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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暮洲心里頓時涼了半截——這是真生氣了。 許暮洲小心翼翼地瞥了嚴岑一眼,心里直發苦。 嚴岑這個人性格上很有包袱,估計是覺得自己“活”得久,跟許暮洲相處時,只要不涉及什么原則問題,大多數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縱著他。后來確定了關系更是如此,做什么都帶著一點哄人的味道,除去他跟嚴岑在列車上的第一次見面,許暮洲還從來沒聽過嚴岑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 嚴岑生氣起來不像旁人那樣會歇斯底里亦或是發火吵架,他是個很注重“效率”的人,正如他雖然也會擔憂許暮洲發燒生病,但心里卻總有個度。相比于發泄情緒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嚴岑更習慣于尋找問題的解決辦法。 所以許暮洲現在非常清楚,嚴岑這次是真的動了氣,以至于不再縱容地跟著他的節奏走——他這是想自己來。 許暮洲毫不懷疑嚴岑的能力,他說能問出來,那必定就是有辦法——端看他自己想不想。 可這事兒許暮洲實在虧心,那水晶球里的東西他早已經信了個七七八八,現在面對著嚴岑,怎么可能張嘴說出實話來。 他心里存著點僥幸心理,于是試探性地伸出手,拉住了嚴岑的手。 嚴岑動也沒動,任他拉了。 許暮洲的心放下一半,又狀似隨意地說:“……我昨晚沒怎么睡好,現在頭疼得很。任務又不著急,再歇一覺再說?” 許暮洲沒撒謊,他這一覺睡的比不睡還要累,衣服粘膩地粘在身上,濕透的額發現在已經干了,冰涼涼地貼在他腦門上,太陽xue一跳一跳地疼,狀態實在很差。 嚴岑聞言,終于偏頭看了他一眼。 許暮洲忙打了個哈欠,試圖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有說服力一些。 誰知嚴岑點了點頭,說:“應該是這里的抗生素質量太差,炎癥消不下去,以至于持續低燒引起的頭疼?!?/br> 許暮洲聽了正想點頭,誰知嚴岑后半句話突然話鋒一轉,說道:“那這個任務不做了?!?/br> 嚴岑說著,干脆一用力,將原本就在自己手上的繡球花從皮繩上拽了下來,反手就要往地上扔。 許暮洲被他這個拐彎拐的猝不及防,顧不得思考,先一把撲上去按住了他的手:“哎——!” 還好許暮洲攔得及時,要不然那還沒來得有進度的小繡球花就要直接粉身碎骨了。 嚴岑垂下眼,默然不語地看著他。 “我……”許暮洲語塞了片刻,最終咬著牙將繡球花往嚴岑手里一塞,知道這事兒今天是沒法善了了。 “我看到了未來?!痹S暮洲說。 他說完這句話,就先一步別開了臉,避開了嚴岑的目光,破罐子破摔一樣地“交代問題”。 “是在托婭那里看到的?!痹S暮洲聲音很低,帶著nongnong的倦意:“在‘未來’里,我不要你了,對你態度特別差,還跟你分手,把你一個人丟在了永無鄉里——” 哦,嚴岑想,怪不得要問那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嚴岑勾了勾唇角,輕笑一聲:“就這樣?” “……嗯?!痹S暮洲低聲應了一聲,他沒想到嚴岑的反應如此放松,于是心里免不得生出點隱秘的希冀來:“嚴哥,真的有預測未來的這種東西嗎?” 許暮洲的本意是從嚴岑嘴里聽到否認,這樣他也可以放心地覺得那干脆是個假的。 誰知嚴岑又看向了窗外,淡淡地說:“有?!?/br> 許暮洲愣了片刻,又咬了咬牙,不死心地問:“可是托婭那個水晶球……” “也是真的?!眹泪浪雴柺裁?,又說:“從進來這個世界我就發現了,那東西也是一座‘橋’,就是因為那座‘橋’,所以這里的時間流速才會有問題?!?/br> 許暮洲的心徹底涼了。 嚴岑沒直說,但是許暮洲已經明白了——那東西是真的,就證明他看到的“未來”都是真的,那確確實實都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許暮洲心力交瘁,忽然感覺疲倦得厲害。 他一邊不想為“未來”的自己背下一口不情不愿的黑鍋,又一邊為“未來”的嚴岑感覺不值。 “嚴哥?!痹S暮洲低聲叫他。 嚴岑嗯了一聲:“怎么了?!?/br> “你知道我剛才夢見了什么嗎?”許暮洲忽然說:“我夢見了我的過去——應該是所有過去?!?/br> 嚴岑側頭看向他,等著他往下說。 “我不想回憶我的出身,是因為我本來就是一葉浮萍?!痹S暮洲說:“隨波逐流二十幾年,沒有什么可值得拿出來說道的?;貞浲羰悄昀蠒r才要干的事情,現在跟我還沒什么關系?!?/br> 許暮洲說著低下頭,他單手捂住了半張臉,深深地吸了口氣。 “說實話,我不知道托婭是個什么樣的人,是敵是友,為什么要給我看這些東西?!痹S暮洲說:“但我能感覺到,那些東西是真的——我就是那樣的人,我從小到大,都……” 至于都什么,許暮洲沒說出來,他似乎想要傾訴,卻對自己的剖析還差那么一點,他微微擰起眉,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語句,于是干脆換了種說法。 “我了解自己,我知道那些可能是真的,但我也知道,如果真的那樣發展下去,我一定會后悔?!痹S暮洲說:“哪怕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也會后悔……只是后悔得茫然一些而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