,理科1班的?!?/br> 唐竽搖頭:“沒,只有你在我眼里是個傻逼?!?/br> 陸盛已經準備了一大堆要諷刺唐竽的話,什么清高啊,覺得周圍人都是傻逼就自己一個人天下最厲害,其他人都是狗屁,然后再不動聲色的裝逼,比如做題目的時候,還有看別人吃癟然后再悄無聲息的碾壓的那種。 但那些嘲諷的話被唐竽的“一個人”打回肚里。 “你對我有意見?” 唐竽搖頭:“沒有意見,就是挺看不慣的,你也挺看不慣我的吧?!闭l會對一個傻逼有意見。 吃飯前陸盛問了唐竽一句吃不吃得完。 陸盛現在在唐竽的印象里除了傻逼,裝乖的傻逼,還多了一個沒話找話的傻逼。 唐竽選擇沉默,飯來了就安靜的吃飯,煲仔飯的飯很足,外面是那種砂鍋,唐竽本以為自己會吃不完,或許是九個小時沒吃飯,太餓了,這一鍋的煲仔飯他吃完了,只剩最里面黏在砂鍋上的鍋巴。 坐在唐竽對面的陸盛吃飯時不知道看了手機多少遍,和上次唐竽在學校外面碰到陸盛的那一次一樣。 這人沒事就看手機,跟電視上的等人電話和信息的人差不多。 “吃完了?” 陸盛瞧一眼唐竽面前的碗,看到剩一圈的鍋巴眉頭皺著。 唐竽擦好嘴:“吃完了?!?/br> “我有個東西給你?!?/br> 有個東西給他,一時之間唐竽還真被吸引過去,腦海中想著跟打火機差不多的東西。 看著陸盛從自己的兜里摸了一會兒,之后拿出一個紙團給他。 唐竽接過來:“這是什么?” 確實是紙,純白色的,跟一中發給學生的草稿紙差不多,把紙碾平,揉成團的紙碾平也很皺。 唐竽想起那張被他撕了的紙,該不會陸盛又重新給他寫了一張吧,以請他吃飯為代價從而讓他幫他寫檢討。 紙上不是唐竽想的什么讓寫檢討書的文字,首先印入他眼簾的是兩個大字【借條】 兜里揣著一張借條,唐竽心情有些復雜,“我回去了?!?/br> “我送送你?!?/br> 唐竽:“免了,早跟你說過我們不熟,不用沒話找話?!?/br> 從牙口里繃出一個“嘖?!标懯㈦p手插兜:“那行,不過男孩子一個人走夜路還是挺危險的,你一個人注意安全啊?!?/br> 唐竽難以理解陸盛的腦回路,問道:“我需要注意什么安全?” “也是,你雖然看起來弱弱小小的,但是身手不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