澗中意_分節閱讀_45
“我便做你的伴兒好不好” 叩門聲同她的下半句話一道響起,因著她聲音極輕極弱,一時甚至險些將她話音都埋沒。 這打斷來得太過于不是時候,沉蔻的眼神都呆了呆,半晌才用力“嘖”了一聲,隨即偏頭朝門前看去,揚聲道“稍等” 而后她又將臉轉了回來,有些莫名兇地盯著裴真意,問道“好不好” 裴真意眼看著她原本或許是下了決心要問自己、甚至是下了決心本想親近自己,卻被這不合時宜的敲門聲打斷、整個人都變得急而兇了起來,不由得心下好笑,一時面上也笑了出來。 “好,怎么會不好呢我從遇你那一刻起,你不早就是我的伴兒了么”裴真意笑著握著她腰,將她抱了起來,二人并肩坐在了床沿上“不過這話可是你說的,今后便無論如何,你都再不能反悔?!?/br> 沉蔻撐著床面,聞言納悶地看著她“反悔何為反悔,我為何要反悔倒是你今日許諾了我,若是來日裝作不算,我可不會輕易饒你?!?/br> 裴真意失笑,搖搖頭“這便是你多慮了,我自不會?!?/br> 將你栓牢了還來不及,談何會有一絲的可能性去放棄 二人理了理衣襟,隨后裴真意便揚聲朝門外問“所為何事但言無妨?!?/br> 這問聲入耳,都帶了些微松快笑意。 而在此之前,裴真意從來未曾想過,在自己某日再臨川息時,居然心間也可以并不沉悶。面對著撲朔迷離又暗沉彌漫的過往時,她也可以并不仇苦。 原來沉蔻不知何時起,早就成了定心丸一般的存在,讓她總能輕易間忘卻煩憂。 這是怎樣求而難得的、世間難覓的珍寶。 而這珍寶同她說喜歡自己,甚至愿相為侶。這是怎樣一段幾乎只能出現在夢中的幻境 她怎么可能不去不顧一切地抓住、又怎么可能出現哪怕一刻的猶疑。 眼下時辰并不算早,待到二人梳洗一番、全然整頓完畢時,早已是時已過午。 裴真意拿起桌面上端放的錦盒,又將左腕里袖扎緊,而后才跟著那早前叩門的家仆一道走出了客院廊廡,步向主院。 主院之中松竹搖曳,湖石嶙峋。裴真意神情平淡地牽著沉蔻的手,朝那竹道盡頭的石桌邊走去。 元臨雁正獨自一人坐在那刻了棋盤的漢白玉桌前,手邊放著半盞黑子,向著空而無人的另一面自對弈。 “來了”她聽見側面傳來的腳步聲后,放下了手中黑子,眉眼里含著意味不明的光色,看向裴真意。 裴真意并不回答,只是掃了那桌面一眼,隨即定定地盯住了元臨雁。 沉蔻站在她身后,目光浮動間將四周都掃量了一番。 須臾對峙后,裴真意從袖中取出那裝簪的小錦盒,沉聲朝元臨雁問道“元霈,此為何意?!?/br> 說著,她將錦盒打開,那帶血的銀簪便落入了各人視線。 裴真意在等一個解釋,元臨雁卻面色分毫不為所動,顧左右而言他道“我還有些物什不曾給你,便不要如此心急,同我走走別處再談此事亦不遲?!?/br> 說著,她緩緩站了起來,同家仆交代一句莫動棋盤,便朝一旁林道邊走去。 走出幾步,她回過頭看向遲遲未動的裴真意。 裴真意看了她片刻,眼中的懷疑與排斥盡數外露。但沉默半晌后,她終于還是跟了上去。 罷了,總之她氣數已盡,并不可能真將自己如何。自己到底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無助無援的少年人,如今若是她敢對自己下手,那也真當掂量掂量是否有那底氣去自尋麻煩。 想著,裴真意定了定心,朝沉蔻投去一瞥。 沉蔻正定定地盯著元臨雁背影,眼神里浮涌著裴真意不熟識的異樣情緒。 那異樣的光色一時過盛,連平日里眼中從不褪色的嫵意都被下去七分。 林道的路彎彎繞繞,卻其實并不漫長。裴真意很快便辨認出這是通往元府中藏圖樓群與偏院的小路。 細密如蟻噬的排斥感漸漸上浮,裴真意下意識蹙起了眉,廣袖下的指節也攥緊了起來。 前塵往事所帶來的、無法磨滅的刻痕仿佛又從這一刻開始隱隱作痛,那些晦暗日子里無光而骯臟的畫面,似乎又在眼前漸漸清晰。 那里是她曾經逃不出的夢魘,縱使到了如今那昏黑已經褪色,年少時曾刻進過心底的苦痛卻仍舊清晰。 是骯臟的、腥臭的、腐爛的心間舊結,正在向她一寸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