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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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來,兄弟,這些都是我珍藏多年的話本,你有空就看看,不要總是埋頭公干,這樣會早衰的,雖然職責很重要,可也得有命在,是不是?”唐泛將一大摞書堆在他的書案上,笑吟吟道。 跟唐大人相處久了,隋州算是也領教了他溫雅外表下偶爾的不著調,聞言只好擱下筆,有點無奈地翻了翻他拿來的書,然后道:“《拾珍記》、《一枝花話》、《鶯鶯傳》、《取經詩話》、《武王伐紂平話》、《金玉良緣》、《多情記》,我都看過了?!?/br> “你都看過了?”唐泛大吃一驚,人不可貌相,真沒看出來??! 隋州道:“前段時間白蓮妖徒借書言志,散布謠言,蠱惑人心,所以北鎮撫司需要徹查市面上的話本評書,免得有心之人借話本為名行謀反之實?!?/br> 他翻到最下面一本,將其抽出來:“這本《梨花緣記》是什么?” 唐大人喔了一聲,難得有點不好意思:“那是我寫的?!?/br> 隋州:“……”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最后的時候,我完全被唐大人的表現笑cry了…… 話說其實阿冬很可愛的嘛,乃們不要嫌她礙眼,她也不會礙眼,這不唐大人不就不用做飯了? 家屬雖然會燒飯,可不是成天都有空,小阿冬的存在是有必要的,要不唐大人每個月就那倆錢,天天出去揮霍怎么得了→_→ 汪公公這個人,前面也說過了,他不算太壞,但大家也不要套入廠花的絕世武功,把他想得太牛叉,他還不到二十歲啊,從小在深宮長大,因為突然立功,加上萬貴妃推薦而當上權宦,但能指望他多么老jian巨猾???不可能滴,所以他很有性格,缺點也突出~ 然后,你們關于李家的案子全都猜錯了哈哈哈【叉腰仰天笑】 其實前面有伏筆的…… 如果猜不出來,可以等下章揭底,會有峰回路轉的發展~ 那么,萌萌們,明天見咯? 第28章 隋州實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來面對唐大人。 你說一個擁有狀元之才的人,雖然最后沒能當上狀元,可那也是全國第四,受過圣上親口嘉獎的,要是寫點什么《論語釋義》,《朱子新解》之類的,也算是學以致用,得歸其所了,但是現在跑去寫那些風月話本是要鬧哪樣? 唐大人笑瞇瞇,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俸祿低,賺點潤筆費嘛,廣川不必如此吃驚,反正除了你之外也沒人知道那是我寫的,不過這本書被書商刊印了一千冊呢,算是賣得極好的了?!?/br> 隋州倒是被徹底勾起了興趣,他將書單獨抽了出來:“我會拜讀的?!?/br> 唐泛:“那真是太好了,收了我的書,正有件事要麻煩你?!?/br> 隋州挑眉表示疑問。 唐泛覺得對方收下自己的書,那他也可以麻煩對方做一件小小的事情了:“你幫我去把外頭那些槐葉摘下來怎么樣?” 隋州:“……” 他以為這是人情交換??? 敢情鬧了半天,對方還沒放棄吃冷面? 真乃天下第一吃貨??! 唐大人當然不會這么認為,他覺得像自己這么富有生活情趣的人,天生就是要來拯救隋州這根木頭的。瞧瞧,有了自己的加入之后,對方的生活立馬充滿了陽光。 不過直到最后,他心心念念的槐葉淘也沒能吃成。 因為隋州直接帶著兩人到外頭館子撮了一頓。 沒有槐葉淘冷面,卻有蟹釀橙和清蒸蝦,蝦是剛從河里捕撈上來了,沒有海蝦那般鮮甜,可也不賴,醬油點上香油,再加上切碎的蒜,把蝦子剝了殼沾上一口,正是人間享受。 唐大人吃得一本滿足,幸福感油然而生:“廣川,你看這喧喧囂囂,熙熙攘攘,能夠偷得浮生半日閑,邊吃東西邊看這人間百態,那是求都求不來的空閑,也是一種享受,足可坐下來慢慢品味?!?/br> 這人倒是好養得很,既不似那些清官直臣那般剛直過甚,難以交往,又不像世上更多的人那樣想要黃金屋,千鐘粟,要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 隋州冷冷淡淡的眼睛里流露出一抹笑意,他搖頭道:“即使是休沐,我一般也是待在北鎮撫司查閱卷宗,少有出來,否則以我這樣的年紀升任百戶,若不努力一些,只會令人認為是憑著裙帶關系升遷的?!?/br> 唐泛哎呀一聲:“別人喜歡怎么想,那是別人的事情,咱們一人一雙手,誰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只要問心無愧便罷了,平日里該享受的還是要享受?!?/br> 這話很是入理,隋州正想說什么,卻聽唐大人話鋒一轉,“那個啥,等會兒讓店家給咱們打包兩份冷菜回去罷,正好晚上當夜食?!?/br> 隋州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唐大人眨眨眼:“那一份總可以罷?” 阿冬在旁邊早就忍不住捂著嘴巴笑倒了。 多了一個隋州和一個阿冬,唐大人本想著自己從此以后就奔上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幸福生活,結果沒想到倒是給自己招來了兩個老媽子,成天管東管西,尤其是在吃食上,管得唐大人只能望著那些零嘴興嘆。 不過總體來說,這種生活依舊是挺不錯的,畢竟現在每天回家都能有一兩個人在等著你,能夠吃上一頓熱騰騰的飯菜,能夠看見笑臉,聽見寒暄問候的話語,他的jiejie遠嫁外地,如今卻像多了兩個家人一般,感覺也是完全不同的。 對阿冬來說,她從前在李家,雖然張氏對她不錯,阿春也肯照顧她,但她畢竟還是仆役,不是去享福的,尊卑有別,再活潑也不可能太放肆,所以她才會很喜歡總跑過去找唐泛,如今認了唐泛為兄長,這種有家人的感覺同樣是難以形容的,剛剛搬到隋家的時候,小姑娘興奮得一連幾天都睡不好。 但其實不單唐泛和阿冬,隋州雖然面上沒說,從他現在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時間越來越早,并沒有連休沐日也一并泡在北鎮撫司來看,他的想法估計也是和唐泛差不多的。 不過陳氏那邊的行蹤追查并不順利,假如陳氏現在只是孤身一人,那她肯定跑不了多遠,因為嚴格盤查起來,出城入城都要通牒文書,但如果像唐泛猜測的那樣,陳氏與白蓮教有勾結,那么在組織的庇護之下,她想要混出城就不難了。 一旦出了城,那就入魚如大海,真正是海闊天空了。 以錦衣衛的神通廣大,一連數日的搜尋,也沒有在城中發現陳氏的蹤跡,這個女人像是完全消失在人海里一般。 案發當日,唐泛本是可以將陳氏也一并羈留起來的,但當時他已經發覺這個女人有些古怪,便想著放長線釣大魚,看她還有沒有同黨或后招,誰知道這女人竟然如此狡猾,趁著所有人覺得她還不算太重要,只是派衙役遠遠盯著的機會,轉眼就跑得無影無蹤。 另一方面,在李漫被從宛平縣獄押出來,準備移往刑部大牢的前夕,卻發生了一件更加離奇的事情。 李漫死了。 他是自殺的。 李漫將獄中給犯人盛飯菜的碗摔碎之后,故意將鋒利的碎片藏起來,然后在夜深人靜之時,直接插入自己胸口,因為傷口致命加上失血過多而死,發現的時候已經沒氣了。 而在他尸體旁邊的墻壁上,寫著他用心頭血一筆一劃寫出來的兩個字。 唐泛。 這兩個血紅血紅的字實在是觸目驚心,映著李漫直愣愣睜著眼睛死不瞑目的尸體,嚇得見慣這種場面的獄卒當時也就驚叫起來。 歷來在監獄里受不了折磨而自殺的犯人不少,但千古艱難惟一死,很多人就算判了秋后問斬,還是寧愿挨到最后一刻才被刀砍掉腦袋,而沒有自己結束性命的勇氣。 更何況像李漫這種犯人,刑部那邊還沒有最后定案,說不定最后還有翻案的機會,也有可能是充軍流放,而非直接問斬。 唐泛聞訊過去察看的時候,李漫的尸體已經不在了,原先關押他的那個牢房里昏暗潮濕,大白天也要照著燭火才能看清里頭的情形,那兩個用血寫成的字已經凝固變色,但依舊可以看出寫的是什么。 李漫罪有應得,唐泛直接將他的殺人動機和心思赤裸裸地揭露出來,他會恨唐泛也不出奇,然而這種恨意能夠大到臨死之前還念念不忘,非要將唐泛的名字刻在墻上的地步嗎?要知道就算沒有唐泛,這個殺妻案也很可能是由別的人來揭開,根本沒有懸念。 而在李漫臨死的時候,他惦記的不是家里的獨子,不是自己的家財,不是對求生的渴望,而是對唐泛的恨意? 看著這兩個血字,唐泛總覺得自己心里還有許多謎團在縈繞著,也有許多疑惑等待解開。 他又趕到了李家。 李漫的尸體在被仵作驗明確實已經死亡之后,就由李家人帶了回去,準備收殮下葬,死者為大,連謀反都要允許人家收尸呢,更何況李漫只是殺妻。 李家人并不歡迎唐泛,尤其是李麟,一見唐泛,臉色難看極了,直接就上手趕人。 唐泛道:“本官只是來看一看,看完馬上就走?!?/br> 李麟冷笑:“有甚好看的?難道我父親死了,你連尸體都不肯放過么?我可都聽說了,他臨死之前在墻壁上寫了你的名字,我還未問唐大人,我父親的死,你到底從中作了什么手腳?” 唐泛反問:“我與你們李家無冤無仇,為何要作手腳?” 李麟:“那可就難說了,誰不知道先前阿夏傾慕于你,后來阿夏那樣,你存心想為她報仇也不無可能,反正我父已經進了監獄,你大可以為所欲為了?!?/br> 唐泛也懶得辯解了:“李漫犯罪自有國法制裁,我身為朝廷命官,如今他已死了,我自然也要過來查明情況?!?/br> 李麟寸步不讓:“我父已入了棺槨,不日便要下葬,任何人都不能驚動他!國法也沒有說死人還要受制裁的!” 唐泛直接揮揮手,身后左右衙役上前,將李麟等人撥開,唐泛越眾上前,讓老王推開棺材蓋子。 一張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露了出來,身上衣物也換了一套新的。 但確實是李漫無疑。 就在唐泛沉吟不語的時候,李麟直接沖上前將老王他們一把推開,護在棺材前面,憤恨地看著唐泛:“看夠了沒有,我父親不想看見你們,滾?。?!” 他一介平民,卻竟然敢對朝廷命官如此無禮,老王等人都很憤怒,上前就要斥罵,不過都被唐泛伸手制止了。 李家人本來就打算要舉家南下的,如今李漫身死,倒也直接就將廳堂簡單布置成靈堂,給家屬來客吊唁上香,不過李漫因為犯了殺妻罪,張氏娘家人是斷然不可能來的,所以靈堂里冷冷清清,李麟一身孝服,越發顯得孤苦無依。 若有外人在此,看見兩方對峙的情景,定也要以為唐泛仗著身份在欺負李麟。 唐泛沒有說什么,只是繞過棺槨,親手給李漫上了一炷香,然后對李麟道:“死者為大,我也就不打擾了,不過還望你看在你死去嫡母的面上,好生讀書,正經做人,勿要重蹈你父親的覆轍,想必你父親九泉之下,也愿意你長進的?!?/br> 李麟冷冷地盯著他:“這就不勞大人惦記了?!?/br> 自從嫡母死后,他的聲音就便得暗啞起來,估計私底下也沒少哭喊,以至于幾近失聲。 唐泛皺了皺眉,只覺得這少年自從父母死后就心性大變,以前他見李麟的次數雖然不多,可對方也絕不是像今天這樣絲毫不講道理,不近人情的模樣。 興許張氏和李漫的死,對于他來說確實打擊很大吧? 眼見李麟如此不歡迎自己,唐泛也沒有多作逗留,很快就離開了李家。 然而事情還未算完結。 在唐泛來過李家的當夜,李家就起了大火,李麟連同李家其他下人都逃了出來,惟獨管家老李因為要護著李漫的尸體,錯過了逃生的機會,被燒死在里頭。 再加上李漫臨死前在獄中寫的兩個血字,使得整件事情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過了幾日,唐泛便被彈劾了。 彈劾唐泛的人,是刑科右給事中,叫濯興。 刑科不是刑部,在大明朝,除了六部之外,還有一個部門叫六科,這里頭的官員不是正七品就是從七品,品級低得很,跟六部沒法比,但他們還有一個統稱,又叫科道言官。 六科是太祖皇帝當年設下的,為的就是讓這幫人專門監察百官,看到什么貪贓枉法的都可以彈劾,賦予了他們極大的權限,連內閣都不能扣住他們的奏章,但為了防止他們無法無天,就給他們定了最低的品級,算是互相轄制。 先前李漫曾經威脅唐泛,說他家祖上是三品侍郎,朝中也有故舊長輩,這話倒不是虛言恫嚇,因為這濯興的父親跟李漫的祖父就是舊交,不過那都是上一輩的交情了,到了李漫這里,交情淺得很,否則也不至于他入獄之后還沒人幫他說話。 但香火情總歸還是有幾分的,先前李漫罪證確鑿,刑部也沒有最后核定,濯興不好幫他說話,現在李漫已經死了,臨死前還寫了唐泛的名字,一切似乎疑點重重,所以濯興就上奏彈劾唐泛查案失誤,認為李漫在定案之前忽然死去,跟唐泛脫不開嫌疑。 在大明朝,誰家身上沒有背上幾本彈劾奏折,出去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當官的,而且李漫這件事也確實有幾分蹊蹺,為了避嫌,唐泛索性暫且卸下職務,在家面壁待罪。 他自己覺得沒什么,潘賓倒是氣壞了。 雖說潘大人平日里對這位小師弟也談不上多么好,可那畢竟是他的人,現在好端端被人欺負到頭上,潘賓對著汪直武安侯等人,因為大家領域不同,權力不同,不得不退讓幾分,裝得跟孫子似的,但是現在面對同為文官的同僚,他就沒有這么客氣了。 誰都有幾個故舊同年,你有,難道我就沒有不成? 潘大人一氣之下,也發動關系,隨即也有言官彈劾濯興立身不正,明知李漫證據確鑿,無可辯駁,還意圖為他翻案,為了一介商人污蔑朝廷命官,也不知道收受了李家多少賄賂。 這一來二去,雙方嘴架打得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