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魏鸞能用來跟章家對抗的人手,無不是盛煜的,章家如此行事,沒準兒就等著玄鏡司的人自投羅網。這等烽火激烈之時,她不能拖盛煜的后腿。 唯一的法子,是她去換回父母親。 且得想好退路,絕不能讓章家拿她要挾盛煜。 魏鸞秀致的眉頭緊蹙,乘馬車回曲園時,認真想了一路。最后有了對策,進得曲園,帶著盧珣直奔南朱閣,到側廳里坐下,正色道:“我得跟你學些東西。保命逃生,有哪些手段可用?” 作者有話要說: 鸞鸞沖鴨??!好運加持??! 蟹蟹快樂小羊666的地雷呀~ 第66章 逃生 魏鸞出城前, 特地去了趟敬國公府, 請伯父魏峻點派十幾位身強力健的護院武師,隨她去城外接魏嶠夫婦。 這些武師雖然比不上章家豢養的死士,卻也有不弱的功夫在身。章家既用這等陰私手段誆騙,定是不愿鬧出太大的動靜,光天化日下,武師們足以護送魏嶠夫婦回城。只消進了城, 敬國公府有護院, 周遭更有兵馬司巡查, 便容不得章家肆意擄人。 魏鸞點好人手,孤身乘車出城。 染冬則與盧珣一道暗中跟著, 并未現身。 為保無虞, 還從曲園抽調了兩名護衛。 到得鎮國公府別苑附近, 魏鸞命車夫在道旁停車,暫未靠得太近,只命人拿了她的手書去呈給鎮國公夫人。守門的護衛應是得了吩咐,先前攔著敬國公府的人不讓進,聽說是曲園來的,竟順利放行。 沒過多久, 遞信的護院武師便回來了。 “章夫人答應了信里的條件,說馬上讓人套車恭送,請少夫人按約定行事?!蔽鋷熾m不知內情,瞧見這架勢,粗豪的臉上盡是擔憂。 魏鸞頷首, 為免跟魏嶠夫婦撞見后節外生枝,吩咐道:“待會見著他們,只說是伯父派你們來接,不必提我。馬車用咱們的,路上當心?!倍蟊忝嚪虼唏R前行,在別苑外一射之地停穩,掀起側簾張望。 等了好半天,朱漆大門吱呀推開。 先是數位男仆走向她的馬車,恭敬守在兩側,旋即門扇大敞,刻著敬國公府徽記的馬車駛出來,魏嶠夫婦隨身帶的仆婦侍女亦跟在后面。那武師快步上前,朝車內說了幾句話,果然見車簾掀起,魏嶠先探身出來。 他穿的是家中常服,想必是被聽聞噩耗的魏夫人匆匆拽走,未及換衣裳。 此刻神色沉穆,雙眉緊鎖,精神頭還算不錯。 隨后出來的魏夫人就凄慘得多。 短短兩日間,她比先前消瘦了太多,隔那么遠都能瞧得出憔悴。 被魏嶠扶著下車時,身子晃了晃,腳下虛浮無力。她原就性情溫柔,未經世事磋磨,先前得知章皇后的歹毒居心時,她雖心痛,人前卻還能撐著,只偷偷背身流淚。此刻卻精神恍惚,當著眾多侍從武師,走得跌跌撞撞,魂不守舍。 魏鸞遠遠瞧著,只覺鼻頭泛酸。 若當初章皇后的歹毒居心是鋒銳的匕首,狠狠扎在魏夫人的心上,如今外祖母的這場“病”,便是剔骨的尖刀,一寸寸地將血rou剮得模糊淋漓。那是血脈牽系的親生母親,這么些年母慈女孝,感情至深。 然而今時今日,仍為了章氏之利益,以探病之名,行軟禁之實。 絲毫不顧母女間的感情。 易地而處,若魏夫人做出這樣的事,魏鸞又豈能承受?魏夫人明知章皇后之歹毒,得知噩耗后仍片刻不耽誤的趕過去探望,為的是血rou至親的感情,不敢猜疑耽擱。結果卻換來這樣的對待,其中傷心可想而知。 原來這就是章皇后所謂的“打斷骨頭連著筋”。 不過是欺負母親重情,不像章氏刻薄寡義。多年和睦親密,一朝利益相爭,面皮撕破后,拼的不止是誰強硬,還要看誰更無情心狠。 魏鸞輕輕抬手,拭去眼角的濕潤。 那邊魏嶠似有所感應,扶著魏夫人上車后,往這輛不起眼的青帷馬車瞧過來。 魏鸞忙落下側簾。 待敬國公府的車馬啟程,她的馬車便被趕入別苑。 …… 對于章家的這座別苑,魏鸞并不陌生。 鎮國公是她的堂舅,跟定國公府更是打虎的親兄弟,每嘗聚會游宴,兩府多是一起的。且先帝親封八位國公,魏章聯姻后,往來便愈發密切。魏鸞往年踏青避暑,曾與母親來這做客過幾回,雖不算熟門熟路,大抵記得方位。 而今故地重游,物是人非。 供外祖母養病的正屋屋脊已然不遠,魏鸞被章家的侍從引路圍隨,心里多少是緊張的。 畢竟,她今年才十六歲。 比起章家那些久經風浪的老狐貍,實在嫩得很。 但再緊張,還是得從容應對。 仆婦掀起錦繡軟簾,一股淡淡的藥味撲入鼻中,魏鸞腳步微頓,在門外深吸了口夏日郊外清冽的氣息,而后抬步邁入。繞過那座白玉打磨的精致屏風,里面羅衣珠翠環繞,不出所料的,外祖母跟前坐著鎮國公夫人竇氏,定國公府的喬氏妯娌卻不在場。 魏鸞行禮拜見,先問外祖母病情。 章太夫人倒是醒著的,見是她來探望問安,便牽住她手輕輕握著,說許久沒見,小姑娘出落得愈發.漂亮,又說病情時好時壞,不過是熬著云云。 魏鸞初聞病訊時的那點擔心,也在這虛假的寒暄中消磨殆盡。 過后挪開目光,便見竇氏亦抬起眼皮看她。 “嬸母向來身子骨弱,這也是剛喝完藥才能撐著說幾句話,還是得睡會兒靜養。鸞鸞既瞧過了,先到偏房坐坐,等晚點嬸母醒了再來?!闭f著話,囑咐仆婦照顧好太夫人,而后緩緩起身出門。 魏鸞亦跟她出去。 到得偏房,竇氏屏退侍從,那雙眼睛黑沉沉的望向魏鸞,“先前皇后娘娘說你聰慧,我還不信,如今看來,自打嫁進曲園,果真是靈透了,也很有孝心。魏鸞——好歹也是公府出門,就這么寒磣,沒帶個隨從?” “夫人會讓染冬照顧我?”魏鸞抬眉。 撕破臉后,連聲舅母都不愿再叫。 竇氏聞言哂笑,盯著魏鸞的目光也添了寒意,“念桐被廢掉太子妃的位子,圣旨雖未明言,卻也被栽了個云頂寺行刺的罪名。我后來查過,你身邊不止染冬,還有曲園的護衛。盛煜手下的人都不是廢物,豈會容你孤身前來?!?/br> 魏鸞款款坐入椅中,“家父家母也帶了侍從,夫人還不是說扣押就扣押。我便帶了人,難道還指望從這別苑殺出去?總歸是我為私情自投羅網,不該連累旁人,倒不如將他們留在曲園,還能幫我照料外子?!?/br> “盛煜若需照料,我也不必費這份事了!” 竇氏冷聲說罷,起身入內,將早就備好的紙筆丟過來。 魏鸞沒碰,只靜靜瞧她。 竇氏羅衣貴重,發間金釵熠熠生輝,那張臉卻是冰寒的,微微俯身道:“念桐的賬以后再跟你算,今晚你就待在這里給盛煜寫信。這信怎么寫,不用我教吧?” “寫了也沒用。外子不會因私廢公?!?/br> “你寫就是!否則——”竇氏瞥了眼窗外,道:“我府上多的是宮里出來的嬤嬤?!?/br> 這些嬤嬤中,不乏精通刑罰之人,過手的罪眷數不勝數,只消主子吩咐,便是宮里的妃嬪、獲罪的誥命都能下手,更別說魏鸞這種小姑娘。章家仗著太后和皇后照拂,行事向來跋扈肆意,這時節連抗旨犯上的事都能隨意做出來,真想審她,輕而易舉。 魏鸞久在宮廷,清楚她們的厲害。 若真叫嬤嬤沾了身,怕是能生不如死。 她不敢討苦頭吃,便放任恐懼蔓延,臉色微變。 竇氏頗滿意地敲了敲桌案,“快寫!” 盛煜會不會因私廢公,可不是魏鸞說了算。先前竇氏進宮,曾聽章皇后提過,說盛煜此人恃寵而驕,為了魏鸞,連忤逆犯上、威脅中宮的事都做得出來。以玄鏡司統領的沉穩做派,能如此行事,自是新婚纏綿,極為看重貌美瑰艷的魏鸞。 就像兩軍作戰時挾持家眷,至少能擾亂軍心。 若盛煜憤怒之下拿著冷硬的脾氣上門算賬,更是中竇氏下懷。 她坐在椅中,盯著魏鸞寫。 魏鸞則咬著筆頭,黛眉緊鎖,甚至額間滲出了細密的汗。 她其實不怕寫家書,畢竟臨走前特地叮囑過門房與管事,不必理會章家送來的任何東西,而章家又摸不到盛煜的行蹤,這封信絕不可能送到盛煜手里。但過于鎮定未免令對方起疑,她年紀尚弱,為了至親孤身犯險,此刻勇氣褪去,害怕才是對的。 遂咬唇抖筆,裝著竭力鎮定的姿態,廢了五六稿,才將家書寫好。 外頭已天色昏暗,暮色四合。 竇氏頗滿意地收好家書,又剪了段指甲封入信中,命人轉告曲園,今晚只是指甲,明晨便是手指,明晚輪到手,若三日不至,便送項上人頭。章念桐既背了行刺的罪名,章家絕不怕將其坐實。 這些話竇氏是在窗下吩咐的,清晰傳入屋內。 自然是威脅魏鸞。 魏鸞亦聽進去了這些話,將初入別苑時的淡然姿態換成憂心忡忡。 是夜,魏鸞食不下咽,被鎖在偏房。 竇氏為出章念桐丟了太子妃之位的惡氣,也不肯讓魏鸞安生,命人拿鐵鏈將魏鸞雙腳鎖住,又取繩索反捆雙手,綁在床柱上。這待遇雖在預料之中,但麻繩捆住細弱手腕時,仍勒得魏鸞生疼。 她也不敢多反抗,可憐巴巴地沉默坐著。 …… 夜愈來愈深,周遭漸漸安靜。 魏鸞沒敢吃章家給的晚飯,腹中頗感饑餓,不過身在敵營精神緊繃,倒沒覺得困。聽到外面響動漸停,仆婦安排完上夜的人手,各自回房睡覺后,魏鸞終于松了口氣,被緊緊捆著在背后的手探向衣袖,摸出一片極細薄鋒利的刀片。 這是盧珣給她的,拿極薄的銀絲編成薄袋,藏在素白衣袖里,極不起眼。 這姿勢她也在南朱閣練習了好多遍。 此刻屋里沒人,門口唯有上夜的仆婦,刀片將繩索割開大半,悄無聲息。 魏鸞緩了緩,只等四更時分才輕聲喚人。 這屋子離章太夫人養病的屋舍極近,周遭有護衛巡查,亦有侍女值夜。只因此刻夜深人靜,且此處是別苑的腹地,值夜的仆婦早已睡意昏沉。聽她出聲,門口值夜的仆婦未敢擅入,有位侍女入內詢問緣故。 魏鸞認得那是竇氏的得力侍女,名叫寶桔。 她便蹙著眉頭,輕聲道:“寶桔姑娘,舅母是想讓我這樣坐上整晚嗎?” “碰上性子倔的人,都是這樣磨脾氣的?!?/br> “那……”魏鸞渾身難受似的扭了扭身子,道:“我若此刻就寫求救的書信,能稍稍松綁嗎?”見寶桔面露遲疑,又嘆氣道:“不然整夜困頓,明天手僵著,寫信未免太慢。終歸是我選的路,沒必要自討苦吃?;仡^若能和解,我必重謝姑娘?!?/br> 說話間面露黯然。 寶桔在竇氏跟前頗有臉面,跟魏鸞不算陌生,知道她在公府里養得嬌氣,平生沒吃過這種苦頭。如今能熬半夜才開口服軟,已是出乎意料了。且魏鸞早點服軟寫信求救,于竇氏而言,自是有益無害。 她生得健壯,對付兩三個嬌養的姑娘不在話下,自不將魏鸞放在眼里。 稍加思索,便去準備紙筆。 魏鸞趁著這時機,割斷繩索后摸出細紙包著的藥粉,待寶桔上前幫她解繩索時,瞅著她鼻子便揚過去。這是玄鏡司制的,百多斤的壯漢都扛不住一小撮,魏鸞用了數倍的量,寶桔哪能抵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