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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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刷刷地,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落在唐泛身上。 梁侍郎仿佛沒有注意到大伙的反應,繼續道:“前陣子唐郎中奉命前往鞏縣,查清宋帝陵被盜,并村民無故枉死一案,如今已經水落石出。只因宋陵之下又有一墓,經查明乃是春秋時鞏侯墓xue,只因白蓮教妖徒作祟,致使墓中異獸被放出,肆虐地方,為禍百姓,幸好得以鏟除,又剿滅白蓮教徒若干,此乃大功一件,以陛下和內閣原本的意思,唐郎中作為此行欽差,理應得到重賞?!?/br> 此言一出,落在唐泛身上的視線,頓時又多了幾分灼熱。 但也有些心思活泛的,及時捕捉到了梁侍郎話中的那兩個字:原本。 果不其然,只聽得梁侍郎話鋒一轉:“然而刑部與錦衣衛協同辦案,當時刑部派出的是四人,回來卻只有三人,河南清吏司員外郎尹元化不幸殞命其中,唐泛身為欽差正使,卻不能不為此負責?!?/br>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 彭逸春與陸同光等人恍然,他們從一開始就覺得梁文華不可能放過唐泛的,敢情先前他只是準備等到內閣那邊的消息,再狠狠坑唐泛一把。 想及此,他們都不由為唐泛暗暗捏了把汗,也不知道梁文華接下來要說什么。 梁文華道:“功是功,過是過,朝廷向來賞罰分明,斷不會因功廢過,更不會因為官員的過錯而無視他的功勞,唐泛功過相抵,罷免其刑部河南清吏司郎中之職,著其冠帶閑住,另贈白銀五十兩,以作還鄉之資?!?/br> 他的目光掃過所有人怔愣的表情,落在唐泛臉上,道:“免職手令想必今日便會由吏部那邊發過來了,你且等等?!?/br> 跟所有人相比,唐泛反倒是最冷靜的。 冷靜到幾乎沒有表情了。 唐泛啊了一聲,一臉好像剛剛回過神來的樣子。 梁文華面皮抽搐了一下:“……唐泛,方才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 按照他的想法,最好是直接將唐泛削職為民。 先前梁文華從內閣打聽到的消息,似乎是皇帝也同意了這個處置,但后來不知怎么的,皇帝又改變了主意,將削職為民改為冠帶閑住。 雖然同樣都是免職,但這里面是有差別的。 前者是將官員的身份革去,直接一擼到底,貶為庶民。 后者是保留官員的待遇,讓你回家涼快去,以后如果隨時要起復,還是可以起復的。 當然削職為民也不是不能復出當官的,但肯定要比“冠帶閑住”難上百倍。 但雖然兩者有差別,實際上也就一線之差,就算冠帶閑住,一輩子得不到起復的機會,那有什么用,還不是跟白身一樣?只不過聽起來好聽一些罷了。 梁文華想來想去,只能歸結于皇帝心軟,捏著鼻子認了。 若唐泛現在是宰輔大臣,被冠帶閑住,皇帝想起他的幾率可能還會大很多,但他現在只不過是區區五品郎中,如無意外,基本上想也不用想了。 所以梁侍郎對于這個結果,還是基本滿意的。 反正只要將唐泛踢出刑部,讓他不能再當官,愛干嘛就干嘛去,沒了官職,他也就跟去了南京的張老頭一樣,都是秋后的蚱蜢,蹦跶不了幾天了。 那頭唐泛聽了梁文華的話,想了想,剛才他雖然在走神,不過確實也還留著一邊耳朵在聽,現在一回想,就想起梁文華說過的話了。 他迎上梁文華的視線,點點頭:“都聽見了?!?/br> 對自己的結局,他也早就有所料想,但現在這個場面,已經比唐泛預料的要好上許多了。 梁文華微微頷首:“接下來我們還有些事要議,你且避開罷?!?/br> 雖然梁文華提前公布唐泛的任免,但吏部的公文一天還沒發過來,嚴格意義上唐泛就還是朝廷命官,此時讓他避嫌的話,不過是為了讓唐泛難堪罷了。 官場上的人向來將面子看得比命大,若換了別人被這樣羞辱,即使是彭逸春陸同光他們這樣的好性子,也會覺得是可忍孰不可忍。 偏偏唐泛一臉平靜,跟沒事人似的,對著梁文華點點頭,又朝在座眾人拱了拱手,甚至還露出笑容:“自在下進了刑部以后,承蒙諸位多般照顧,唐泛感激不盡,如今走得匆忙,怕是來不及請諸位吃一頓餞別酒了,暫且記下,以后有機會再補上罷。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就此別過,后會有期!” 梁文華聽得暗自冷笑不已,還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呢!怎么著,還想著有朝一日回來報仇呢?只怕你這輩子都再無翻身之日了,我要讓你的余生都在后悔與我作對! 在梁文華看來,尹元化就是死于唐泛之手的,他之所以不急著報復,正是要等唐泛罷官,到時候還不是任他搓圓捏扁,想如何就如何?只要稍稍對地方官暗示一下,保準能折騰得唐泛生不如死。 雖然心中早就千回百轉,但梁侍郎面上卻很平靜:“你先回自己的值房收拾東西,吏部那邊來了人,就會直接過去找你的,若是沒什么事的話,還是早些走的好?!?/br> 若說先前看梁侍郎與唐泛斗法,大家還抱著看戲的心態的話,此時此刻卻忽然涌起一股兔死狐悲的心情,望著唐泛的眼神也有些變化。 唐泛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一點,平靜地聽梁文華說完,他便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乍一看,步履竟然還有些輕快。 當然不會有人覺得唐泛真的很開心,別人只會覺得他在故作輕松,強顏歡笑。 任誰寒窗苦讀十余載,終于以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姿態考上進士,結果這官剛當了沒幾年就要卷鋪蓋走人,心里肯定會憤怒難以接受。 唐泛也不例外,他充其量只是一個比較想得開的人,而不是一個圣人,常人該有的情緒他都有。 只是再不平也無助于改變事實,若是痛哭流涕,忿忿不平,反倒只會讓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看笑話罷了,既然如此,又何必作那些依依不舍的小兒女之態呢,索性倒不如豁達些。 當官有當官的好處,不當官也有不當官的自由,唐泛不是官迷,在梁文華公布他的下場的時候,在憤怒的那一瞬間過后,他首先感到的,卻是如釋重負的解脫。 若是想當個庸官貪官昏官自然容易,但如果還想帶著良心當官,為官一日,便如身負一石,如今沒了官職,可不正像徹底卸下包袱么? 唐泛甚至想到了自己罷官之后,終于可以有時間去探望多年不見的jiejie了。 他倒是越想越美,腳下步履自然也就輕快了幾分。 梁文華目送著唐泛離開議事廳,正想讓外頭的司員將門關上。 卻見他堪堪走到門口時便停了下來,轉過頭,又一只腳踏入里間,臉上帶著純粹的疑惑:“部堂,您方才說,陛下賜我銀子五十兩,敢問何時能兌現?” 梁文華:“……” 他為官多年,也見過不少人被削職罷官的,反應激烈一點的,當場就嚎啕大哭,狀若瘋癲,好一點的,那也是面色蒼白,失魂落魄。 官都沒得做了,誰還去管那點銀子? 這人當真是腦子有病么,竟然還有心思問這種問題? 他像當初唐泛他們看見那只鎮墓獸一樣地看著唐泛,嘴角抽了抽:“你自去戶部領罷?!?/br> 唐泛無辜道:“但陛下賜銀,應該是從內庫出罷,難道宮中沒有來人么?” 梁文華黑了臉:“唐潤清,你是在故意搗亂嗎!刑部已經不是你的衙門了,你愛去哪就去哪,你的任免也非本部堂說了算,來問我有何用!” 梁侍郎這真是飽漢不知餓漢饑,不知道對于唐大人來說,“五十兩”就等于“可以買許多好吃的”了。 唐泛見他態度惡劣,只好帶著一臉“你真是無理取鬧”的表情嘆了口氣,轉身離開。 留下梁侍郎被他那個表情噎得直翻白眼,底下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為唐泛惋惜,還是對他臨走前還狠狠氣了梁文華一下表示佩服。 天地良心,唐泛真不是故意的。 幸好皇帝還是比較講信用的,在吏部的手令下達沒多久,宮里頭就來了人,給唐泛送上那五十兩銀子,還額外賜了兩匹綢緞。 估計成化帝也是瞧見那兩箱從鞏侯墓里挖出來的財物之后又想起唐泛丟官棄職的事情,覺得有點良心不安,用綢緞來安撫一下唐大人受傷的心靈。 兩匹貢緞的顏色太花哨,不適合男人,但可以給家里的女眷穿,唐泛自然不收白不收,抱著布和錢回家去了。 回去之后,他才發現隋州先他一步已經回來了,正與阿冬在說話。 阿冬見唐泛抱著兩匹布,驚嘆一聲好漂亮,便迎上來接手,一邊笑嘻嘻道:“大哥,隋大哥升官了!” 回來路上唐泛早就想過,自己雖然會得咎,但是憑著隋州帶進宮去的那兩箱寶藏,錦衣衛不僅沒事,反而肯定會個個高升,是以他聽到阿冬這句話也不覺得意外,笑著問:“升了什么官,總不會是一躍成為實權指揮使罷?” 阿冬不知道該不該說,先扭頭去看隋州。 隋州搖頭:“不是?!?/br> 唐泛讓阿冬拿出其中一匹布送到隋家去,給隋家小姑娘,另外一匹她自己留著裁衣服,阿冬抱著布,說要把兩匹都帶到隋家去,讓阿碧先挑,便歡歡喜喜地走了。 唐泛凈了手,回到小院子里坐下,順便拈起一枚糖漬桑葚放入口中。 這桑葚還是從他們自家栽種的桑葚樹上采的,晚春初夏時節桑葚成熟,采摘洗凈之后以砂糖熬煮,等到糖味滲入桑葚就可以起鍋了,放涼之后裝入甕中密封,放在地窖里,一壇可以放上半個月左右,想吃的時候先泡在井水里,再舀出來,在夏日里最是冰甜沁涼了。 唐泛:“來,給我說道說道,你到底升了什么官?龐齊嚴禮他們也都升了?” 隋州:“他們各升一級。如你所說,陛下有意撤換袁彬?!?/br> 唐泛:“讓萬通回來?” 隋州頷首:“陛下還是很看重萬通的?!?/br> 唐泛嘆道:“陛下多情,這本不是壞事,承平之君心腸軟,總比嚴酷來得好?!?/br> 只可惜皇帝喜歡的人,大多數當不起他的喜歡,反倒利用了君王的喜歡,拼命為自己謀利。 萬通這人背靠著萬貴妃這棵大樹,實際上能力卻只是平庸而已,捅下的簍子也不止一樁兩樁了,之前皇帝還壓著,直到孩童拐賣案發,膽敢拐走朝廷大臣的南城幫背后竟然跟萬通有牽連,事情鬧大發了,皇帝這才不得不將他撤職。 現在時過境遷,萬貴妃肯定平時沒少為弟弟求情,加上皇帝肯定覺得萬通比袁彬更親近,所以錦衣衛還是掌握在萬通手里比較可靠。 唐泛道:“陛下對你的信任不比對萬通少,只是你現在資歷尚淺,貿然上位只怕人心不服,而且萬通文武不通,總不可能去東西廠,最適合他的位置也確實只有錦衣衛了,所以陛下可能會想著先委屈你幾年,以后再彌補罷?” 他在人心揣摩上實在令人不能不服氣,隋州回想皇帝對他的表現,可不正是這樣? 要不然自己也不可能輕易得了一個爵位。 成化帝在對待親近之人上,確實是沒得說的。 隋州靜默了片刻,道:“陛下封我為定安伯?!?/br> 唐泛先是一愣,而后驚喜道:“不錯,不錯!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了!恭喜你啊,廣川!” 隋州微微笑著搖頭:“只是流爵而已,不算什么喜事?!?/br> 唐泛拍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行了,謙虛過頭就是虛偽了!還流爵而已,你到街上去隨便給我找個流爵試試?以后咱可就要喊你當伯爺了!你和家里說了嗎,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隋州道:“明日我再過去說罷?!?/br> 唐泛點點頭,真心為他高興,連帶自己罷官一事都拋到腦后去了,還不忘叮囑道:“有這樣的喜事,你可要記得請飯!” 隋州無奈:“就算沒有這樣的事,難道你還不是三不五時讓我請嗎?” 唐大人聽了這句話,比城墻還厚的臉皮難得也紅了紅。 卻聽隋州問道:“那你呢?” 唐泛若無其事地笑:“我什么?” 隋州:“你的封賞也該下來了罷?” 唐泛心想若是讓他知道自己剛剛被免職的事情,好好的喜慶氛圍肯定要蕩然無存,便道:“我沒有升官,不過陛下賞了我銀兩和布匹?!?/br> 隋州微微皺眉,雖覺得有些不滿意,但他也知道文官升遷沒有他那樣容易,便沒有再多問。 那頭唐泛道:“這銀兩我是預備著給我jiejie送過去的,你且不能扣下一半了?!?/br> 隋州啼笑皆非,順便也將剛才的疑慮放下:“你若是不亂花,我為何要扣?” 大明異姓爵位分兩種,世襲與流爵,像隋州這種流爵,雖然沒有宅第,但也不至于人數泛濫,想封就封,拿出去當金字招牌還是很好用的,尋常人見了都要尊稱一聲伯爺,便連萬通,即使他重新回來執掌錦衣衛,也得對隋州忌憚三分。 要知道以萬通的受寵,尚且還沒有爵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