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_分節閱讀_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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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躍這樣的人,在寧府里基本沒有,他笑,總是不淡不濃恰到好處,他靜,就像景韻院里那潭深水,教人入迷卻摸不清底細,他佇在那兒,便是云淡風輕,便是和風煦日,在浮沉的塵世來來往往,偶爾停下腳步才發現他始終就在那一處。 這個人,他和主子們說話是那副樣子,和下人交代事情也是那副樣子。 第一次來見他時,他含笑道:你叫什么? 第一次為他裝扮時,他一臉苦惱無奈,卻還笑道:辛苦你了,歆蘭姑娘。 知道他躲在屋里不出門時,問他原因,他說:少見人,被揭穿的機會也就不多,再說老是讓你天天過來為我這個粗人梳頭更衣,實在過意不去。 情不自禁地找來一些書籍,想讓他解悶,他明顯一愣,卻全部接過,笑道:謝謝你這么為我著想。 后來知道他不識字,才知道為了不拂她的好事,就這么含笑收下,沒一絲抗拒。 當把最后一只珠釵插進他發后,看到他還在看銅中模糊的人影,不由問:看什么? 話出口才察覺多余,鏡中的那人不就是他自己嗎? 沒曾想,他仿佛恍惚間的一笑過后,卻這般說道:在看這樣的我,今天過后,就不會再出現了。 不應該存在的,出現了,這個虛幻人物,杜薇,她明天就要死了,最后看一眼,最后一眼吧,這不是他,又是他。 歆蘭愣了一般立于他身后,半晌后喃喃地一句:真的要走了嗎? 他仍看著鏡中的女子:一定要走。 在事情無法挽回之前。 歆蘭不再說話,垂首后退兩步。 那一日,和前幾日并無不同,穿戴完畢,身后跟著一個歆蘭,寧家的少夫人杜薇默默走向公公婆婆所居住的景泰院,例行每日的請安。 在院里各忙各的下人們,會在她路過時,偷偷地、偷偷地看一眼這位在外面早不知傳成什么樣的神秘女子。 寧家的生意,各行各業都有涉及,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這些算是主業之一,為寧家工作的工匠師傅手藝之精湛連見過頂級寶物的皇孫貴族都嘆為觀止,當年御貢的一只金玉龍鳳讓當朝皇帝直接提筆寫下地上絕無、天上僅有這樣的話送來。 而綢緞名氣雖比不上安陽三大家族中的華家,但每年重金從西北高地運過來春收細絨棉經過獨門的工藝手段加工之后,便制成了獨一無二的寧氏棉布,成品之薄,如紙,但細膩堅韌,不用工具徒手撕開需要合四個成人之力,色澤簡單,舒適,透氣,多用來做貼身衣褲,市面上買得起這種布的人極少,但寧家的主子,個個穿的都是這種一尺布一錠金的棉布。 連朝廷都禮讓三分的三大家族之一的寧家,吃穿用度堪比皇室,再看這位踏著穩實的步伐出現又走過的,他們的少夫人,金簪玉釵,精美的步搖隨行輕盈搖擺,狐裘雪衣,披肩處一朵木槿花不嬌不艷點綴,眉眼隱笑,淡淡移過來的那么一望,看的人也許只有那么一眨眼,心底便留下一句詞,雍容華貴。 她不美,可再精致華貴的首飾衣服也掩藏不了她淺淺一笑留下的震撼。 她就這么走過,留下的記憶卻無比清晰。 真的就和平日沒什么兩樣,歆蘭跟在后頭,緊接著他的腳步走進景泰院,她的少爺早迫不及待跑出來,雙眼緊緊落在他的身上,一句薇兒半天才冒出來,就像在心里重復了數萬遍,臨到眼前卻又不知該如何出口。 歆蘭的視線落在少爺緊緊握住他的那只手上,他的皮膚比少爺黑些,手掌有幾塊薄繭,盡管少爺找過不少藥膏來抹上,卻沒見消過,那是經年累月留下的痕跡,證明他從前經歷過的艱苦生活。 這樣的手握在一起,應該會覺得有些扎人,尤其是少爺那雙從未做過粗活柔嫩白皙的雙手,但她每次見到時,自家少爺都是不由分說緊緊握住。 擁有這樣溫暖目光的人,這雙手一定也是溫暖讓人眷戀的吧。 景年,你怎么又在外頭等了,天氣冷,著涼了怎么辦? 我想見你。 你啊…… 夫人病后,少爺親自照顧,每日他前來時,都是這樣的對話開場。 一個擔憂無奈,一個佯裝著平靜,眼底卻透露著期待。 娘今天身體怎樣? 好多了,再過一天,應該就能全好了。 那就好。 他們肩并肩,相攜進屋,歆蘭停留在外,靜靜目送二人。 不知何時,她的少爺已經和他一般高了,緊密的依偎,若是不知道真相,一定會為眼前的溫馨會心一笑,而如今,此景在眼前,看著看著,心底不由發酸。 鏡花水月。書香門第 漸漸有些明白他一定要走的原因。 在還清楚這只是虛幻的時候離開,惆悵只是暫時,若真陷進這個夢里,到時候分不出真實,退不出走不進,何其痛苦? 那一天,吃過早飯,少爺寧景年被老爺支出府外辦事,那一天,老爺的屋內,老爺夫人和他,談了將近一個時辰,那一天,少爺回來時,他已經回到景年軒。 那一天,景年回府后先見了父母,然后急匆匆地奔回自己的景年軒,找到程躍,拽住他的手劈頭就問:薇兒,我聽爹娘說,明日你要到城外的寺廟去祭拜? 是啊。 景年幾乎是跑著過來,頭發有些散亂,程躍細心地抽出一只手為他打理好。 這么如此突然?景年蹙著眉,幾縷不愿:這幾日娘病著,工作雖然有人幫忙打理,但必須我親自處理的事情壓了一堆,今天出府就是有件事拖不得了……薇兒,改日等娘病好了再去,到時候我一定抽出時間陪你去。 程躍笑著輕輕搖頭:你不用陪我沒關系,而且,我明天一定要去的。 為什么? 程躍頓了下,才道:那是我們那邊的習俗,嫁出去的女兒若是離家太遠不方便回去探望親人,到了祭拜祖宗的日子時便去廟里祈福,保佑家人。 聽他這么說,景年有些急促:可是、可是……娘的病沒全好,就算我能再壓一天的事情交給其他人打理…… 景年,你就在家里,我一個人去就好。 不行!景年斬釘截鐵地道:來安陽這么久,你頭一回出門,我一定要陪在你左右。 程躍只是一笑,景年的言行他們早已預料到,對策一籮筐,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等著。他堅持要走,寧老爺夫婦也覺得他不能再多留,所以明日之行,是絕不容拖緩了的。 看他不以為意的態度,景年還以為他是不把自己的話當一回事,于是更為認真堅定地道:薇兒,若你明日非去不可,那我務必要陪你一同前去。休養了這幾日,娘的病早好得差不多了,我少一天不在也沒關系,不是還有下人嗎?而且這幾日我笨手笨腳,其實也沒把娘照顧得多好,時不時添亂……再說,我明日陪你一塊去,爹娘也不會說什么。 程躍輕輕地搖搖頭,淡笑著道:你忘了你照顧娘的真正原因了?爹娘含辛茹苦養育照顧你長大,身為兒子,你罔顧他們的意愿,還讓他們為你的事情cao勞哀愁已是不孝?,F下娘感染風寒,你照顧她是在將功折罪,就真是照顧得差強人意,看著你在為二老辛勞的分上,他們也會欣慰于心。若娘病還沒全好,你就甩手不干,這不是寒了他們的心嗎? 這么大的一頂帽子扣下來,也夠壓得景年不知該如何回話:薇兒,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景年,你聽我說,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來日方長,不是嗎?程躍溫暖的目光落在景年臉上:娘還病著,明日我也沒心思游山玩水,上廟里祭拜,也順道為娘祈福,你放心,祭拜完我就回來,絕不耽誤。雖然我不愛出門,但等家里沒什么事了,我答應你,到時候就和你一同去街上逛逛,還不成嗎? 薇兒…… 聽她這么說,心里也不由軟上幾分,可終究還是有些不愿,伸手撫上她的臉,這次她沒像往常那樣有任何想躲開的念頭,反而把目光迎上來,深湛的雙眼里暖意融融,讓景年心底也不由逐漸溫暖。 好嗎,景年? 景年沉默不語,最后長吁一口氣,雙手一伸把她攬進懷里。 你同意了的,等下次,一定會和我出去。 程躍的臉枕在他的肩膀上,垂在兩側的雙手慢慢放上他的背后。 好。 而且,要陪我一整天。 程躍不由笑,才認真不到一會兒,又開始孩子氣。 好。 還有,我帶你去哪兒,你都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