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閱讀_70
直到好半晌過去,沉蔻從不知哪個門走了進來,靠在了一旁柱上,曲起指節敲了敲,提點道“吃飯了?!?/br> 裴真意回過了神,從椅邊站了起來,朝她走去。 這個時候,藺吹弦才真正注意到了沉蔻,一時便站了起來,朝她微微傾身行了個禮。 “在下落云山奚綽二弟子藺漪。此番貿然來訪,還望姑娘見諒?!?/br> 她習慣了同各式各樣的顯貴之人打交道,縱使近來有些生疏,但她甫一看見樣貌出塵又行止得的沉蔻,還是下意識將她當作了裴真意結交的哪家閨秀。 沉蔻不在意地笑笑,回道“哪里的話,路途勞頓,姑娘好生歇息便是?!?/br> 她看出了藺吹弦眉眼間的疲乏,便只是這樣說著,將人一同招進了偏廳。 時間早已是午后未時,這個點雨勢見小,天色也稍稍亮堂了些。沉蔻打開窗扇,一時微風穿堂,雨聲淅瀝。 午間做了道燒魚,并藕湯時蔬,皆是照著沉蔻同裴真意二人口味做出來的家常菜式。 藺吹弦許久不曾體會過這般架勢,這些年里她見過的無一不是高桌華燭、錦緞羅帷,酒席之間阿諛奉承、假笑連連。 而上一次見到這樣的家常小菜,還是在許久之前的落云山。 這些年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她忽然便有些郁結,一時垂下了眉眼。 一餐飯結束,窗外的傾盆驟雨也倏地停了。 天仍舊昏昏陰陰,裴真意看得出藺吹弦當真是已經十分疲乏了,縱使她行止之間仍舊把著極為得體的度,氣質也同她曾經認識的那個隨性明揚的二師姐有了些不同,但她到底還是從藺吹弦偶然眨眼的瞬間之中窺見了附骨難散的疲憊。 好在這小樓足夠大,裴真意將樓上房間收拾收拾,便也能供人安頓。 沉蔻在后廚中洗著碗,便見到裴真意從樓上下了來,朝她靠近。 “你二師姐怎么忽然來了”她將碗瀝干了水,放在一旁后擦了擦手,帶著些疑惑地朝裴真意問道“身上什么都沒帶,倒簡直像是從哪里逃出來的?!?/br> 想了想,她又道“你我從川息逃出來時,都還沒那么狼狽呢?!?/br> 裴真意搖了搖頭,牽起沉蔻的手又替她細細擦了一遍。 “二師姐從小便是最有主見的一個,她習慣了一個人擔著許許多多事,只要是她做的事情,便是一定有一個理由?!?/br> “你原諒她了”沉蔻微微挑眉看向她,語調帶了幾分疑惑。 “我只是被牽連而已,她們才是真正的深陷其中,師父掙脫不了,二師姐恐也如此。生海沉浮,紅塵險惡,誰能清清白白呢?!?/br> 裴真意的回答模棱兩可,沉蔻便知道她到底還是心結難開,一時便干脆傾身抱住了她,幽幽柔柔道“當然是你,清清白白?!?/br> 沉蔻整個人都既輕又軟,甫一入懷便無端讓裴真意心下漸明。她伸出手去回抱住了沉蔻,應道“嗯,你也清白,最清最白?!?/br> 兩人的對話漸漸變得毫無營養,一時窗外風輕雨霽,檐鈴顫響,將情人間的低語都輕掩深藏。 35.野渡無人 夜色漸濃,書房里點起了燈。 沉蔻已經睡了,整棟小樓里便只有這一星燈光,在窗邊風中搖曳。 裴真意散漫地用指尖撥著碗中黑棋,等著對面的藺吹弦落子。 兩人的本意并不在于博弈,而是在于這促膝夜談的氣氛。隨著夜色漸深,到了燈花墜落時,隨著手中白子一聲清響落盤,藺吹弦果然終是開了口。 一切都單刀直入,再不似白晝時那般吞吞吐吐。 “你十歲未到時,師父曾與我同出山游歷。那時候,我知道師父被囚在了川息?!?/br> 藺吹弦說完后是須臾的沉默,窗外是陰雨天的夜色,不見星月,光亮全無。遠遠昏黑一片的水天相接之處傳來了隱隱雷鳴,明日似乎又是個陰雨天。 數秒后,裴真意手中的黑子也隨了藺吹弦之后,被白皙的指尖按上了棋盤,發出一聲輕響。 她垂著眼睫,只是應道“嗯?!?/br> 誰也沒有去看誰,兩人皆垂著眼睫。 好半晌后,藺吹弦都不再落子,最終只是斷斷續續吸了口氣,將手中的一把白子都放回了碗中,發出一串琮琮響動。 “你十余歲那年與我走散在川息,是我的設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