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下有藍鯨_第12章
沐野有些疑惑:“吸收?” 白滄示意人轉過身去走進身后的船艙,沐野這時候才注意到木船內部的構造。艙內的空間不算很大,但兩個人活動已經綽綽有余。桌椅擺設一應俱全,右側的窗下有一張看起來就很柔軟的雙人床,床上鋪著一張天藍色的棉被。 沐野伸手去捏了捏柔軟的被角,那里印了一只圓滾滾的鯨魚在上面。 他仔細看了幾眼那條小圓鯨,收回視線時,才發現藍鯨先生已經把船艙兩側的木門都關緊鎖好了。夜里海上有涼風,白滄又仔細地把門后的布簾放了下來,把可能有的縫隙全數擋住,才轉身走了過來。 沐野還在惦記吸收的疑惑,但他手上的動作沒有落下。少年輕快利落地幫著藍鯨先生把窗頂的布簾拆開放了下來,四處透風處被仔細格擋之后,船艙內也慢慢攢起了一些暖意。 安靜的居所有了一個雛形,白滄看著體貼又勤快的少年,眼底神色更暗了一點。 人類有句話雖然簡單,描述得卻很形象。白滄想著,那句話應該是…… 被賣掉了還幫著數錢。 沐野恰巧在這時候看過來,而白滄也正好走了過去。男人用指尖涌出的清澈水流給人擦洗了手腳和臉頰,沐野很乖地配合著對方的動作。 抬頭仰臉被擦干凈臉上的水珠時,他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吸收是什么意思呀?” 白滄抿了抿唇,眼底笑意映著床邊的燈火,他俯身過去,用額頭抵住了少年的前額,極近的距離里,微涼的鼻息和溫暖的氣息逐漸交織在了一起。 “海里的動物,可以通過每晚的一次吸收……把自己的能力進行分享?!?/br> 沐野那雙本就因為年紀小而偏大的眼睛,不由變得更大了一點。 那種事,為,為什么還會有這種作用…… 在船上過夜的感覺與平地時并不相同。今天已經是風力偏小的一夜,但船艙隨波浪搖晃的感覺依舊很明顯。沐野在船上待了有一會,卻還是沒能適應這不斷的搖曳和偶爾的失重感。他覺得有點難受,就小聲地開了口,想和藍鯨先生商量。 “我們……我們回岸上再說可以嗎?” 白滄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對這個要求做出回應。他的手掌之下正是一片溫熱的觸感,溫軟的手感讓人難不留戀。暖意從相貼的部位傳遞過來,仿佛連他那長久以來一貫偏冷的體溫都被捂熱了一點。 白滄忍不住笑了一下,眸中星點的光亮也顯得更為溫柔:“現在嗎?” “嗚……” 他問出口的時候,沐野突然發出了一聲細細的悶哼。少年原本的聲音就有些偏糯,此時聽在耳中,更是能讓人心都整個軟下來。 白滄一面用親吻安撫著因為全數進入而泄出鼻音的少年,一面用空閑的左手畫出了幾個復雜的符號。高級的法術在生效時并不會發出聲音,真正需要暈船措施的人甚至沒有察覺到什么異樣,不斷被海浪推動搖晃的船艙就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只是此時沐野也已經無暇顧及這些狀況。他的意識被重新浸沒在了海浪之中。潮濕的溫柔的浪花拍打著他的胸口,窒息般的壓迫與救贖的緩和一同在周身出現。船艙里只點了一盞暖黃色的圓燈,沐野的眼前卻是明亮的星海。藍鯨先生的眼睛比海邊所有瑰奇的風景都要美麗,而這風景,獨屬于他一人。 事實上,少年并不明白也從未接觸過獨占所帶來的快感,于他而言,有一個相陪的伙伴已經是無憾。他的心神太過純凈,即使在這夜深無月的海洋中心,昏沉的夜色也無法遮掩他周身所散發出的光亮。 他剛剛成年,心思卻還像個孩子。沐野沒有見過多少風雨和波折,他甜甜的,像一塊清澈又極易被融化的水果糖。 另一個人的心思相較之下卻復雜得多。也或許,他原本就并不被稱作為人。白滄的視線始終落在懷中少年的臉上,細碎的親吻落在對方柔軟的頰側和鼻尖?;祀s的喘息把這間小小的船艙整個填滿,氣息曖昧之間,白滄收緊手臂,牢牢圈住了懷里嗚咽著釋放的少年。 “我想……看……海上的,星星……” 帶著鼻音的含混話語不細聽就很難辨認,白滄微微頓了一下,隨即用指腹擦去了沐野眼角的濕潤水意。 “今晚有云,等月初晴天,我帶你去看?!?/br> 沐野的眼睛都已經睜不開了:“好……” 白滄放輕了聲音,他的晚安像一把撥一下就能引來鶯鳥和鳴的純色木琴:“小野,好眠?!?/br> 和前兩日一樣,情事之后的沐野很快便陷入了昏睡。白滄將他顯得有些狼藉的地方簡單清理過,鋪開松軟的滿是陽光和海浪氣息的軟被將人仔細裹好,才把沐野重新抱在了懷里。 藍鯨的體溫偏涼,在風浪飄搖的夜晚,并不適合抱著剛剛散過熱度的人類貼身共眠。過了這么多年,白滄已經學會了如何把自己變成一個人類,注意到每一個應該小心的細節。 動物被馴養之后,就會與自己原本的族群劃出無形的隔離。一只能與人類互通思維擅長撒嬌的熊,和一只搶了蜂蜜罐還會舉著腳掌嚇人的熊有著不言自明的差異。這種差別并無好壞,但這注定了他們無法再繼續毫無異樣地同居相處。 除了自己的人類,被馴養的動物也會在互相之間進行交流。有溝通,便會有關系,關系不論強弱,最終會織成一張脈絡。而這張脈絡,便是存活于世的牽扯。 而藍鯨呢? 從未有人馴養過一只藍鯨。 比起平原山林,荒漠與海洋并不適合人類生存。馴獸一族并不算枝繁葉茂,能馴養海邊動物的人,都已經被寫成了難得一見的傳說。即使是在這個海邊小鎮,出海的漁民也沒有帶回來太多歌謠,人類和海的聯系并不親密,就算放在脈絡里,也一定是細可忽略的一根。 海洋里的生物有自己的世界,被馴養的動物就成了隔離線彎曲圈起的那個異類。除了自己的人類,他很難再找到其他可以建立關系的對象。白滄清楚地明白這一點,在過去的這些年里,他設想過沒有發生的另一種可能,但直到現在,他仍然堅持著一開始的那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