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9
那是地獄之火。 木頭呻/吟著斷裂,濃煙在火焰之中翻滾涌動。這棟被烈火吞食著的房屋搖搖欲墜,一股燒焦的氣味鉆入我的鼻尖——它在燃燒,像是要點亮倫敦傍晚的夜空那般燒著,仿佛紅云也是由它的火種所致的杰作。 我再也聽不清街角刺耳的警笛,嗅不到花草焚燒的氣味。只有guntang灼熱的熱氣噴打在我臉頰,幾乎燒上我的頭發。 街邊翠綠的樹木,院子里曾種滿的番茄,父親精心粉刷過的車庫大門——一切的一切都成了那翻滾的黑煙,濃得像是血的色彩翻滾著,嗆進了我的胸腔。 手腕上的劇痛喚著我回過神來,只是那一瞬間,一株火苗便纏上了我的衣袖。它燃燒著,像是吞噬這間房屋那般試著吞食我的衣袖,灼熱的溫度燒上我的手腕。 “弗洛!” 那火苗應聲撲滅,有人猛力將我裹入懷中,將我從那曾是我家的房門面前用力扯開——我仿佛就此分裂。我的靈魂懸在熊熊燃燒的烈火之上,漠然地注釋著那被火焰燃燒殆盡的房屋。而那失去靈魂的空殼——我的身軀,則像是飛蛾一般朝烈火一次次地撲去,黑煙燒出的淚水爬滿我的面頰。 “讓我過去——讓我過去!” 我仍然掙扎著,奮力地朝那建筑撲去,喬治卻將我用力擁在懷里,像是那個燃燒著無數火把的夜晚一般將我摟抱著,背過身去,不讓我看見那不斷燃燒的房屋。 “弗洛,我們得離開——” 我聽見自己嘶啞的哭喊聲,發了瘋般想要沖向房屋的動作,可是喬治只是用力將我禁錮在他的懷里,一動不動。 在我掙開他懷抱的那一瞬間,他卻死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那幾乎讓我感到鉆心般的疼痛。 我聽見了爆炸聲從房屋的方向而來。熱浪卷著火舌向四周擴散——那是惡魔的吐息與獰笑。 緊接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旋轉扭曲,像是我的身軀就此重組。我旋轉著,像是被人從地上抽離,去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我摔在了地上。 堅硬路面的觸感并未立刻襲擊我的感官,眩暈與想要嘔吐沖動涌上我的咽喉。我的雙腿在發顫,我無法行走,只是無力地跪在地上,彎著腰,忍著每一波想要嘔吐的欲望。 ——我的靈魂也在燃燒。 “弗洛?” 手臂上的觸感喚我抬頭,喬治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他看上去并不比我好到哪兒去,紅發凌亂,臉頰通紅,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著。而在他那雙焦糖色的眼睛里是我狼狽至極的倒影。 “帶我回去!”我的聲音再次響起來,帶著令人厭煩的哭腔與顫抖?!皫一厝?,我得回去——” “那里已經沒法兒回去了,弗洛!”他試著將我拉起來,我掙開了他的手。 “可是我的父母——我的貓——” 酸澀的感覺再次嗆上我的喉嚨,我想要歇斯底里地哭喊。 可是這一切都被咽回了肚子里。 “我們先進去?!彼俅蝸砝?。 我抬起頭來,意識到自己站在一條蜿蜒的鄉間小路上——而路的盡頭屹立著一棟歪歪扭扭的房屋,足足有六層之高。 “這兒是陋居?!彼坪跏且庾R到了我的愣神,喬治握住了我的手?!拔覀儠撓悼偛俊@兒很安全?!?/br> “你應該把我留在那個燃燒的房子里?!蔽衣犚娮约旱穆曇暨@么響起來。 喬治愣了一下。 “你在怪我把你帶到這兒來了嗎?”他問,皺起了眉頭?!澳悴幌胛野涯銖娜紵姆孔永锢_,哪怕你拼了命的想要往里面沖?” “那是我家——” “那么我很抱歉我更在乎你而不是你的房子,弗洛倫斯?!彼驍嗔宋?,語調無可避免地揚高了,卻沒有放開我的手?!拔鞯吕麃喎驄D是傲羅,也是鳳凰社的成員,他們不會被火焰困在屋子里?!?/br> “但那要是是哪個瘋子放的火——” 我忽的頓住了,原本在唇邊的話消失得無影無蹤。 放火。 喬治只是看著我,與我對視。我愣愣地看著那雙巧克力色的眼睛,腦海之中卻有一雙深綠的眼睛掠過,一股陰冷的感覺爬上了我的背脊。 “喬治——” 我只來得及開口喊出喬治的名字,那六層樓高的建筑的門便被人推開。我聽見有人高聲呼喊著喬治的名字,在門口奮力招手。 喬治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便次拉著我朝那個方向走去。我的那只皮質行李箱還被他握在手里,從未丟棄過的樣子。 當我們順著那條小路走近了我才意識到,那站在門口奮力招手的人是韋斯萊夫人。當我與喬治走到門前時,她立刻上來給了我們一個擁抱,并更加用力地擁抱了我。 “我正想去找喬治,”她喘著氣說,從來不及脫下的圍裙口袋里掏出了一份米黃色的紙條塞進了我的手里?!鞍驳卖數膩硇?,希望你趕緊到圣芒戈一趟——你們為什么回來了?” 那張米黃色的紙條展開的那一瞬間,父親熟悉的手寫字進入我的視線之中。喬治似乎在和韋斯萊夫人說著什么,可是我一句話都聽不進去。 那張紙條上寫著:“圣芒戈魔法傷病醫院五樓,魔咒與創傷科?!?/br>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這一切什么時候才能夠終止?我迷茫地抬起頭看著滿臉寫著“關切”的韋斯萊夫人,她開開合合的雙唇卻像是沒有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她又將我摟抱,拍了拍我的肩膀,喬治便拉著我的手往我們來時的方向走去。 我成了游離在外的鬼魂,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與我無關。 即使幻影移形的壓迫感再次席卷我的感官,窒息感眩暈感嘔吐的沖動也沒法兒讓我從中緩過神來。 直到最后,我站在圣芒戈魔法傷病醫院五樓的走廊,魔咒傷害科的門牌下面。穿著綠色衣袍的治療師從我面前走過,卻不給予我任何一瞥。 上一次來時那滿屋的圣誕裝飾如今已經撤走,失去了滿目的綠色藤蔓鮮紅漿果與金色綢帶的圣芒戈單調而無趣,只有泛白的光芒與空蕩蕩的走廊與我相伴。 我只是望著腳下瓷磚,看著那白茫茫的光亮落在上面,并反射回來。而喬治站在我的身旁,用力握著我的手,幾乎讓我感到疼痛。 “這很疼?!卑肷挝也畔袷钦一亓寺曇暨@般輕輕說道,感受著喬治有些無措地放松了緊緊攥著我右手的手。 “對不起?!彼p聲說道?!拔也桓曳攀?,弗洛?!?/br> 他沒有把話說完,也無需說完。我的右手手腕上仍然疼痛的淤青替他將剩余的話講完——正如那灼熱的火焰似乎從未遠離,至始至終都縈繞在我的鼻尖,幾乎要燒著我的頭發。 “我不會再試著撲進那團火焰里?!蔽衣犚娮约哼@么說?!八蟾旁缇捅幌绬T熄滅了,別忘了你帶我幻影移形前的那輛巨大紅色消防車?!?/br> “我很抱歉你要經歷這些?!?/br> 我沒有再試著說什么,一個墨綠色的衣袍從拐角的地方快速向我們的方向而來,在它后面幾步遠的地方跟著一個高挑而瘦削的身影。 當他們走近的時候我意識到,那個瘦高的身影便是我的父親。 他看上去憔悴又消瘦,蒼老了十幾歲的模樣。下巴上滿是沒有修理過的胡渣,那頭棕色的頭發也像是許久沒有打理一般打著卷兒,凌亂得像是雜草。而那件被他穿在身上的馬甲則皺皺巴巴,與他一般狼狽。 看見了我,他沖我無力地笑了,張開了他的手臂。 我再次有了想要哭泣的欲望。 可我沒有。我只是回應了他的擁抱,嗅到了他身上濃郁的魔藥與草藥混雜的氣味。 “謝謝你帶她過來?!彼f。 “這是我應該做的,西德利亞先生?!?/br> 我看見父親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上去疲憊不堪。他沒再和喬治繼續寒暄下去,左手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 “她還沒有醒過來?!彼贿呎f著,一邊自顧自轉身沖著他來時的方向慢悠悠地走了過去?!八麄儼才潘诠战堑牟》坷锩?,我本來想親自帶你——” “她是誰?!”我一把拉住了父親的衣袖,卻只是讓他停下了腳步。他沒有回頭來看我,只是用那平淡至極,像是早就知曉這個信息的聲音回答了我的提問。 “索菲亞?!?/br> 像是我腳底的土地就此開裂,我墜入萬丈深淵。失重感將我環繞,我不斷往下,往下,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跌得粉身碎骨。 “你早就知道?” 他沒有吭聲。 “為什么不告訴鳳凰社的人?”為什么不告訴我? “鄧布利多知道?!彼犐先ハ喈斊v,卻仍是那種波瀾不驚的語氣?!八蟾胖牢遗c索菲亞離開魔法部的事情——我沒法通知他們任何一個人。我不能冒險出去,更不想讓人知道我與索菲亞在哪兒?!?/br> “可是圣誕節鄧布利多沒——” “是那之后的事情了?!?/br> “在那之前你們又到哪兒去了?”我問?!皬木旁乱恢钡绞フQ前,你們究竟到哪兒去了?” 他停在了一間病房前,回過頭來看我。那雙布滿紅色血絲的眼睛垂下目光,平靜地望著我的臉。 “我聯系不了你,烏姆里奇那個鬼東西不會樂意通過我的信件,他們對我支持波特的事情頗有微詞。如果我們的信件和壁爐沒被監視著那才是真的見了鬼?!彼nD了一下,冷笑了一聲?!拔遗c你的母親一直在追查一起失蹤案件,并應付部里給我們的可有可無的垃圾任務——直到我們有了一次意外的造訪。你瞧,我們總是覺得有人注視著我們。無時無刻的。那時候我們就斷定肯定有別人在追蹤我們。而這種時候貿然跑去總部是不明智的?!?/br> “所以你們便一直沒有聯系西里斯?” 我看見父親唇邊的冷笑消失了。 “是的。直到圣誕節后不久我與索菲亞受到襲擊,我不得不告訴了鄧布利多。也是我祈求他不要告訴你,最好沒有什么人知道這件事?!?/br> “可為什么——” “我不想他們意識到這次襲擊不受神秘人指使,僅僅是個人行為導致。但最后他們都還是知道了,直到一月份阿茲卡班大規模越獄之后我就知道沒必要繼續隱瞞?!彼p聲說著,魔杖在門上輕輕敲了敲?!澳闱?,弗洛。襲擊你mama和我的與襲擊你的是同一個人?!?/br> 那扇門輕輕地被打開了,而我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什么也說不出口了。 在那間病房的床上躺著我的母親,黑發散在套著白色枕套的枕頭上,皮膚慘白得能夠輕松看見皮膚下面的血管。她便這么閉著眼睛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卻著實在呼吸。 像是有炸彈在我的大腦里炸開,只剩下一片空白。我往前走了幾步,直到自己靠在了母親的病床邊上。 “他們都說是黑魔法,”我的父親輕聲說道,語氣第一次顫抖起來?!拔乙恢痹谧粉櫮莻€混蛋,追進了魔法部,一無所獲。誰知道過了不久后你與波特那群家伙也闖了進去——果然是他。但我沒能抓住他,他在我面前幻影移形走了,我只看見西里斯——” 他不再說話了,只是伸手撩開了垂落在母親臉頰上的一縷黑發。 我感覺一只手握上了我的,溫暖而堅定,緊緊地包裹著我的手。我側過頭去,喬治站在我的身側,沉默不語地回望著我。 “他還在逃?!蔽逸p聲說道,聲音止不住地發顫。 “他不會逍遙太久的?!蔽业母赣H冷笑一聲作為了話題的終點。他轉過臉來看著我,表情嚴肅而認真?!奥犞?,弗洛,卡薩南街不再安全了?!?/br> “它已經燒掉了,爸爸?!蔽逸p聲說道。 “那我倒是希望他真心相信我和索菲亞都還住在里面的謠言?!彼瓷先ト匀焕潇o?!斑@就是我所說的重點,那里一定會成為食死徒的眼中釘——答應我兩件事情,弗洛?!?/br> “是的,爸爸?” “第一件事,你得讀完七年級?!彼f著,伸出第二根手指?!暗诙?,這個暑假你得一個人搬到別處去住?!?/br> “一個人?”我下意識叫嚷起來,卻在意識到自己正在圣芒戈里時壓低了聲音?!耙粋€人?” “我要在這里守著你的母親?!彼卮?,聲音不容爭辯?!安灰瘩g我,弗洛,你也見識到了。丹尼爾是個瘋子?!?/br> “可是我也想和你一起守著mama??!” “最壞的情況下被他一鍋端,被全部殺死?”父親的聲音不耐煩了起來?!澳鞘撬钕胍姷降漠嬅?,但我們不能如他所愿不是嗎?把這個當成我的命令,弗洛,那間屋子會保護你——我和索菲亞對它做足了保護。更何況,丹尼爾不會知道那里?!?/br> 我的大腦像是重新轟鳴了起來,一股莫名其妙的慌亂涌上了我的心頭。 他拉過了我的手,一張紙條被放在了我的手心。父親瘦削的字體爬滿了這張細長的紙條。 我聽見父親望著喬治低聲說著些什么話,母親平穩的呼吸依舊在我耳邊響起。但那些黑色墨水寫成的字卻像是尖刀,不斷割裂著我的神經,使我的大腦在劇烈的疼痛之中一片空白。 那上面赫然寫著:“水盧街86號,白鶴山谷,克蘭布魯克?!?/br> ※※※※※※※※※※※※※※※※※※※※ 我發誓接下來的暑假沒有任何沉重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