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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急報?”羅文琪問了兩遍,莊嚴也沒聽見,只得用力一拍他的肩,才算喚回失掉的魂兒。 “啊,是黑沙鎮總兵飛馬傳信,說柔然的大耶氏可汗要向他遞交求和書,特向羅將軍稟報,請示下?!?/br> 羅文琪迅速掃了一眼信箋:“這是大事,得和大將軍商量之后才能定奪。你立刻傳令黑沙鎮,讓他們嚴陣以待,等候將令。千萬莫要大意,以免中了柔然人的圈套?!?/br> 莊嚴應了一聲,卻磨磨蹭蹭不出去。 羅文琪踢了他一腳,壓低了聲音罵道:“渾小子,放開了賊膽,便不知顧忌了?不知情識趣也罷了,合該款款溫柔些,弄得跟拿賊似的,誰受得了?趁早給我離兩日,讓他好生休養?!?/br> 莊嚴面紅耳赤,想不到羅文琪這么快就知道自己和柳星的事了,這下倒也去了顧慮,連忙從懷里摸出一個小袋,塞在柳星的枕邊,方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羅文琪好奇,拆開袋一看,不禁“撲哧”一笑:“又是牛rou干,看來莊嚴這家伙愛一個人的表現,就是拿rou脯十足喂肥他?!贝笮Χ?。 柳星奇窘難當,待屋里寂靜下來,才敢探出頭,罵道:“蠢牛木牛,送什么不好,就知道送rou干,我又不是豬,整天要吃不成?讓羅大哥笑話我,哼,下回再也不睬你了?!?/br> 口中說著,拈了一片牛rou干看時,這rou干切得極薄,以各色香料熏制后風干,色如胭脂,薄如蟬翼,呈半透明色,咀嚼起來,韌而有勁,越嚼越香,想來是精心炮制的。心中一甜,不知不覺將一袋牛rou干都吃了個光。 付出了多少感情與眼淚,今日才算有了回應。原來,情愛就是這樣簡簡單單,卻是如此回味雋永…… 柳星在滿懷幸福中恍惚睡去,眼角還殘存著淡淡的淚痕,一絲淺笑卻掛在了唇邊。 第十四章 羅文琪的臥室內,高靖廷和桑赤松甥舅兩人僵持靜默,誰也不看對方一眼。 這些年來,兩人相依為命,視對方是世間唯一的親人,甥舅間還是第一次爆發如此大的爭執,誰也無法說服誰。 一個氣外甥不聽話,一個氣老舅不理解,各自賭氣,不理對方。 重傷初醒,又強自支撐坐了半日,高靖廷終究吃不消,額頭豆粒大的冷汗直流,臉色越來越白。 桑赤松心疼不已,只好先行投降:“好了好了,小祖宗,算我求你了,快吃了藥吃點東西。你不愛惜自己,老舅我還舍不得?!币煌胨?,一碗牛乳同時遞到近前。 高靖廷神色倔強:“舅舅,我的脾氣你知道,除非你答應我,否則,我寧可自己熬?!?/br> 桑赤松氣得臉發青:“你拿自己的命和我拼有什么用?我答應不答應又有什么用?你如今不過是單相思,人家龍驤將軍未必心中有你,趁早給我死心吧?!?/br> 高靖廷一噎,心底一陣深深的刺痛:“那是我的事了,只要舅舅你別管我就成?!?/br> 桑赤松再忍不下怒火:“這種事連爹娘都管不了,何況我這個舅舅?你違背對你娘發的誓言也罷,自毀前程也罷,都是你的事,我攔了也是白作仇人。你這次傷了腎氣,就算日后傷愈,也會留下子嗣艱難的毛病。如今你再糟蹋身體,我jiejie可真要絕后人了!” 狠命將手里的碗砸在地上,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語如晴天霹靂,重重擊在高靖廷心上! 子嗣艱難…… 這四個字意味著他將再也不能生兒育女,永遠失去做父親的權利…… 一個男人最驕傲的權利……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他究竟做錯了什么,上天要如此懲罰他,連延續后代的資格都剝奪走…… 十幾年來拼殺疆場,就是上為光宗耀祖,下為蔭庇子孫,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 高靖廷腦中轟轟直響,周圍的一切都聽不見,看不到,耳邊翻來覆去只有桑赤松這句話,心口如燃烈火,幾欲爆裂了胸膛…… 再也無法承受這樣的錐心之痛,猛然間大吼一聲:“來人,拿酒來!” 隨侍的親兵嚇了一跳,遲疑不去,重傷之人哪能喝酒?這不是找死嗎? 高靖廷怒不可遏:“好好,沒人肯聽我的是不是?你們不去,我自己去!”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挺身跳下了床。 親兵們大驚,慌忙道:“大將軍莫急,我們這就去拿?!逼渲袔讉€伶俐的互相使了個眼色,一人去拿酒,另兩個分頭去找羅文琪和桑赤松。 羅文琪雖不喜烈酒,因將士們好飲,府中也存了不少,那親兵撿了一個最小的壇子,磨磨蹭蹭,一步挪三寸地走,心急如燒,只盼速速來人解圍。 誰知剛到院門口,忽見高靖廷大步走出房間,一把奪過酒壇,拍去泥封,猛灌了幾大口。酒性太烈,頓時嗆得劇烈咳嗽,唇邊溢出的酒水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烈酒入腹,如火厲焚,痛不可忍…… 高靖廷踉蹌了幾步,突然仰天大笑:“好酒,舒服舒服,果然一醉解千愁……”又狂飲不止。 正在此時,前來探病的沙近勇走了進來,一見此景,驚得魂飛天外,搶上前便奪酒壇,“大將軍,你瘋了……” 高靖廷抬腿一腳踢開沙近勇,冷笑道:“如果我不是驃騎大將軍,你還會擔心我嗎?” 沙近勇一怔,雖然聽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卻感覺到語氣的凄涼與傷痛,沒來由得心中酸楚,“撲通”跪倒,抱住了高靖廷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