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傳聞是否瞎說他不知道,但數夜夫妻同榻、照料傷口,多年練就的克制自持早已瀕臨崩潰,此刻美人嬌軟,更是勾動渾身亂竄的熱血。他猛地扭身滾向床榻里面,天翻地覆之間,便將魏鸞扯到床榻,困在身下。 腰間傷口撕裂的痛楚清晰傳來,盛煜渾不在意地輕輕皺眉,目光只緊緊盯著她。 “他不會對你有意吧?” 聲音微啞,他問得如同戲謔。 魏鸞卻不敢亂說。畢竟若是強行否認,以盛煜的性子,怕是會就勢問她怎知時虛白的心思,那是自尋死路。遂縮著肩膀謹慎道:“他是否有意,與我何干?我已嫁給夫君,是這曲園的少夫人了,曲園外閑雜之人的事,我才懶得管?!?/br> 說著話,唇角微微翹起,有那么點甜言奉承的意思。 盛煜果真被她取悅了。 歡喜涌起時,蠢蠢欲動的指尖忍不住撫到她嬌麗的眉眼,他隨即低頭,吻上她的唇。 這張嘴,是真的甜。 第57章 孤枕 魏鸞沒想到盛煜會忽然親下來。 明明前一刻還在說正事。 床榻里逼仄柔暖, 她被盛煜翻起的錦被裹住半邊身子, 雙臂猶自縮在胸前。眉梢是他的指腹在摩挲,唇上則是陌生的溫熱,生疏而克制。她的呼吸在那一瞬頓住,僵了似的躺在那里,片刻后放松肩膀閉上眼。 直到親吻被春嬤嬤打斷。 ——因院里有人來了。 盛煜搬到北朱閣后,盛老夫人帶眾人來瞧了一回, 之后仍如從前似的, 不到曲園攪擾, 只在魏鸞過去問安時詢問盛煜的傷情。長房眾人看著老夫人的意思行事,加之這兩日盛月容的婚事有了眉目, 忙著說親換庚帖, 更鮮少攪擾。 這會兒能直奔北朱閣的, 唯有盛聞天父子。 魏鸞哪好意思耽擱,忙推開盛煜。 紅著臉坐起來,瞧見簾帳后人影一閃,應是春嬤嬤在等回音。 魏鸞抄起桌上的涼茶灌了兩口,理好衣裳往外走,到得側廳, 果然見盛聞天端坐在上,連宮里當差的那身衣裳都沒換。見她近來,盛聞天擱下茶杯,因聽仆婦稟報說少夫人剛從敬國公府回來,不免問魏嶠夫婦安好。 過后言歸正傳, 提及盛煜傷勢,親自去看。 如此耽擱了一陣,等盛聞天進到屋里時,盛煜已恢復了端坐的姿態,衣冠嚴整,神情沉肅,靠著軟枕佯裝翻書,眉目間威冷如舊。見是盛聞天,他幾乎猜得到來意,因周遭無人,便低聲道:“父親親自過來,是皇上又有吩咐?” “確實有口諭?!笔⒙勌斐谅?,坐在榻旁的圓凳。 盛煜重傷臥病之后,雖能麻痹對手,卻也令許多事極為不便。 玄鏡司里除了趙峻帶人奔往庭州,氣勢洶洶外,旁的事悉數交予副統領虞淵打理。因盛煜“昏迷半廢”,虞淵不能時常往曲園跑,免得被人盯到動靜后功虧一簣。大事不便決斷,行事難免遲滯,整個玄鏡司便真如章太后所料的那般,看似廢了一半。 而永穆帝有吩咐時,也只能由盛聞天轉述。 父子倆掩門談話,魏鸞自不會去打攪,遂騰出手準備晚飯。 飯后沐浴更衣,幫盛煜換藥時卻呆住了—— 原本慢慢愈合的肋間傷口被撕裂,殷紅的血從里面滲出來,染紅了細白的軟布,猙獰傷疤上露出撕裂的血rou,觸目驚心。魏鸞光是瞧著都覺得疼,抬頭看向盛煜,那位倒是渾不在意,拿軟布隨意將血跡拭凈,道:“只管敷藥?!?/br> 魏鸞只能小心翼翼地上藥。 然而心里卻后悔起來。 盛煜畢竟是重傷在身要靜養的,就算他皮糙rou厚不放在心上,她卻不能馬虎。這傷定是后晌他翻身壓她時撕裂的,當時她猝不及防,盛煜則肆無忌憚,仗著她不敢碰他的傷口,得寸進尺為所欲為,也絲毫不知將惜身體——養傷期間,這毛病可不能慣著。 兩人同榻共枕,若再擦槍走火扯到傷口,可不是鬧著玩的。 還是得騰出地方,供他靜養。 魏鸞主意既定,幫盛煜包扎過后,便叫來染冬,手底下收拾藥膏軟布,隨口吩咐道:“今晚在東側間多鋪床被褥,待會我用?!?/br> 染冬與盛煜同時愣住。 魏鸞抬頭,對上染冬疑惑的目光,知她是誤會夫妻倆鬧別扭了,只面不改色地道:“我睡覺不老實,夜里容易踢著他。主君滿身都是傷,再叫我踢上兩回,郎中該罵我了?!闭f罷,將收拾好的藥箱遞予染冬。 染冬不疑有他,應命而去。 盛煜明白她的意思,卻仍不情愿地皺起眉頭,牽住魏鸞手腕,“非得分床睡?” “分床對夫君的傷勢有益,畢竟是血rou之軀,都還沒結痂呢,哪經得住這樣撕裂?皇上本就嫌棄我紅顏禍水,吹枕邊風擋了夫君的鋒芒,若知道傷勢反復,痊愈得慢,定要讓夫君搬回南朱閣去的?!蔽蝴[苦心勸言。 盛煜聞言一噎。 今日盛聞天傳永穆帝口諭時,確實提醒過,雖要擺出重傷昏迷、形同廢人的表象,但這傷還是要盡早養好。等趙峻從庭州回來,章氏一族必會借玄鏡司癱瘓的機會在京城動手腳,屆時他仍得披上夜行衣,趕赴刀山火海。 屆時龍虎相爭,他便再難有這樣的閑暇逗留溫柔鄉。 盛煜畢竟重任在肩,知道輕重緩急。 只是美人在懷的肌膚之欲落空,嘴里卻仍要占點便宜,遂捏緊了魏鸞的手腕,指腹輕輕摩挲著,抬眼覷著她道:“你怎知同床共枕,這傷口就會撕裂?”薄唇挑起笑意,他那雙眼幽晦如暗夜,意味深長。 目光落在魏鸞胸脯腰肢時,隱晦的暗示更是呼之欲出。 魏鸞沒他臉皮厚,耳尖霎時就紅了。 夫妻同榻,這種事心知肚明便罷,宣之于口無異于調戲,尤其盛煜的目光炙熱而無掩飾。 她垂首避過他目光,心里話脫口而出,“厚顏無恥!” 說罷,掙脫他的鉗制去東側間安排。 剩下盛煜坐在空蕩床帳里,瞧著她裊娜背影,竭力將笑憋回喉嚨。 …… 分床睡的頭一晚,魏鸞無需在睡覺時提防枕邊人的傷勢,心無掛礙,酣然入夢。 盛煜卻是孤枕難眠。 伸手摸了摸旁邊空蕩的錦被,瞧著那方空蕩的枕頭,忍不住挪過去。萬籟俱靜的春夜里,月移影動,滿室昏暗,他閉目細嗅,似乎還能聞到枕上殘留的女人香味。甚至床頭的矮柜上,還放著她穿過的柔軟寢衣,盛煜翻個身,愈發睡不著了。 從前沒嘗過溫軟滋味,一切都好說,而今同床親吻嘗到嬌軟身段的滋味,勾動心猿意馬,想再恢復往日的自持克制,可就不容易了。 但要說起身摸到東側間,趁夜爬到她床榻上去,他還做不出來這種事。 畢竟玄鏡司統領心高氣傲,甚有骨氣。 不至于為美色輕易折腰。 轉念一想,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盡快養好傷龍精虎猛,也比帶病上陣,看得著吃不著得強。盛煜有了盼頭,深深吸了兩口氣,竭力將心思挪到玄鏡司殺伐決斷、定奪生死的事上,琢磨朝堂上即將涌起的暗潮,借以清心靜欲。 如是一夜,冷暖自知。 次日魏鸞早起幫盛煜換藥,用完早飯后去西府給長輩問安,回到曲園時還沒到晌午。 因上回入宮時瞧見周驪音神情失落,而盛明修這兩日來曲園看望盛煜時也心不在焉的,猜得是盛煜在中間做了手腳。她雖答應了盛煜不插手二人之事,卻仍心疼被無妄牽連的周驪音,且壽安宮里母女離心,周驪音的處境也確實令人擔心。 在蓬萊殿時有些話不好說,出了宮卻能少些顧忌。 思量過后,遂乘車去公主府看她。 誰知到得那邊卻撲了個空,門房說周驪音前晌出府,不知去了哪里。 魏鸞無法,只好折道回府。 …… 此時的周驪音,正在弘文書院守株待兔。 這是盛明修所在的書院,靠著弘文館里的幾十萬卷藏書建成,吸引了許多官宦子弟就讀,在京城的名氣僅次于國子監。周驪音從前只去過與書院比鄰的弘文館,得知盛明修在這書院后,便時常光顧。 不過這陣子她沒怎么見著盛明修。 因她派人召見時,盛明修總有花樣百出的理由推拒,連威脅都不管用。 周驪音原就為帝后和太子的事苦悶煩心,原還想著跟他說說話能高興些,見他如此避著,徑直擺駕殺到了弘文書院。不過畢竟是姑娘家,眾目睽睽地沒好意思沖去找盛明修,只命人從弘文館拿了卷書,找個僻靜的亭子坐著,讓寶卿四處溜達,等魚兒上鉤。 若實在釣不到魚,就只能在書院散學時堵人了。 寶卿應命而去,在書窗外慢慢晃悠。 書院的學子不認得寶卿,盛明修卻認識。 瞧見熟悉的錦衫女郎,他不自覺地望向周遭,搜尋周驪音的身影,落空后猛然醒悟,想起父親的肅容教導,又埋頭讀書。 ——上回周驪音在曲園的霜云山房召見他,過了沒兩日,盛明修便被盛聞天找上門,語重心長地教導了一頓。說盛家與章皇后有仇恨,盛煜娶魏鸞是圣旨賜婚迫不得已,但周驪音是章皇后的親女兒,盛家不愿與仇家之女瓜葛太深,讓他往后別去招惹周驪音。 盛明修聽完,當時就懵了。 追問兩家仇恨的緣故時,盛聞天絕口不提,只肅容沉眉,叮囑他務必牢記此事。又說周驪音金枝玉葉,是帝后的掌中明珠,身份尊貴顯赫,找他學畫不過一時興起,讓盛明修掂量清身份,安心讀書,千萬別昏了頭投奔仇敵門下。 這番叮囑無異于兜頭澆了盆涼水。 盛明修雖少年頑劣,時常氣得盛聞天跳腳,大事上卻從不含糊。見盛聞天說得極為鄭重,翻來覆去地琢磨了許久,決定暫且避開一陣。 畢竟他跟周驪音相識的時日尚淺,幾番往來都是周驪音找由頭捉弄使喚他,并以此為樂,僅此而已。長在皇家的金枝玉葉,自有無數人捧著,今日心血來潮覺得他有趣,晾上一陣后盯上更有趣的人,沒準也就將他拋之腦后。 屆時,這數月間的交情便如花開花落,流水無痕。 而后各歸正途,一如從前。 盛明修生得瓊姿玉貌,沒少受擲果盈車的待遇,只是懶得理會。難得對姑娘有耐心,想著活潑明麗、巧笑嫣然的宮廷少女,下決心時頗覺失落。不過畢竟年少氣盛,風華正茂,呼朋喚友地踏青射獵幾回,再一頭扎進書堆里,很快從垂頭喪氣恢復成颯然爽利。 只是偶爾想起周驪音笑鬧的眉眼,會微微走神。 此刻,他看著不時晃到窗外的寶卿,目光落在書卷,心神卻漸漸不寧。 他不自覺地開始數。 從樹蔭濃綠的晌午到落日熔金的傍晚,寶卿在窗邊出現了三十六次,引得同窗紛紛張望。 眼見天色漸晚,她卻絲毫沒有撤離的打算。 盛明修終于坐不住,擱下書卷,抬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是因為老盛歲數太大,我竟然在弟弟身上寫出了校園文的感覺…… 蟹蟹頑張ろ、你好。、晏什七的地雷呀,么么噠! 第58章 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