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下有藍鯨_第13章
盡管最開始,白滄只是被動的那一個。他并沒有選擇的權利,但即使這個方向有著無邊無涯的晦暗與艱險,他對自己的現在仍然無比堅定。 懷中少年的氣息輕淺且規律,白滄垂下眼睛,在對方被柔軟黑發微微遮擋住的前額上落下了一個輕吻。他知道沐野在夢里會看見什么,這是能力過渡所帶來的附加產物,但白滄只有這一個選擇。 沐野要能夠在海底呼吸,要學會藍鯨先生會的東西,要能夠長久地活下去,而不是在短暫百年之后,再一次結束這次的相遇。 所以就算沐野會知道過去,白滄也不會停下將生命共享的進程。 他極輕又極溫柔地親吻著少年的前額,擁抱的動作再珍視不過。 去見他,不要忘了我。 第八章 昏睡之后,沐野又回到了那個富麗堂皇的地方。 只是這一次,他身處之處并不是并非水池四周。這里的空間看起來非常寬敞,周圍擺設也是同樣風格的冰冷與富麗。沐野試探著向前方延伸的路途走去,沒走出多遠,他就看見了一個龐大的金屬機器時。 機器外表泛著冷冷的金屬光澤,不知為何,沐野總覺得這個地方有著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他從機器旁邊的木柜中拿出了一個鐵桶,看了兩眼那空空的鐵桶之后,他就慢慢靠近機器,從一個突出的開關處接了滿滿一桶。 這些動作進行時,沐野并不能很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想法。他能感覺出自己在做夢,但這一切動作都像是理所當然,昏昏沉沉的意識根本沒有留給他太多思考的空間。 沐野低下頭去,想去看一看鐵桶里裝的是什么東西。但總有一層白茫茫的東西卻在阻攔著他,讓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看清。意識似乎也被就此蒙蔽,讓他連究根探底的欲望都慢慢失去。 根據手感,沐野能夠判斷出桶內裝的東西很沉,如果換做山林里的他,這一桶恐怕沒有辦法直接拎起來直接就走,但現在,他的身體卻并不覺得困難。 他慢慢走向了不遠處的籠子,那是一排欄桿粗壯高大的鐵籠,沐野拎著那個鐵桶,把桶里的東西依次倒進了每個鐵籠右下側的狹小入口。 鐵籠里的東西也被白茫茫的霧氣遮擋著,看不清模樣,他不由覺得有些困擾。 鐵籠無法看到盡頭,但隨著越走越深,壓抑的灰暗的東西也逐漸籠繞在沐野心頭。沐野從未經歷過這種感受,他總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被這無形的沉重壓到窒息,只是他的身體卻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壓迫,并未真正出現什么異樣。 一直走到標記了奇怪記號的鐵籠,他才提著空桶離開了這片可怕的地方。 四周的裝潢陌生而冰冷,除了鐵桶和鐵籠,其余地方都是一樣的清晰明亮,毫無遮擋。只是即使離開了那個地方,沐野心頭的不適卻也并沒有完全散去,他想起了自己上次見過的那只白鯨,突然覺得現在有點想它。 可是沐野并不太清楚去水池的路該怎么走,他開始試圖給自己模糊的意識傳達想法,想和剛剛那些習慣性的動作一樣,讓身體帶著他向水池的方向走。 他胡亂地拐著彎,在陌生的地方暈頭轉向了好一會。直到意識幾乎要與身體脫節的時候,沐野才看見了遠處那個明亮而清澈的水池。 他到了,但是那只白鯨,它還在嗎? 拾級而上,沐野終于走到了熟悉的水面木板。他踩在木板上,很快看到了上次那個鐵制的白桶。讓沐野舒了一口氣的是,和之前的白霧不同,這次他終于看清了鐵桶里裝的東西。那是滿滿一桶的魚和鮮蝦,雖然個頭并不大,但看起來非常新鮮。 沐野彎腰自然地把桶拎了起來,有了這些食物,他就可以喂白鯨了。 往前再走出幾步,才是上次他停下腳步的地方。沐野在木板邊緣蹲下身來,用手指去碰了碰平靜的池水。水面觸感冰涼,隨著手指的輕觸蕩開一點水紋。 很快,不遠處的水面上就出現了一個微深的陰影。 沐野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站起身,從桶中拎出了一條肥美濕漉的魚。他抬起手臂松開手指,圓滾滾的白鯨立即從水面上露出頭來,一躍張嘴接住了他手里的魚。 沐野笑著想夸它厲害,面上和胸口的愉悅都無法遮擋。只是即將脫口的時候,一個冰冷的問題卻突然撞在了他的心口。 白鯨的名字是什么?他平時怎么叫它?它該是有一個和外形有關的名字,它叫…… 它叫什么? 沐野想不起來。他的呼吸逐漸加快,愈發聒噪的心跳聲震動著耳膜,慌亂和失落包裹著他,有什么極重要的東西就在指間,他卻無法抓握。 身為馴獸一族,沐野自然明白名字的意思。動物并不一定會擁有自己的稱呼,但一旦關系建立,馴養伴生,名字就成了一種契約,它是馴獸師與動物之間,最顯眼的那條紐帶。 可是現在,沐野卻忘記了……這只白鯨的名字。 再一次夢后的清早,沐野苦思冥想,總覺得自己好像丟掉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 他從小在山林長大,雖然沒有在族群棲息的地方找到自己的伴生獸,卻和所有接觸過的動物都留有著不壞的關系。沐野可以確定,他沒有擅自忘記過一個和自己有親近接觸的動物——這是一件非常不禮貌的事,他不會這么做。 可那只漂亮的白鯨,那個沉重的鐵桶,那些冰冷的一眼望不見盡頭的牢籠,到底又是在哪里發生的故事呢?那個一切都無比陌生的地方,卻能讓沐野一走進去就知道該去哪個方向。 沐野又一次向白滄提起了那個問題:“動物園的水池里……不會有藍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