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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天荊地棘在線閱讀 - 天荊地棘_分節閱讀_30

天荊地棘_分節閱讀_30

    柳祁笑瞇瞇的,又要鬧起來,卻不曾想他赤條條的就裹著一件毯子,一雙俏生生的腿從寬大的毯子里伸出來,隨著他的調笑而晃動著,撩得劍略心猿意馬。那柳祁仍說著什么可惡的話,劍略卻已懶得細究了,也不想跟他繼續論理,翻過身來就把柳祁壓在床上,一把扯開他的毯子,便要行云`雨之事。那柳祁不提防,驚呼一聲,又掙動著:“我今天可不要再洗澡了!”劍略笑道:“那你明天再洗?!闭f著,便胡作非為起來,直鬧到明天才罷休。

    那劍略看著斯文,然而習武多年,歲數又輕,柳祁自然是比不過的,好不容易央他放過,只道自己錯了,不該看輕他。劍略又說:“我從出門到回來那么久,都沒好好和你親熱,一時要得多了,你別見怪?!蹦橇畈潘苿倓傁氲竭@個,卻想劍略這一路果然都是餓著,但是柳祁沒餓著自己。那柳祁含糊地應了兩句,就沉沉睡去。二人沒睡多久,外頭就公雞打鳴了。倒是打鳴也沒打醒柳祁,柳祁仍閉著眼睡著。劍略多年來聞雞起舞,從不間斷,便披衣起床,沒走出外間,就見小破爛小跑步進來。劍略便問他:“怎么了?”那小破爛便答道:“劍夫人叫人送來了兩個美人,說是給您侍寢——”那劍略忙作了個噤聲的手勢:“噓——你主人在里頭睡著呢。別吵他?!?/br>
    父母送孩子美人,自然不必先行報備。那對美人來了,按照規矩隨著管家入了內室,拜見劍略。彼時小破爛已悄悄搖醒了柳祁??粗钆恳@懶散地走出來,似笑非笑的,劍略是渾身不自在。那劍略但都沒看那兩名美人的臉,只叫管家先將他們兩個安置。管教還沒答應呢,柳祁就先說:“既然是美人,怎么不看一眼?”劍略頭皮發麻,并不顧及旁人目光,只顧著看他:“你就是第一美人,我看誰去?”柳祁以前調戲人的時候喜歡稱他人為“美人”,如今被反稱為“美人”,一點沒覺得高興,反而憋屈,只冷笑道:“你不看,我還要看?!闭f著,那柳祁走往前頭,對著那兩個美人說:“抬起頭來,給爺看看?!蹦嵌吮闾痤^來,正是二八年華的孩子,模樣漂亮是不假,二人眉宇間還有幾分相似。柳祁笑著說:“果然是美人胚子。難道還是兄妹不成?”那兩個孩子被柳祁嚇著,話也不敢說。那管家便代為回答了:“柳主簿眼尖,確實是一對兄妹?!绷畹瓜肫鹆?、柳離兄妹也險些共侍一夫的境地來,只道:“你們三危人都喜歡這么玩呀?”管家險些笑出聲來,卻憋著答:“這確實是三危風俗,正是‘好事成雙’?!绷钣值溃骸叭9幻耧L與眾不同,既有兄妹同嫁、還有兄弟共妻,真是獨樂樂不如眾樂樂?!?/br>
    柳祁又扭過頭來,笑著問劍略:“敢情昨天劍夫人留你,是說這個么?”那劍略忙道:“并沒有說這個。我也嚇了一跳?!绷钏坪醪恍牛骸芭??”那劍略恨不得指天發誓,但礙于場面,也只能干著急,對著管家及那兩個美人大手一揮,說:“行了,都下去吧!”柳祁悠悠說:“這可是劍夫人送的,別委屈了,好生招待?!惫芗疫B忙答應著。

    第62章

    劍略正要拉著柳祁解釋,柳祁卻不肯理會,穿戴一番就回去工作了。那典禮司單辟了一個書房給柳祁工作用,那柳祁便獨自在那兒看著公文,忽然聽見說歡王子來了,便擱下筆。見敖歡果然推門而入了,那柳祁屁股也不挪一下,仍坐在那兒不動:“拜見王子,有失遠迎了?!卑綒g笑了笑,把門關上,又說:“我特地來恭喜你呀,好事成雙?!绷盥犃诉@話,想起早晨那段事來:“什么好事???我都不知道?!卑綒g卻說:“你要高升了,你不知道?”柳祁一聽這消息,眼睛都亮了,沒什么比升官發財更振奮人心了。柳祁一下就忘掉那些野花野草,心內喜不自勝,臉上卻淡淡的:“你別亂說,沒影兒的事兒?!?/br>
    敖歡卻說:“罪妃一黨倒了,空了好多缺呢。大王子如今看重你,你什么要不得的?”柳祁聽了這話,心也涼了:“我要他推舉我做什么?等他出了什么事,我也跟著倒霉?!卑綒g聽這話像樣,一臉的得意,又問道:“你不肯接受他的推舉,那我的推舉呢?”柳祁聞言一怔,又說:“哦?那你倒是不計前嫌。我也可以勉為其難?!卑綒g卻說:“你若是那樣勉強,也就罷了,多的是人捧著真金白銀跪著求我給他推舉呢?!绷盥犃诉@話,只罵道:“去你的。你愛推不推,你不給我推,我自己還要不來嗎?”敖歡露齒一笑,道:“跟你說兩句玩笑就急?在阿略跟前也這樣?”柳祁卻冷道:“他可不像你討人嫌?!卑綒g卻道:“那是他比我會裝樣子?!?/br>
    柳祁撇過頭,不理他,自顧自拿起筆來繼續寫。那敖歡卻一把奪過他手里的筆,又說道:“我與你自己人,你不必給我錢、也不必跪求我,但事情成了,總得請我吃一頓酒,你說是不是?”柳祁歪著腦袋看他,說道:“看你給我推的什么再說吧。事都沒成就來邀功,臉皮也忒厚了?!卑綒g笑了笑:“你到時就知道,總不能比你現在這個打雜的典禮司要差吧?”柳祁心里也是這么想的,卻又說:“你跟我說好事成雙,難道還有什么好事?”敖歡便笑道:“這還用說,今早我給你們劍略送去的人,還滿意嗎?”柳祁一愣:“你送的?”敖歡笑道:“也不能這么說,就是劍夫人跟我說起,我那邊正好也有人,長得齊整,又干凈,我都沒用過,先給你家阿略了,算是很義氣了吧?”柳祁恨恨道:“敖歡,我敲你媽!”

    那柳祁話音未落,就聽見外頭報告劍略也到了。這柳祁明明和敖歡啥也沒干,可無由來就是一陣心虛,一下站了起來,見劍略已推門而入。那劍略看見敖歡,也是一句:“敖歡,我敲尼瑪?!卑綒g笑了笑,說:“小事一樁,不足掛齒?!?/br>
    那柳祁卻上前去迎劍略,問道:“怎么來了?”劍略便道:“原來那對兄妹是敖歡給劍夫人貢獻的。我看他也是皮癢,就去他殿里找他,聽說他來這兒了,我還說他居然還來找你,可不是要說什么渾話吧?”柳祁悻悻然答:“他哪能說什么胡話?他說了,都是劍夫人的主意,劍夫人那兒沒有美人,問他要了兩個?!眲β砸宦牼驼f:“這就是胡話了。我都打聽清楚了,明明是敖歡自己提議送美人的,我母親哪兒能想到這個!”那柳祁瞪敖歡一眼:“你還能哄我???”那敖歡忙解釋說:“我也沒說是劍夫人要美人的,她只是提起了有什么辦法讓……讓阿略分分神。我說嘛,就給他點分神的,那不就分神了!”劍略卻冷哼一聲:“那你可想錯了?!卑綒g摸摸鼻子一笑:“那你倆還真是母子同心。令堂也說,估計沒什么能分得了你在柳祁身上的用神。我就說,就算分不了你的神,也起碼能讓你倆吵上一次。到沒成想,是你倆沖著我吵了。那我也是罪有應得,得到報應了?!绷钣中笨窗綒g一眼,說道:“那劍夫人給柳離提婚的事,總不會也是你的提議吧?”敖歡站了起身,一副告饒的樣子:“這可真不賴我!”

    柳祁“呸”了一聲,說:“就算不是你的主意,也有你的推波助瀾。你自己說的話,我都還記得清呢!總有一天你是要下拔舌地獄的?!卑綒g卻笑道:“什么‘拔舌地獄’?我們三危沒有這個?!闭f著,敖歡又轉過頭看劍略,卻見劍略的臉色并未和緩,連忙又道歉:“這是我錯,是小弟不地道??蓜Ψ蛉硕祭?,愁眉苦臉,你是沒有看見。她那樣剛強的女人露出那樣愁苦的模樣,我總不能裝看不見,便給了她這么一個不痛不癢的提議了?!眲β晕丝跉?,緩緩說:“你干什么都行,以后別干涉我和祁兒的事?!蹦橇钜妱β源_實動了真氣,也想著敖歡也是個不省心的,總不能叫他們兩個繼續呆這兒了,只說:“我還有活要干,比不得兩位貴人。沒事的話,請兩位回吧?!倍吮愀孓o了。

    其實和敖歡說的差不多,典禮司就是個打雜的。柳祁這些日子來也培養了一些得力的人,大多瑣事都將之下放給手下完成,他例行監管便可,其實心思也不大在這些公務上。如今聽了敖歡說能夠升遷,更加是呆不住,又聽說大王將宜春別苑開放,凡是有些品階的人都能去賞景,那柳祁便也到那兒閑逛一番去了。

    卻是柳祁隨便閑逛,聽見頗有笑語聲傳出,他又不想湊熱鬧,便轉身要走,不想笑語之人卻看見了他,將他叫?。骸斑@不是柳主簿么?”柳祁便款款回過頭來,粲然一笑:“哎呀,這可不是離邑主?真巧?!?nbsp;原來是柳離和一堆紈绔子弟在山石間斗蟋蟀。

    說到這柳離,在天家京城的時候多么端莊持重的一個好孩子,到了三危王城來,沒幾天就混成第一紈绔,吃喝玩樂、飛鷹走狗,是一樣不落。但柳祁也不能端起父親的架子教育他,不要沉迷玩樂,升官發財才是正道。故柳祁只能裝作看不見。那柳離從那斗蟋蟀的熱鬧中走出來,追上了柳祁,笑道:“你剛剛明明看見我了,就是不肯跟我說話?!绷钆c柳離重逢時,那柳離已是成人,舉止拘謹,與現在倒是判若兩人,但又是柳祁最熟悉的那個柳離,偶爾驕縱偶爾貪玩,大多時候都聰慧明白。柳祁無奈一笑:“不是不與你說話,而是看著你們都在玩蟋蟀,我又不會,去了白鬧個尷尬?!绷x問:“先生不會玩蟋蟀嗎?”柳祁只說:“不太會?!?nbsp;柳離仍是微笑,又說:“先生一定是騙我的?!?nbsp;柳祁確實是騙他的,說起來,柳祁也是紈绔著長大的,怎么能不會斗蟋蟀??梢哉f,現在柳離沉迷的一切玩樂都是柳祁當年玩剩下的。

    柳祁只訕笑:“我哪能欺騙邑主?”柳離聞言一怔,又說:“以往在京城的時候,除了略叔,就是您對我最關照了?,F在來了三危,反倒與我生分了,難道是因為劍夫人設宴的那件事嗎?”柳祁捕捉到柳離說的那聲“略叔”,看來柳離經過敖歡、劍夫人的言語,也深切明白了那句“略哥哥”是多么礙耳,于是就改過來了。柳祁聽見他改了口,又說這樣的話,便笑道:“還說我與你生分?我看你倒不是與略兒生分了吧?”柳離一笑:“我與他是太熟了,還是生一點合適。不然恐怕還有的是人看不慣?!绷钭聊ゲ煌高@話的意思,便不言語,只是禮貌地微笑。柳離看著柳祁的笑容,怔了半天。那柳祁被他看得尷尬,又收起了笑:“怎么了?”那柳離忽然感傷起來,并不言語。那柳祁見不得他傷感,又問道:“想什么了?我看你還是繼續玩去吧,免得你的玩伴都在等你?!绷x卻說:“他們才懶得等我?!闭f著,柳離又抬眼看著柳祁:“我不過是想起我的家人?!绷盥犃诉@話,心中也有幾分傷感:“這……邑主還是節哀吧?!绷x的眼神卻不離開柳祁的臉,直勾勾的:“聽說罪妃皮膚的病癥很厲害,御醫們都沒辦法?,F在請了新任藥王進京看她呢?!绷畹Φ溃骸澳鞘呛檬掳??!蹦橇x卻有些憂心:“聽說那新的藥王是舊藥王指定的傳人,但卻無人見過他,都很懷疑他的醫術。于是他與藥王門下幾位得力弟子比試,卻是輕易獲勝,可見醫術真的很高明。說不定就把罪妃的病給治好了?!绷畋憔従徴f道:“那也是好事啊。娘娘若能康復,那就是神跡了?!绷x一直擔心罪妃的病會康復,如今聽了柳祁的話,卻似吃了定心丸,只道柳祁能說這話,必然是篤定那新任藥王就算是華佗再世,也無法治療罪妃的病。

    第63章

    罪妃終日咒罵柳祁,因此宮里很多人都知道罪妃毀容與柳祁有關。也不少人說罪妃是被自己養的狗咬了,這條狗現在又跟了敖歡。這其實也叫眾人無比訝異,連帶著大王子也萬分震驚,他原以為柳祁是為了幫助自己,才會毒害罪妃的,沒想到柳祁投靠了敖歡。那大王子自然坐不住了,直接就沖去典禮司找柳祁??汕闪畈辉?,他就坐定在那兒,非要等到柳祁回來。

    也是到了要換班的時候,柳祁才施施然回來,準備簽個名就下班了,卻沒想到大王子一臉兇神惡煞地坐著,就似要吃他的rou一樣。那大王子的言語無比辛辣,上來就給柳祁一頓臟話亂燉。柳祁笑瞇瞇的,并不搭腔,只叫眾人退下。等大王子罵夠了,那柳祁才問:“不知怎么得罪大王子了?”大王子一拍桌子,說道:“我竟然不知道,你與敖歡暗通款曲!”那柳祁聽見“暗通款曲”這四個字,背脊一顫,還以為大王子知道他跟敖歡上床的事了。那大王子的表情卻頗為正直,那柳祁才靜下心來,試探般地說:“大王子這話什么意思???”大王子便說:“你早就是敖歡的人了,是不是?”這話也是有歧義,那柳祁只好說:“大王子這話說的我都聽不明白?!贝笸踝颖懔R道:“還特么騙我!你說你對我忠心耿耿,沒想到你其實是在幫敖歡!”那柳祁一顆大石頭放下心來,笑道:“這是什么話?”

    大王子氣得咬牙:“你還想騙我?今天議政,談到少卿的缺兒,敖歡放著那么多心腹沒提,單提了你!若是旁的也就罷了!確實殿前司的少卿!你怎么配得上?你得把我和罪妃賣成什么樣子,才能夠謀得這個缺的!”柳祁一聽見是“殿前司少卿”,簡直是大喜過望,眼睛都發亮了,恨不得拉著敖歡的小手兒轉圈圈。怪不得敖歡之前不肯跟柳祁透底,只說肯定比典禮司主簿好,大概瞞著就是想讓柳祁到時聽見格外驚喜吧。

    柳祁只在自己的眼神中流露喜悅,臉上也是真實的驚訝萬分:“我也不知道歡王子……這真是太叫人意外了?!贝笸踝託獾悯叩首樱骸澳氵€給我耍太極!說,你到底賣了我什么?不然我打死你!現在就打死你!”說著,大王子就捋起袖子,真的是一副隨時要打人的樣子。那柳祁萬萬想不到一個王子居然會這么簡單粗暴,但這種簡單粗暴還真的難以對抗。那柳祁也有些后悔把大家叫退了,到時候真的被打了,還沒個人攔著。

    柳祁連忙說道:“大王子,這可是冤枉啊——”那大王子的怒氣已經蓄滿了,又聽見這么敷衍的話,果然惱怒不已,一拳就捶往柳祁的臉上。那柳祁趕緊躲,一下避開了,大王子更怒,瞅見剛被自己踹壞的凳子,就搬起來,硬往柳祁頭上砸。柳祁看這個大王子真的是要下狠手打死他啊,那柳祁也打不過大王子的,一邊喊救命一邊跑了出去,也顧不得什么儀態了。他越跑,大王子就越生氣,舉著凳子就追著柳祁打。這動靜也太大了,屬官們見了,紛紛圍著,干喊著要大王子住手,實際上誰都不敢真正上去拉架。因為大王子打起人來是沒有眼睛的,一頓胡揍,攔著他的也一并暴打。故柳祁親近的屬官也不敢上前,只匆匆去叫侍衛。

    柳祁跑得急了,一下絆倒,摔個狗吃屎,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被大王子飛來一蹬,砸中了腿。那柳祁嗷嗚一聲慘叫,又被踩兩腳,這下是真正痛的,叫也叫不出聲兒了。那大王子還要揍他,正要上前踩他的頭,卻是一下被拉住。那大王子哪里能被拉住,氣得回過身來,就往后捶一拳,可他的拳還沒捶出去,左眼就被擊中,痛得大王子往后倒。那大王子定睛一看,卻見竟然是柳離。大王子見柳離斯文,以為他是細弱之人,沒想到那么能打。到底柳離從小跟隨天家禁衛習武,武功自然不弱,又占了背后出拳的便宜。在大王子怔忡之際,柳離已經一個禁衛里學熟練的擒拿將大王子制住,又說:“大王子,你身為王子,難道不知道在王宮動武私斗是犯法的嗎?”大王子罵道:“我艸你馬!你是什么東西?也敢說我?看我不錘死你這個兔爺!”柳離聽了,也上火了,罵道:“兔你奶奶個腿!我特么就是個兔兒,那你特么就比兔兒還弱!我是你就跳河自盡!不然多丟臉!”大王子哪有這樣被人罵過,怒上心頭,奮力要掙開柳離的擒拿。卻不想柳離這套擒拿手學得精純,哪是他靠蠻力掙得開的。二人正僵持不下,卻忽然聽見敖歡的聲音:“怎么了?怎么了?”那敖歡匆忙前來,見柳祁坐在地上,神色如常,看著倒不似受傷,也放心了。他又看著柳離擒住大王子,憋著笑說:“你不能這樣對大王子!”那柳離卻說:“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是他也不能隨便打人啊,我也不是要傷害他,只是叫他靜下來,再放開他。不叫他繼續打人而已?!蹦前綒g卻說:“盡管如此,你也不能擒住大王子,成什么樣子了!”說著,敖歡向前一步,往柳離手上一擊,將那擒拿解開,卻似是用力過猛,將大王子的尾椎也打中了,一聲脆響,那大王子嗷一聲的倒了在地上。那敖歡臉上露出慌亂之色:“啊,大哥,你怎么了?”大王子罵道:“我嚓——”卻是痛得打滾,敖歡似是要去扶他,趕緊跑上去,卻是一個不防,將大王子的腹部踢中,大王子嗷嗚一聲,順勢繼續往前滾,咕咚的滾進了旁邊的荷塘了。大家一時都慌了,紛紛喊著“快去撈大王子啊”。

    柳祁憋了好久,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只是他這一笑,又牽動了傷勢,便倒抽一口涼氣。敖歡和柳離也都矮下`身來,問道:“哪兒傷了不成?”那柳祁自小練武,又出入過沙場,倒是很沉靜:“這腿八成是折了?!蹦前綒g聽了,頗為氣惱:“剛我以為你沒事,下手還是輕了?!绷蠲兴∽欤骸皣u——叫人聽著,以為你故意打大王子似的?!卑綒g便道:“你忍著點兒,我看看你的傷?!闭f著,就要動手去揭柳祁的衣服,柳祁只拍開他的手,說:“你看也沒用,你是醫生么?還是送我去看御醫正經!”那柳祁說完,目光才轉到柳離臉上,發現柳離一臉便秘地將詭異的目光在敖歡和柳祁之間打轉。

    大王子在禁宮無理由地毆打朝廷命官,這論理當然是違反規矩的。但是三危這邊民風彪悍,王室成員間也整天打來打去的,像敖歡小時候也沒少打架,現在倒是不會這么做,畢竟也不是孩子了。像敖歡這樣的人都很懂得:要傷害他人,有很多比毆打來得深刻并有趣的法子。大王子這把年紀卻還是經常打人,國王也是睜眼閉眼過去的。柳祁在大王心中是個排不上號的人,聽說他被打了,也就遣人去簡單慰問一下,也沒怎么責罰大王子,只是叫大王子閉門思過幾天。至于柳離、敖歡攙和的事情,也都是小事,大王問都沒問,這事就翻篇兒了。

    那大太監奉命去見了柳祁,帶了點補品,說了兩句不咸不淡的慰問話。柳祁其實一早就知道自己挨了打也是白挨打,所以對于大王的敷衍并不意外,也在大太監面前露出個誠惶誠恐的樣子,好讓大家面子上過得去。大太監安心回去覆命,只說柳祁情緒非常穩定。大王點點頭,說:“那他傷得重么?”大太監便說:“氣色倒是還好,就是得在輪椅上坐十天半個月吧?!贝笸觞c點頭,說:“行,那沒事兒。叫他養著唄,這幾天不用他去當差了?!?/br>
    柳祁的事,大王自然不會放在心上。倒是新任藥王入宮了,大王叫他去看看罪妃怎么回事。那新藥王容色頗為俊秀,就是膚色較為黝黑,一雙眸子更是黑得發亮,竟然有點陰森。罪妃的容顏受損,大王好幾次也想去慰問慰問,可惜罪妃都閉門不見,說寧愿死也不肯讓大王看到她這樣。大王只好作罷。那新藥王去見罪妃,回來卻說,罪妃的不是普通的得病,應該請祭司去卜一卜兇吉。大王一聽這話,神色悚然,趕緊叫人去找祭司占卜。祭司那邊回來稟報說,那罪妃是中了邪祟。這罪妃有邪祟的事情,也是一傳十、十傳百。那些看不慣她的臣子們紛紛上表,說她已有禍害過虞族的罪過,現在又來禍害三危,才會遭到天譴的,可見她是不祥之身。大王也有些發怵,且他最近又已經對罪妃淡了許多,便不再維護此女,順應了眾議,廢掉罪妃,將她送到國廟,命她清靜禮拜齋戒,以求去除邪祟。

    這也是柳祁意料中事,因此柳離特意來跟他說的時候,他也是淡淡的,并不意外。這柳離痛恨罪妃,和柳祁是一樣的。那柳離心里大抵是明白柳思為什么會遇害的。那柳離說完,見柳祁臉上只是淡笑著,便明白過來,又說:“當初我跟您說起新藥王會入宮的事情,您也是這樣,可見這些您都是算好的,是不是?”柳祁只說道:“我哪能知道那么多?只是這些說起來都是王族的家事,我們這些百姓也不應該多做議論?!绷x聽了這話,又露出那任性的樣子來:“我可偏想和您議論!”柳祁微微搖頭。那柳離看著柳祁,又低聲問道:“您和歡王子……嗯,那個略叔知道嗎?”柳祁忽變得警戒起來:“你這話什么意思?我聽不明白,但也覺得不該說。如我剛才所言,咱們這些小人物,說話不能隨便拉扯上王族?!绷x聽了,忽然冷笑了一下,隨后又露出那糯糯的、乖巧的樣子來:“我是不會跟他說的,畢竟我和您比較親,不是么?”那柳祁看著柳離如同孩童時的天真表情,卻一陣雞皮疙瘩突起在背脊:“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柳離卻仍說:“您別騙我了,略叔都告訴我了?!绷羁粗x的表情,有一瞬間還真的被柳離給唬住了,可他很快就明白,劍略是不會這樣做的。那柳祁平靜地看著柳離,那神色叫柳離想起自己小時候犯錯父親的神情——安寧又平靜,卻似有黑色暗涌在他眼底。

    那柳離正想開口說什么,又聽見外頭來了人。柳離站起來,就見劍略走了進門。三人寒暄一番,那柳離便要辭別。柳祁只說自己腿腳不便,就不送了。那劍略便和柳離雙雙走出了屋子,到庭院里又無話。柳離只抬起頭來,看著庭院里所種植的松樹,只說:“怎么想到在院子里種這個?”那劍略便說:“這倒是敖歡送來的。他說咱這兒是碧紗、綠瓦的裝置,原本配柳樹最好看,只是三危這兒有養不活,不如種點松樹?!绷x一時愣了愣。那劍略又說:“怎么了?不好看么?”那柳離笑笑,有點遲疑地說:“好看,好看,就是……這樣配色,會不會有點……嗯,有點太綠了?!?/br>
    第64章

    劍略卻說:“祁兒喜歡綠色?!眲β哉f這話的時候神色溫柔至極,叫柳離看了糟心,那柳離憤憤然說道:“他喜歡綠色,你就喜歡綠色?”劍略見柳離這話是賭氣了,便也開玩笑般的賭氣回去:“當然,我與他現在就是夫妻一樣的,是一體的。他喜歡什么我就喜歡什么?!绷x氣得差點想說“那你也喜歡敖歡去吧”,但這話終究是說不出口。劍略見柳離滿臉不平之色,又緩緩說道:“我竟然是個傻子,這都沒有發現?!绷x聽了這話,還以為劍略發現了什么,竟然為柳祁擔憂起來了:“你……你發現什么?”劍略便難為情地說道:“也是之前母親宴會上提起,我才察覺到你對我的心意……一定是我以前對你太好、太疼了,叫你誤解了什么。都是我不好,你卻別怪祁兒才是?!绷x聽了,險些昏過去,心里暗罵都是那聲“略哥哥”惹的禍。 那柳離在親近的人面前最為嬌嗲,言行舉止能和他的雙胞胎jiejie一樣,故對著劍略是過分親昵了,招致了這種猜測,柳離真是恨得不得了。

    那柳離裝出個最擅長的委屈模樣來:“難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一直對我那么好,眼神里不時流露出過分的寵溺,都是因為我長得像父親的緣故?!眲β月犚娏x這話,更為愧疚,只說:“你聽誰說的胡話?”柳離便道:“以前在京師的時候,大家都說你當過我爹的男寵。又說我爹死之前,何等落魄。但眾人懼禍,別說慰問他,不踐踏他就算好了,只有你……你去看他,你去問他,你去為他張羅一切。每次說起父親時,你的神情都是騙不了人的……”劍略想起那一段時光來,那柳祁最為落魄的日子。劍略曾經那么恨柳祁的薄幸,發誓終有一日要將他肆意踐踏,以作復仇。卻不想柳祁的報應來得那么快,一下就樹倒猢猻散,大廈將傾,柳祁也染上頑疾,日日嘔血。劍略聞訊,心中的恨意頓作煙云消散,才知道自己永遠愛著他,舍不得看他受到一點的傷害。這些日子,柳祁住在簡陋的房舍里,粗茶淡飯,當時劍略也是個清貧的太學生,對柳祁的幫助也很有限,兩個人卻是只有彼此了。那相濡以沫的溫馨,劍略從未忘懷過。那種酸楚、那種疼痛,卻又帶著別樣的甜蜜。

    柳離看著劍略眼中又浮現起那柔情,便淡淡一笑,說:“最終還是走了,父親也算夠狠心的?!蹦莿β詤s說:“你可別怨你父親,他與你們分離是迫不得已的?!绷x輕輕點了點頭,說:“難道我不知道么?當時他能做的也有限,能把我與jiejie的日后計算得那樣周全,也是他最大的努力了。若不是他的籌謀,我和jiejie能不能活到成年,也未可知呢。他倒是從未替你想過,可見他還是和傳言中所說的一樣,是個花心薄幸的郎君?!眲β圆挥X苦笑:“旁人又哪能看得見他的好?”柳離笑了:“我就看得見,他一直對我很好?!闭f著,柳離一頓,才記起自己要扮演個為情所傷的春`心少男,便又泫然欲泣地說:“所以我輸給他,我都很甘心。我就是知道略哥哥心里一直有他,我才從不越界。但為什么你又要找常自碧呢?說要找替身,我的模樣不比他更像?”劍略一下被噎住了:“我……”劍略確實沒想過柳離會這樣質問他,也真的想不到一個很好的回答。那柳離見劍略噎住了,便借口給他想好了:“我知道。以前在京師的時候,我就覺得他說話舉止有那么幾分像爹爹的。但也未曾多想。如今見他到了三危,居然改名為‘柳祁’,且行動神態越發有爹爹的模樣了,我就知道,你是把他當作爹爹的替身了,是吧?”劍略只不知道說“是”,還是“不是?!绷x卻道:“你倒是說話呀?”劍略只道:“你別胡說八道,祁兒不是什么替身?!绷x便說:“如果他不是替身,那他就是爹爹!你哪能愛上第二個人?”

    劍略大驚,他可不想柳祁這個秘密從他這兒泄露出去,不然他該怎么面對柳祁。他連忙說道:“你瘋了?你爹爹已經死了?!绷x冷冷說道:“你再說一句,看著我的眼睛,說‘柳祁死了’四個字?!眲β詤s怔住了,又說:“現在屋里躺著的那個也叫‘柳祁’,我這樣說話,豈不像是咒他一樣?!绷x怫然不悅:“你們都拿我當小孩子看。這么大的事情也不肯告訴我?!眲β詤s說:“你胡說什么?”那柳離倒是氣笑了:“好,你們覺得我是孩子,我就做出些孩子的舉動來?!闭f著,那柳離便拂袖而去。劍略倒是擔心的很,便拔腿回了屋中,跟那柳祁商量。柳祁聽見,也是頭痛,只說:“這孩子怎么這么任性!肯定是你慣的!”那劍略沒想到自己忽然遭到指責,也只好陪著笑臉說:“對,是我不好?!蹦橇羁此@樣,氣也消了,只是嘆息:“離離、思思性子倒是很像,但想到他們母親極為溫馴,也不知他們的刁蠻任性是從哪里承襲來的!”劍略小心覷了柳祁一眼,也附和道:“對啊,黃氏女既不狡猾也不刁鉆,這對孩子也不知像誰?!绷盥犃诉@話,忽然明白過來,便拍了劍略肩膀一下,又說:“你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去打探離離要干什么去!”那劍略笑了:“還等您說?早派人去跟著了?!绷畋泓c頭:“算你機警?!眲β灾话档溃浩顑涸桨l的難伺候了,這刁鉆也不比離離差。

    劍略派人去跟蹤柳離,才得知柳離動身去了四方神廟,也就是罪妃修行的地方。柳離推開門的時候,聞見一種類似木頭腐爛的味道,說不出的壓抑。明明是白天,室內卻很昏暗,大概是窗戶關閉著的緣故?!笆钦l?”罪妃的聲音已沒了昔日的高揚氣焰,反而帶著一種怯意。

    “是誰?”柳離冷笑著反問,撩起內室的簾子,便看到那穿著褐衣的女人了。罪妃嚇了一跳,趕緊別過臉去。柳離笑著反問:“我才該問你是誰!你是誰???讓我看看你的臉!”罪妃聽了這番言辭,已平撫了心神,卻是冷笑起來,陰惻惻地轉過臉去,正對著柳離。倒是輪到柳離嚇了一跳。他是見過罪妃的,知道她的長相如何,如今一看,卻是面目全非了,一張臉上都是坑坑洼洼、紅紅腫腫,沒一塊好的,那雙明艷的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柳離的反應叫罪妃自憐又自嘲,只笑了:“你來不就是為了看我多慘么,柳離!” 柳離笑了,說:“是啊,我就是來看你怎么落魄的。因為這都是你的報應!”罪妃緩緩說:“我倒不記得得罪過你?!绷x怒了:“你聯合大王子,用毒計敗壞我jiejie的聲譽,還奪取她的性命,這難道不算得罪我嗎?”罪妃聽了,便輕輕一笑:“是為了這個啊?!边@云淡風輕的語氣使柳離的怒火更旺盛:“你倒說得輕巧!”罪妃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柳離:“你既然知道了這件事……是來要我償命的嗎?”罪妃的語氣中竟然有些難以隱藏的欣悅。柳離似乎才明白為什么柳祁一直不對罪妃下殺手,對于現在的罪妃來說,死亡不是懲罰,是解脫。

    柳離心神也沉淀下來了,慢慢地坐下來,看著罪妃,說道:“你使我忽然想起我以前在中原聽說的一件軼聞?!弊镥X子還在盤算著怎么刺激柳離,卻不想柳離忽然轉掉話題。罪妃便信口接道:“什么軼聞?”柳離翹起腿來,又整了整皺了的下裳,語氣頗為漫不經心,真的像是在說一件聽說的趣事一樣:“也是前朝的一個妃子,頗為美貌,又聽信了方士的秘方,涂抹養顏的什么粉霜,我也渾忘了,不知道是什么名堂,反正是很見效,那妃子剛使用時,的的確確是容光煥發的?!弊镥勓砸粦Q:“然后呢?”柳離便說:“可她卻不知道,這方子里混有大量的水銀和鉛粉,這兩個東西能讓肌膚短時間來看著瑩白五下,其實對肌膚是有害的。慢慢用著,是會漸漸出問題的。若是慢慢用著,又忽然停用,那問題還會一下子爆發?!弊镥闶敲靼走^來:“這倒是奇聞。是我孤陋寡聞,竟然不曾聽說!”罪妃語氣中頗有悔恨:“但你告訴我這個,又有什么用呢?”

    柳離便笑了:“我既然知道是怎么回事,當然也知道解救的辦法?!弊镥碾p目一下亮了起來,但又隨即暗淡:“你恨我入骨,自然是不會告訴我的?!绷x搖頭笑道:“我肯定要告訴你的?!弊镥挥X難以置信:“為什么?”柳離便道:“我知道,這事情的主謀其實是大王子。我要留著你去對付大王子。你信不信?”罪妃搖頭:“不信?!绷x哈哈一笑,卻說道:“你可以不信。但你現在都這樣了,我還能怎么害你?你還能過得更糟嗎?我再費神對付你的意義是什么?”罪妃竟然是無言以對。柳離便道:“我三日后會再給你消息,你到時候自己決定吧?!?/br>
    說著,柳離便站起身來,抖了抖衣袍,便瀟灑地離去。他剛沒離開幾步,就見柳祁支著拐杖迎面走了來。自然是劍略派的人回稟說柳離去了找罪妃,那柳祁、劍略二人也不知道柳離去找罪妃做什么。劍略又擔心地說:“他說要任性一回,該不是去取罪妃的性命吧?”柳祁也有些害怕柳離一時沖動惹禍。故柳祁匆匆趕來,卻見柳離一臉自在的,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只想揍孩子。

    柳離看見柳祁,也是意料之中,臉上的戾色盡散,笑吟吟地說:“先生怎么來了?不在家里躺著,亂跑什么?腿腳怎么樣了?”柳祁支拐杖站著,便說:“你去找娘娘做什么?”柳離笑了:“您還真是恭敬,現在還管她叫娘娘呢!”柳祁生硬地說:“我問你話呢!”那柳離便說:“你問我話,我就要答?你是什么人?”柳祁看著柳離驕矜的模樣,又氣又悔又無奈,半晌嘆了口氣,說:“行,我不管你了。你自己玩去吧?!闭f著,柳祁就作勢要走。這招對柳離還是有點用的,柳離淡定不下來,一撇嘴就說:“我把那個毒婦給殺了?!绷盥犃?,背脊都僵住了:“你瘋了?”柳離便說:“殺了就是殺了,我就是恨她。不想留她的性命?!绷顓s苦口婆心起來了:“你怎么這么糊涂?她現在這樣子比死了能好多少?你何必把自己搭進去!她好歹是奉命修行的,不明不白死在廟中,這肯定要查的??!”柳離看見柳祁急了,心中卻是很得意,便說:“當然要查的,不過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柳祁氣得咬牙:“胡鬧!我怎么幫你?”柳離便說:“那你也可以不要幫我。我自己扛著也行,一人做事一人當,橫豎賴不著你?!绷畲_實狠不下這個心,只無奈地往前走去,要親自跑去看看兇案現場,看怎么幫柳離圓,心里一陣悲戚,真特么養不教父之過??煽戳钜蝗骋蝗车貨]走兩步,柳離就心軟了,又跑上來,拉住柳祁說:“爹爹,我騙你的。我是你的兒子,哪能那么糊涂?”柳祁聽了這話,真不是該欣喜還是該吐血。那柳離卻是滿臉欣喜的:“可我現在知道了,爹爹還是那么疼我的?!?/br>
    第65章

    這孩子一出生就喪母,還沒長成就喪父,在深宮之中長大。他不比他的jiejie,jiejie跟公主一樣嬌養著長大,橫豎是要送去和親的,太后對她也很寬容,也愿意裝出慈愛的模樣。倒是他,過得坎坷許多。柳離從小就是個粘人的孩子,入了宮之后,他倒變得斯文獨立,不像個小孩兒了。唯一一次露出本性,就是唯一一次太后恩準他們父子相見,他粘著父親撒嬌,又要抱了好一會兒??筛赣H當時已相當羸弱,沒法抱他太久,只是溫柔地看著他,柳離當時隱約就覺得不安,脫口而出了一句“爹爹要死了嗎”,倒是嚇了眾人一跳,當時旁人還叫他不要亂說。卻是柳離、柳思見過父親當日,柳祁就服毒身亡了。

    柳祁淡淡看著柳離,滿臉的無奈。他倒沒想過,他能栽在自己孩子的手上。這柳離乖巧起來倒是無人能敵,扶著柳祁出了廟,又坐了馬車里。柳離又問道:“明知道您腿腳不便的,怎么不叫略哥哥來,偏叫爹爹來了?”柳祁斜眼道:“他原說要來的,我說他來了沒用。你要折騰的是我?!绷x聞言一笑,貌似金玉。

    柳離又說要請柳祁吃飯,柳祁原想推辭,但看著柳離撲閃撲閃的眼神又舍不得,便與柳離一同去酒樓吃飯了。那柳離拉著柳祁,笑道:“我都吃遍這個王城了,就這家酒樓最好,別處都比不上的?!绷x與柳祁進了門,掌柜的認得柳離,連忙來迎接,又笑道:“真巧啊。今兒個九王子好像也訂了房呢?!绷x聽了,不以為意:“他來他的,我只顧著和柳先生吃飯。你給我開個雅間吧?!闭乒竦内s緊答應了,就送了柳離、柳祁進雅間。

    柳祁卻是留了個心眼的,只問柳離:“九王子來了,那掌柜的怎么還特別跟你說一聲?你們走得很近?”柳離一邊給父親斟酒,一邊說道:“我和誰玩不來???今天和他,明天和別人,都走得近?!闭Z氣里滿是隨意和驕傲。柳祁微微搖頭,說:“你這日子也太混了?!绷x這才放下杯子,看著柳祁,嘆了口氣:“不是我想混日子,是我身份擺在這兒,注定是無所作為的,倒不如老老實實當個紈绔,逍遙自在的過日子?!绷盥犃?,心中也是一陣酸楚:“都是我連累你了……”柳離忙握住他的手:“爹爹別說這樣的話?!绷罨貞浧饛纳习胼呑蛹移迫送?、到這下半輩子寄人籬下,一顆心也似揉碎了似的,自憐自嘆起來。平日他總壓抑著,如今在柳離跟前,倒是無法自已了,半日那柳祁顫聲說:“你不知道……我多恨……”那柳祁聲音顫得像秋風里枝頭打旋的枯葉,卻是半天落不到地上,因他竟然也找不出一個應該恨的對象。那柳祁深吸一口氣:“我多恨我自己?!闭f著,竟然眼眶也濕潤了。那柳祁倒想不起自己多少年來都沒有過一點要哭的意思,如今倒脆弱起來,真是在孩子跟前丟人了,便忍淚微微轉過臉去。柳離也是心如刀絞,拿帕子要給柳祁拭淚。二人正是凝噎對望,卻是一下門被打開,狩獵回來的敖歡、敖況兩兄弟喜滋滋地一手提著雞一手提著鴨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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