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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殿下啊,小心您自個兒的身子!”小三兒一路跟在他身后,哭喊的聲音隱隱綽綽,像隔了一層霧氣裊裊的茶湯。 茶湯撲面。guntang的,惹得他一陣疼痛。摸了摸臉頰,才發現自己哭了。 “崖涘……”南廣和狼狽地爬起身子,用手拍門。 翔翥殿深門緊閉,滿地落花不開門。 “崖涘,崖涘你出來見一見我??!“南廣和提高了聲音,陡然心里發慌。他隱隱約約已經有了一個猜想,卻不敢去認。 “崖涘,崖涘……” 小三兒終于追上來,從身后抱住他,拼命想把他拖回韶華宮。貴妃派來的數名宮娥亦縛住他手腳,攔在門外。 南廣和拳打腳踢,白色軟底靴踹在翔翥殿的門上,聲嘶力竭?!把聸?,你見一見我,告訴我……” 他聲音戛然而止。 門微微啟開了一條縫。門內,一個白衣道人靜靜立在那里,垂目凝視他。 “崖涘!”南廣和惶急地叫他,目中隱約有淚光?!巴跚嘞?,王青霄他死了……” 崖涘微微一愣,下意識抬腳就要邁出來。一步之遙,他卻倏然頓住了,聲音清冷道:“殿下,你又偷偷修習那本書了!” 聲音是肯定句,非常截然。 南廣和茫然隨著崖涘的目光在自身掃視了一圈,這才發現原來不知何時圍繞他身側的太監宮娥皆以袖掩面,匍匐跪拜在地,身體瑟瑟發抖。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崖涘氣急,忍不住從袖子里揣出一枚靈符。靈符遇到他白玉般無瑕的指節,立刻憑空化作一面水鏡。 水紋微微蕩開,照出鏡中人一身朱衣燃起了烈焰,火舌燦爛絢麗至極。鏡中人下巴尖尖,一雙丹鳳眼兒含露,發絲衣角無一處不在燃燒。 滿頭釵環不知何時跌落,青絲如瀑布般垂至腳面,在火焰中一根根扭曲成微彎的弧線。 鏡中人眉眼越發美艷,一點朱唇輕啟,十指青蔥如玉。似一個從烈焰中走出的朱衣鬼,又似烈焰中燃燒的墮世仙。 南廣和身處于烈焰之中,卻渾然無所覺。 他茫然與鏡中人對視了片刻,啊了一聲。愣愣的,眼珠子緩慢轉動過來,看向崖涘,口中喃喃道:“王青霄,孤的駙馬他死了?!?/br> “便是不死,也得被你這副模樣害死!” 這四年來,南廣和見到崖涘的次數越來越少。他竟不知何時起,一向清冷卻待他如珠如玉的崖涘,竟也學會了冷嘲熱諷。 從崖涘口中吐出的責備,如三月里下起的一場磅礴暴雪,澆熄了南廣和心頭僅存的一點熱氣。冷的刺骨。涼徹人心。 “你……”南廣和臉皮抖的越發厲害,眉眼漂亮極了。在這雪一樣白的臉上,這樣絕色的美貌愈發顯得觸目驚心。 崖涘蹙眉,手中白玉柄麈尾微微一動,尚未來得及說話,就見南廣和突然間如玉山傾頹一般,仰面向他身上栽倒過來。 “殿下……”崖涘一驚,立刻忘了師尊太丙道人的吩咐,下意識伸手將人一摟。想了想,覺得不妥,待再要將人推出去,卻見南廣和周身烈焰熊熊燃燒,將崖涘一并裹入其中。色澤濃烈,愛憎分明。 鳳凰在極傷心的時候,或者感到極其憤怒時,會不自覺點燃本命天火,火舌熊熊,燒盡天下間一切污濁。 崖涘垂眸,見南廣和果然已經靈力耗損過度,人陷入了昏迷。雪一樣蒼白的小臉上,眉頭緊鎖,長長的睫毛不停顫抖,像是受了極大的驚嚇。 又像是,奔跑過來,僅僅為了告訴他,自己有多么的不甘與屈辱。 崖涘無聲嘆息,將人摟在懷中,環視門外拜倒在地簌簌發抖的眾人,聲音清冷道:“今日之事,若爾等泄露半個字,便誅滅九族。爾等可知該要如何?” “知道,知道!” 眾宮娥太監皆連聲答應,顫抖的越發厲害。頭顱埋在地面,恨不得整個人鉆入地洞內。又恨爹媽少生了八只腳,剛才沒來得及飛身閃開。見到了這奇詭一幕。 崖涘將翔翥殿的門重重合上。隨后,在無人窺見的地方,手指輕輕撥動了幾下。虛空中裊裊波紋蕩開,一絲一縷,無聲無息地飄入殿外眾人的頭頂,覆蓋全身。 殿外原本跪拜在地的眾人立即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待再次清醒過來時,對方才小殿下無故自/燃一事已不復記憶。只紛紛詫異自己為何跪在翔翥殿外,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皆不明所以,紛紛起身離開。 “你既然不相信他們,又要費心叮囑作甚!” 身后傳來太丙道人不滿的嘟囔聲。 崖涘聞聲回頭,卻見太丙道人雙手各持一個瓶子,正在小心斟酌對半攪勻后得到正確配方的概率有幾分。 見崖涘看他,太丙愈發不滿道:“瞧瞧,這就是你看上的小丫頭片子!無緣無故起什么火……” 太丙道人說著,張口結舌,話語都不利索了?!捌?,起火……這小丫頭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說,是個什么東西???!” 崖涘無奈,只得嘆息一聲,道:“師尊明鑒!此子并非外界所傳,鳳華帝君用先天元氣與自身精血所化的后嗣,而是……一只真正的鳳凰。所以弟子無論怎樣小心些,都不為過。只因這世上的人,都不可信?!?/br> 啪嗒! 太丙道人精心調制的藥劑摔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