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賊②
喬容一驚,定了定心神,惶恐說道:“奴婢跪得腿麻,一時沒站起來?!?/br> “這黑丫頭是誰?”孫大人看著她笑問。 “玉黎的丫頭,趕緊起來吧?!睂O太太臉上浮起一絲笑意。 杏花忙扶起她來,孫太太吩咐道:“杏花到二門上去,告訴老韓去一趟崔家的院子,把東西拿回來交給大人,四兒回去告訴玉黎,讓她放崔家的走,就不用過來磕頭了?!?/br> 喬容福了一福,匆匆回到青云軒。 二姑娘單手托腮疲倦坐著,崔mama趴伏在地上,頭發散亂衣衫破碎,喬容指指她:“姑娘,這是怎么了?” “她惹著我了,我把她摁在地上一通狠揍,總算老實了?!倍媚镛垡晦垲^發,問她道,“太太怎么說?” 喬容將孫太太和孫大人的話學了一遍,崔mama翻身坐起,大張著嘴發出啊啊的聲音,她用手撓著自己的喉嚨,直到撓出血來。 “她是不能說話了嗎?”喬容狐疑道。 “我嫌她聒噪,給她灌了些藥?!倍媚镄π?,“我跟你說過,我不會琴棋書畫,可土法偏方有的是?!?/br> “姑娘的意思是,給她灌了啞藥?”喬容心中有些急,這下可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 二姑娘嗯了一聲:“嘴賤亂說話,活該?!?/br> “姑娘該上學去了,可用過早飯了?”喬容看向崔mama,她開始撕扯自己的頭發。 “已經打發朱大娘去告訴葉先生了,今日不上學?!倍媚镎酒饋砩靷€懶腰,“累死我了,睡會兒去?!?/br> 剛走半截子樓梯,杏花扶著孫太太走了進來,孫太太一眼看到崔mama,揚起嘴角問道:“怎么這樣狼狽?怎么了這是?” 崔mama啊啊啊嘶啞叫了幾聲,二姑娘站在樓梯上,面無表情說道:“我給她灌了些藥?!?/br> “是嗎?”孫太太忍不住笑了,“這樣倒是省事,崔家的,我知道你對我頗有抱怨,覺得當初是我逼著你扔下了女兒,又是我攔著你不許你再嫁人,可是這人呢,不能得隴望蜀,沒有我,你如今是什么光景,你可想過?” 崔mama死命搖著頭,孫太太嘆口氣:“千防萬防家賊難防,你偷誰不好,偷到我面前來,你就那么惦記我的東西?” 崔mama往前爬了幾步,孫太太指指她:“大人讓我隨意處置,我想來想去,就當十五年前沒遇見過,讓你去過自己該過的日子去?!?/br> 崔mama兩手摳著地,額頭砰砰砰撞在青磚地上,孫太太站起身:“找兩個婆子來,將她抬到二門外,讓韓管家打發人把她送到城隍廟去?!?/br> 崔mama一聲嘶喊,孫太太笑笑:“你別覺得冤,奴婢偷了主子的東西,乃是重罪,若是報官進了大獄,不打死也得流放,仲瑜吃過你兩年的奶,我放你一條生路,算是替他報答你?!?/br> 說著話向外就走,崔mama爬過去一把揪住裙角,拼命嘶喊著,孫太太一腳踢開了:“早知今日,你何必當初呢?” 她施施然向外,崔mama一聲嘶嚎,沖著喬容撲了過來。 喬容跳腳躲過,她起身來追,二姑娘在她身后冷笑:“你還怪上四兒了?要怪就怪你自己手腳不干凈,你給我老實呆著,惹惱了我,再給你灌些瘋傻的藥?!?/br> 崔mama委頓坐在地上,兩手撕扯著頭發,啞聲哭了起來。 喬容不想再看她的模樣,站在門外等著有人來將她帶走。 很快來了兩個粗壯的婆子,一邊一個拎起崔mama就往外走,崔mama死命撲騰著,一個婆子笑道,“你平日里作威作福的,沒想到有今天嗎?” 另一個道:“可不,比太太還威風,沒少折磨我們這些人,韓管家都得讓她三分?!?/br> 崔mama被拖走,二姑娘上樓睡覺,喬容坐在窗邊刺繡,心里有些亂,萬沒想到事情成了這樣,接下來又該如何是好? 她很快打定主意,豁出去讓潘mama來認人,如果是,再不用費盡心思詢問試探,如果不是,大不了被鐘二太太認為自己冒失,也有可能她會起什么疑心,可是依她的涵養做派,不會輕易說出去。 上樓看過幾次,二姑娘一直在昏睡,過去一探額頭,并不熱,反而有些涼,二姑娘嘆一口氣:“四兒,我想一個人清靜清靜?!?/br> “那,我去弈樓還琉璃燈吧,咱們從小公子那兒拿回來兩盞燈了?!眴倘菝Φ?。 “去吧?!倍媚镎f道,“別跟他提起崔mama的事?!?/br> 喬容答應著,下樓提了兩盞琉璃燈往瑜園而來,進入小道沒走幾步,墻邊猛然冒出一個人影,她嚇一跳,那人說道:“怎么才過來?” “嚇死人了?!彼芍?,“總得想法子脫身啊,又比不了你來去自由,崔mama家中被抄了?” 他點點頭:“是韓管家帶人過去的,除去桌椅板凳,其余東西都拿走了,說是要給太太一一過目?!?/br> “這一對夫妻竟如此狡猾?!彼龂@一口氣,“太難對付?!?/br> “燈給我吧?!彼舆^她手里的燈,身子往墻上一靠,“早上進府后的事,你說來聽聽?!?/br> 她原樣說了一遍,他聽得笑了:“行啊小丫頭,滴水不漏?!?/br> “可是,二姑娘給她下了啞藥,想問什么都問不出來了?!彼脨赖?。 “誰說下了啞藥就問不出來了,她不能說話,可是能聽見,只要能聽見,就能審訊她?!彼裘嫉?。 “怎么審訊?”她好奇問道。 “就比如說……”他想了想,突然抬手捂住她嘴,覷著她問道:“你是不是喬四姑娘?” 她點了點頭。 他又問道:“你進孫府,是不是懷疑孫太太?” 她又點了點頭。 “孫太太與金二太太可是有舊?”他盯著她。 她猶豫一下,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目前還不確定?”他問道。 她點了點頭,眼睛里帶了笑意。 “明白怎么審訊了?”他問道。 她又點了點頭,突然想起了什么,想要說話,他的手在嘴上捂得死緊,跺著腳用力扒開他手,長長吐一口氣,急急說道:“可是崔mama已經被扔出去了?!?/br> “扔出去可以撿回來?!彼粗?,“今夜里就審她,到時候帶你過去?!?/br> 她松一口氣,看著他咬了唇,咬著唇慢慢低下頭去,勾著頭輕聲說道:“唐棣,謝謝你?!?/br> 他愣了愣:“總是理直氣壯的小丫頭,怎么突然客氣上了?” “其實,自從在延溪村眾目睽睽之下扯謊之后,我就怕再見到你,我懷疑秦來寶就是唐棣,可我在心里找了一千一萬個借口,告訴自己不是?!彼÷曊f道。 “為何偏偏是我?”他看著她。 她頭垂得更低:“我那時候迫不得已,西安將軍離得遠,又位高權重,你是最好的人選?!?/br> “怎么迫不得已了?”他問道。 她輕聲說了起來,從被喬大太太關進繡樓那一刻說起,說她與喬大太太如何一來一往得斗法,最后說道:“十月初三一早,總算盼回來大伯父,可他中了風,口不能言,身子不能動,好在里老為我主持公道,當時天井內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我顧不得羞恥,解下頸間的玉珮,說這塊玉珮本是一對陰陽魚,陽極在……” 她猛然住了口:“后來的,你都知道了?!?/br> “我知道的不仔細,你究竟是怎么說的?”他聲音里含了些笑意。 “我就說,這塊玉珮本是一對陰陽魚,陽極在唐公子那兒,陰極在我這兒,是父母為我們訂親的信物?!边@一句話說完,羞臊得滿臉通紅,恨不得鉆進腳下的地縫里去。 “真有那樣的玉珮?拿出來給我瞧瞧?!彼f著話,忍不住掀唇笑了起來。 她從指縫里偷看到他的笑容,突然醒悟,指著他嚷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讓我說出來,你好笑話我?!?/br> “我一直想聽聽你被關在繡樓里的事,不是為了笑話你?!彼麛苛诵θ?,一本正經說道。 “最后那句呢?” “哪句?” “就是最后那句?!?/br> “最后哪一句?” “別想再讓我說一遍?!彼f著話跺了腳,“可惡,我走了?!?/br> “不許走?!彼话殉蹲∷渥?。 “唐公子還有話說?”她忿忿瞪著他。 “讓我瞧瞧那塊玉珮?!彼麩o賴一般。 “自從說了那句話,我就給扔了?!彼а勒f道。 他哦了一聲,手依然扯著她袖子,她晃了晃手臂,“我走了?!?/br> “不許走?!彼值?。 “話都說完了?!彼只我幌?,“為何不讓走?” “話還沒有說完?!彼粗?。 “那你別拉拉扯扯的?!彼姿谎?,他笑著松開了。 她歪頭看著他:“我問你啊,我去仁壽堂的時候,崔mama被塞住嘴綁在椅子上,等我回去,二姑娘將她一通痛打,又給她灌了啞藥,你覺得是怎么回事?” “二姑娘問了她什么話,她的回答讓二姑娘很惱火,于是將她一通痛打,而且二姑娘不想別的人再聽到這話,于是給她下了啞藥?!彼f道。 她嗯了一聲:“應該是這么回事,不過,是什么話呢?可是和太太有關?” “夜里問問不就知道了?”他笑道。 她點點頭:“可是,前夜里剛回家一趟,也不好跟二姑娘說?!?/br> “回去等著,我派人接你?!彼π?。 “那,我走了?!彼ゎ^往回走。 他追過來,伸手摁上她頭頂。 還不讓走嗎?她縮著脖子僵立著。 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說道:“小丫頭,好樣的?!?/br> “怎么就好樣的了?”她呆呆問道。 “對付喬大太太,你做的很好?!彼嘁蝗嗨^發,“回去吧?!?/br> 可惡,怎么揉頭發?都給他揉亂了,喬容抬手抹一抹頭發,心里也跟著有些亂七八糟的。 ※※※※※※※※※※※※※※※※※※※※ 設成明天了,最近有點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