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物①
飯后,巧珍與繡珠在廚房里收拾,喬松因寶來是曉源村的,倍感親切,拉著他喝茶閑談,喬容看一眼唐棣,出屋門到了院中,在石凳上坐下。 唐棣隨后走出,笑問道:“有悄悄話要跟我說?” “為何不讓我問孫正義的事?”喬容問道。 “你大哥若知道你有仇人,就不肯回延溪去了?!碧崎π÷暤?。 “是我想得不周到?!眴倘菽笠幌率?。 “孫正義如何,要看皇上預備怎樣處理崔知府?!碧崎Σ蛔鴮γ媸?,在石桌上坐了,挨著她道。 “他一個知府的事,能驚動皇上?”喬容詫異道。 “當初崔知府追殺喬松,是為了套取喬財神的罪證,而套取喬財神的罪證,是為了扳倒袁總督,想要扳倒袁總督的人是直隸總督?!碧崎粗?。 “就是說,崔知府是直隸總督的人?”喬容問道。 “小丫頭一點就透?!碧崎π粗?,“其實崔知府從喬財神手里拿了許多好處,若不是為了抱大腿攀高枝,他犯不著得罪喬財神?!?/br> “聽說直隸總督是帝師,如果崔知府是他的人,皇上肯定不會動他?!眴倘蒗久嫉?。 “喬財神去世的消息傳到京城后,為他喊冤的人不少,如今崔知府戕害喬財神罪證確鑿,肯定要動他,但看怎么個動法?!碧崎φf道,“袁總督倒臺后,直隸總督一人獨大,皇上若想朝堂平衡,勢必打壓他,要打壓他,就會順著崔知府這條線查下去,可如果皇上暫時不想動他,這件事就不會深挖,只止步于崔知府?!?/br> “如果要查下去,朝廷會派來欽差,遲早會牽連出孫正義,如果不查,崔知府又不肯認,孫正義依然無恙?!眴倘菀б幌麓?,仰臉看著他道,“我明白了?!?/br> 唐棣歪頭覷著她,輕聲問道:“又著急了?” “沒有?!彼龘u頭道,“我不懂官場,若不是你,從未想過去查孫正義,我只從孫太太這兒下手?!?/br> 他手撫上她肩頭,聲音發軟:“下一步準備做什么?” “二姑娘既然非成親不可,我不妨一用?!彼浇菗P起冷笑,“一個是二姑娘的嫁妝,也許孫太太會給她些壓箱底的寶貝,說不定這些寶貝是我娘之物,另一個就是阿苗,讓阿苗跟著二姑娘嫁過去,劫走二姑娘的時候順便將她劫走,想怎么審問就怎么審問?!?/br> “孫太太心思縝密,我猜測她在去往京城與齊河的時候,已經把所有的珠寶變賣成現銀,她不會在手里留下任何憑證?!彼虼娇粗?。 “我總是低估仇人?!彼脨啦灰?,“我以為,她怎么也得留下一兩樣心儀之物?!?/br> “我一直想問問,那日聽到二姑娘說孫太太喜歡喬財神,你怎么毫不驚訝,反而很淡定?”唐棣有意轉移話題。 “看到我爹就兩眼放光的女人多了,她們眼里看到的不是我爹,是他的銀子?!眴倘菪π?,“我娘因為這個吃醋的時候,我爹就拿這句話哄她,你想啊,孫正義比我爹斯文比我爹好看,脾氣比我爹溫和,孫太太為何喜歡我爹?還不就是因為他銀子多?” 唐棣忍不住笑,笑著對她道:“小丫頭別太過憂心,我的手下已經在查探杭城的馬車夫,也派了人去往齊河與京城,你等消息就是?!?/br> “唐棣,我有句話問你?!彼苫罂粗?,“你手下六十多個人,都跟著你在杭城嗎?” “帶了一半?!彼蛞幌麓?,“為何想起來問這個?” “那么多人的起居住行,你哪里來的銀子?” “他們都是軍官,都有俸祿?!?/br> “既有俸祿,該在軍中效命,怎可到處亂跑?” “你的意思呢?” “如果銀子不夠,可從繡坊里拿一些?!?/br> 他嗯了一聲,鄭重說道:“把繡坊賣了,巧珍和繡珠也賣了,應該夠他們一個月的食宿?!?/br> 喬容啊了一聲,自言自語道,“無能之輩又多管閑事了??墒恰彼虉炭粗?,“你哪來那么多銀子?” “我既帶他們來了,自然有來銀子的地方?!彼嗳嗨^發,“不用擔心?!?/br> “我怕你有難處?!彼犷^枕在他腿上。 “若有難處,自有解決難處的辦法?!彼麚趹阎行Φ?。 “對了,那扇子,你拿去賣了銀子吧?!彼饋砭鸵M屋。 他摁她坐回去,笑說道:“扇子先留在你這兒,有用的時候我再拿走?!?/br> 她哦了一聲,靠著他道:“明日我要去一趟鐘府?!?/br> “不許去?!彼羧徽酒?,看她身子晃了一下,又忙彎腰扶住了。 “為何不許?”她坐直身子,避開他扶著她的手。 “你一去,鐘老夫人就得為你說親,你不答應,她會與你翻臉,你答應了,我……”他咬牙看著她,“你敢答應,爺宰了你?!?/br> “我不會答應,她也不會翻臉?!彼吡艘宦?,“瞧著吧,我自有辦法,不用你cao心?!?/br> “我陪你去?!彼φf道,“你有了難處,招呼一聲,我就沖進去救你,要不,你帶幾枚響箭……我這就拿去,拿來教你發射……” “行了?!彼话牙∷?,“鐘府又不是龍潭虎xue,我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你不信我嗎?” “我信你,可我不信鐘老夫人,聽起來那個老太太喜歡亂點鴛鴦譜?!彼棺瓶粗?,“帶上我,我給你做車夫?!?/br> “行啊?!彼粗?,“帶著這么好看的車夫招搖過市,回頭繡坊里生意一定更好?!?/br> “為何?”他呆愣看著她。 “大姑娘小媳婦愛看呀?!彼Φ?。 他也笑了:“我真的好看嗎?” “我覺得好看?!彼粗?,猛然踮起腳尖親在他臉上,抬手為他理一理額前的碎發,“時候不早了,帶松哥回去吧?!?/br> “不回去,還有許多話沒說?!彼麅墒汁h上她腰。 “不許無賴?!彼肯蛩麘阎?,“繡珠在廚房門口探好幾次頭了,松哥和寶來東拉西扯,他們為我們打掩護實在辛苦,有話改日再說?!?/br> “夜里睡不好怎么辦?”他臉埋在她肩頭。 “我想想啊?!彼龔男渫怖锬贸鲆粋€什么,為他戴在頸間,笑說道:“這個是我從小戴著的,上面有我的魂魄,你戴上定能睡好?!?/br> “是什么?”他好奇得伸手去摸。 “這會兒不許看?!?/br> 她攔住他手,倏得一下通紅了臉,掙開他的懷抱跑回屋中,對喬松道:“時候不早了,松哥回去吧?!?/br> 喬松站起身,沖寶來拱手道:“今日相談甚歡,改日再聚?!?/br> “如今這兒才是喬家,大公子不住這兒嗎?也是,之遠能護著大公子?!睂殎碚f著話看向喬容,咦一聲道,“你怎么了?臉上跟塊紅布似的,發燒了?” “我有些熱?!眴倘菅陲椀?,“你幫我送送我大哥哥?!?/br> 寶來起身跟了出去,到院子里喚一聲之遠:“四姑娘讓大公子回你那兒去,你可得把大公子護好了,他太不容易了?!庇诌滓宦暤?,“之遠你怎么了?發什么呆呢?跟塊石頭似的?!?/br> 喬容隔窗看向院中,他兩手緊握成拳,定定看著她。 他忍不住偷看了?她咬一下唇,沖他輕輕擺了擺手。 他僵硬轉身,向院門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外,喬容回到自己臥房,摘下頸間玉珮擱在掌心看著發呆,今日早起的時候,將陽極與陰極拆開,打算過些日子再給他的,剛剛他一耍賴,就忍不住拿了出來。 去年五月離開杭城去往延溪,父母親將玉珮解下為她戴在頸間,父親說保佑她一路平安,母親說以后這個歸你,等你有了心上人,陽極給他,陰極自己留著。 想到心上人三個字,兩手捂了臉,是不是太沖動了? 又一想,給了就給了,我認它是信物,它才是,我不認,它就是一塊玉珮。 拍一拍臉頰,起身拿出預備送給老夫人的菩薩像仔細琢磨,確認并無不妥,又思量著明日如何去說,思量中想起采薇,不由好奇小公子送她的小像,她怎么想?她可有回贈? 靜謐中院門一響,是寶來回來了。 繡珠和巧珍聽到門響,一前一后從屋里沖出。 繡珠問道:“你可看到大公子的臉了?嚇人嗎?” “他揭開面紗給我看了,就是皮膚不夠光滑,有些坑坑洼洼的,我不覺得嚇人?!睂殎頁u頭道。 “那是你以前沒見過他,杭城人都稱大公子是玉面公子呢,齒白唇紅,可好看了?!崩C珠說道。 “男人嘛,長那么好看做什么?!睂殎頂[手道。 “大公子怎么活下來的?”巧珍問道。 “挺慘的,我都聽哭了?!睂殎砣嘀劬Φ?,“文文弱弱一個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在碼頭做苦力,因為活干不完,常常挨餓,沒人問過他的名字,看他容貌丑陋,都叫他阿丑,做娘的嚇唬夜哭的小嬰兒,就說阿丑來了,小孩子拿石頭扔他,半大孩子追著打他,大人欺辱他,有些人日子不順,就打罵他出氣,他從氣憤到忍讓,最終都麻木了,隔一陣子不挨打,甚至會覺得難受。他不敢抬頭看人,他說早就不會笑了,也從未踏實睡過,總是擔驚受怕,總是做噩夢,他的舌頭也出了問題,吃什么都覺得是苦的,他想死,可是連自盡的勇氣都沒有,他覺得自己已經不是個人了,更像是陰溝里的臭蟲鼠輩……” 寶來嗚嗚哭出聲來,再說不下去,繡珠和巧珍也聽得落淚不止。 喬容流著淚來到門口,哽咽著問寶來:“松哥對誰也不肯說,他怎么肯跟你說那么多?” “我也不知道?!睂殎頁蠐项^,“聊著聊著就說出來了?!?/br> 喬容嗚咽道:“我不知體諒大哥哥,逼他太緊了?!?/br> “怎么又哭了?”一人問著話,從院門外緩步走進,抿唇看著她。 ※※※※※※※※※※※※※※※※※※※※ 劇情進入關鍵期,每天寫了改改了寫,很慢很慢,也沒顧上回復評論,親親們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