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閱讀_47
師父,也來過這里嗎 一時清晰的質疑盤桓于心間,一聲聲叩問著,卻并沒有答案。 師父常常會外出游方,從裴真意記事起便是如此。有時長達數月,有時又只是幾天。 偶爾地,師父也會帶上師姐,但對于她,師父總是摸摸她的臉,溫聲說著“阿栩,待你再長大些、同師姐們現在一般高,我便一定會帶上你一同出去?!?/br> 而待到她長大、比師姐當年還要高的那時候,師父卻已經不在。 連帶著那些描著金芒光邊的安穩歲月,桃源般的悠揚記憶,都一并灰飛煙滅。 一瞬的晃神后,裴真意看著眼前的小樓,倏地蹙起了眉。 師父最后的那次游方足足持續了將近兩年。那是師父離開最久的一次,錯過了她十一歲的生辰。 而兩年的時間,師父都在哪兒呢 在南北游方、在受人委托,還是同年幼的她一般,受禁于此地 這樣的想法其實自昨夜起便一直隱約盤桓在她心底,但到了這一刻,裴真意才真正直視。 前日時,元臨雁問她知否師父亡于何地。 昨夜里,元臨雁將那帶血的、師父的銀簪交予她。 而今日,元臨雁將她引入這她從未踏足過的元府偏院。 一切都循序漸進,仿佛是云霧中長長的通天梯,每走出一步,都要比往日更加接近那腥風之下的真實。 一時連心間都怦然嘈亂了起來,一個個令人血液都噴張憤怒的可能性從眼前閃過,讓裴真意不由得又握住了左腕,指尖收緊。 沉蔻見狀如此,很快便伸出手,勾住了裴真意尾指。 她什么也沒有說,只是安靜地貼到了裴真意身邊。一時各自無言間,裴真意漸漸松開了攥在腕上的手。 “”裴真意抿了抿唇,抬眼看向沉蔻。 那眼神不再帶著粉飾偽裝般的淡漠清淺,也不再含有往日里看向沉蔻時的隱約笑意,而是全然的迷惘,仿佛是等待著蛛絲從上垂下的、墮在了泥潭深淵之底的空洞,仿佛正迷茫地等待著未降的命運,又期待著救贖的光明。 但當她同沉蔻對視時,她便很輕易回過了神。 那光明近在眼前。她此刻正勾著她的尾指,緊緊地貼著自己。 須臾的恍惚后,裴真意目光回復了篤定與清明。她回手握了握沉蔻指尖,旋即松開后搖了搖頭,輕言一聲“無事”,微亂的吐息也漸漸平復。 前人事、前塵情,不論如何都已作古歸西。更重要的是如今與往后,該來的永遠不會缺席,而逃不掉的人,也永遠不會茍活于人間。 裴真意想著,被緊緊揪住的心也一時舒緩開,帶著堅忍決絕的篤定,緊緊盯住了元臨雁的身影。 若是她玷污了那最溫柔、最為光風霽月不染塵埃的師父,我決不會再放過她。 若一切只是關乎自己年幼時的晦暗心結,裴真意當真疲懶于以怨報怨,也并沒有那樣強烈的心思要去復仇。她會避得遠遠的,就像從前一般,她會為了遠離那骯臟而逃一般地繞開這一切。 但如今不同了。一旦這腐爛的真實將手探向了師父、涉及了她最為珍貴的回憶,這一切便能令曾經最柔軟的人也豎起尖刺。 對于唯獨不能辜負的人,便是拼盡全力,裴真意也定要給出交代。 她雖倦怠于許多事,也對紅塵萬事諸般隨意,但不論如何,那或許是隱約的倦怠消極、是旁人口中的厭世,卻也永遠都絕不會是軟弱。 “便是此地?!痹R雁帶著二人,走到了那小路盡頭,停在了樓門之前。 “我想你也一定猜到了大半,甚至能把一切想得明白?!?/br> 元臨雁立在那門前,沒了動作,只是靠住了矮欄,面色上攀染了些縹緲笑意。 “這便是她死前所在之處,裴真意,她死在這里。再也沒能出去?!痹R雁仍舊在笑,她看著裴真意越發沉冷的面色,搖了搖頭。 “你年少時常問我為何,那是你的心結,也是你從來弄不明白的事。如今,你是不是終于也知道了” 裴真意已經連呼吸都屏住,面無表情間,廣袖下的指節咔咔作響。 “因為你啊,同她最像。你的哪個師姐都不像她,也比不過你?!?/br> “你現在還以為我買來的那些小孩兒都是像你嗎還以為這一切都是無緣無故嗎”元臨雁笑著,仍舊在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