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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最后,于大片強光中, 南廣和單膝跪地。 無人知曉那一日于舊神隕、新神誕生的金光柱中, 新神廣和帝尊究竟見到了什么,又說了些什么, 究竟是如何與天道確立了新的法則……當時三十三天眾多追隨者與一眾舊時仙帝們都惶惑地停下戰斗,于忘川水傾瀉而下時便紛紛涌來, 卻都不能突破光束。 帝尊崖涘神隕之際,這沖天而起的光束覆蓋四方世界。帝尊生前那支白玉柄麈尾所化的高山于一瞬間化作齏粉,沸沸揚揚,散做了煙塵。 “咳咳,咳!”葉慕辰猝不及防叫砂石迷了一眼,墨青色長發染了點點霜白,嗆咳著走出這座幻化出來的山。他大步流星走出后便立即升入云頭,手持丈余長的黑刀,玄衣獵獵。 那一日,葉慕辰直從三十三天一層層找到了南天門,循著那無盡的光芒所在處,腳下淌過碧綠與黃赤色相間的海流,一步步走到他的殿下身邊。 強光隔斷了他的視線,只能約略見到光束中有一個虛影,單膝跪地,手中執著一把漆黑無光的劍,青絲遮住了臉龐,看不清南廣和的表情。 有什么東西擊中了葉慕辰的心臟,令他一瞬間揪的說不出話來,連呼吸都在浩蕩長風中滯漲不前。常年手執刀戈身居上位的直覺告訴他,就是于這一刻起,有些什么東西不一樣了。 他家的小殿下,再不是那個嬌嬌的愛哭愛揉他袖子又愛胡亂發脾氣的小少年,也不再是腳踏青云率領他們直闖南天門的朱紅色長衣仙君。 光束中那個少年單膝跪在地上,淡色唇瓣不斷翕合,在輕聲念禱著什么。青絲長垂于云層中,與黃赤色的血一樣的水流交纏在一處。丹鳳眼兒低垂,朱紅色長衣上遍布金色烈焰。是一幅灼灼燃燒的畫卷,又似一卷永不肯睡去的美夢。 葉慕辰屏住呼吸,一聲不吭地手按長刀守護于光界之外,猶如守護著他的十萬年歲月。 直至這諸天仙君都漸次匯聚,直至此方天地中的忘川水終于盡數歸入地府,直至金烏鳥兒爬上扶桑樹,一聲激越的鳴唱喚來了烈日驕陽。 直至重塑完成的月華宮中流瀉出溫柔月色,直至那一陰一陽的符號完全地呈現并懸掛于青天之上…… 那似乎綿延永不止歇的強光灌頂終于漸漸到了尾聲。 于三十三天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中,南廣和緩慢地立起身,動作利落,朱紅色長衣在云水中撩動一地華美漣漪。 “帝君……”葉慕辰上前一步,口中囁嚅,卻終于停在那里,再也不敢如從前那般湊過去抱住那人。 心口隱約有什么,揪的疼。令他不能呼吸。 葉慕辰歷來都知道,于上界仙帝們而言,鳳凰是個奇異的存在。他本不屬于此方天地,卻于洪荒年間闖入鴻鈞老祖座下,并得到老祖親口一諾,從此可高居三十三天,無論此方天地如何變遷,鳳凰都始終據有一席之地。 直到上任帝尊崖涘登頂后,鳳凰游走于三十三天的每個角落,放浪形骸,卻從無一人敢去帝尊面前告狀。哪怕那頭鳳凰再肆虐,都無人敢去說,只因眾人都知曉鳳凰與帝尊也是數十萬年的舊友。 三十三天一直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無論誰見到鳳帝,都得停下來主動行禮。如果實在沒逃掉,被這位鳳帝捉住了小手,便只能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地任由其摸遍全身,不得有絲毫抵抗。只因那時,眾人也都知曉,這位鳳帝簡在帝心,那位帝尊待鳳帝的不同處,所有人都看在眼底,艷羨不已,卻又嫉妒不來。 前世今生,歷經十萬年光陰,于葉慕辰而言,鳳凰真正距離他最近的時日,莫過于下界紅塵中那短暫的數十年廝混。然而眨眼間,他們便匆匆殺入天界,重新回到了這個等級森嚴兩人猶若銀河之遙的三十三天外。 又是這座南天門。 他們自南天門并肩殺上來,然后,此刻于南天門外,在一地流淌的烈焰與赤水中,南廣和得到了此方天道的認可,得無上法力,登上至高尊位。 他再不是他懷中那個人了。 葉慕辰抿緊唇,刷地一聲單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低下頭顱沉聲地喚了一句?!皡⒁姷圩?!” 聲音沉郁,卻喚醒了尚沉浸于極度震驚與惶惑的三十三天諸仙人。 眾多鳥族將軍率先反應過來,紛紛圍聚于葉慕辰身后,刷地排開隊形,皆單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口,口中齊齊稱道:“末將參見帝尊!” “參見帝尊!” “帝尊!” 三十三天其他帝君們紛紛環視四周,最后目光凝聚于仍靜靜垂眸站立于光束中的南廣和,終于有人先走出一步,行至葉慕辰等人身側,躬身行禮?!肮зR帝尊得獲尊位,得此方天地造化大功德,可與此處天地同壽!” 南廣和垂眸,淡色唇瓣微張,神色莫測難辨?!叭绱?,爾等可愿尊吾為神?” “愿!” “吾等愿意!” “恭賀帝尊得獲神位!” 耳邊祝賀聲紛紛,一句句,都極清雅,辭藻華麗。 南廣和再次垂眸而笑,手拄無名劍,笑得格外莫測。語聲中仿若有繁花次第開,又猶如山間林下有流水淙淙。 “如此,爾等便跪下吧!” 眾仙帝皆震驚地抬眸望向他。 南廣和又重復了一聲?!肮蛳?!” 語詞清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