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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還能維持正常運轉的夢境被這一聲驚叫驚醒,開始變得光怪陸離起來,亂七八糟毫無邏輯的畫面層層疊疊,許暮洲一會兒覺得自己長大了,在領獎臺上拿著年度獎學金,一會兒又重新回到了孤兒院的活動室,面對著生活老師,大聲地辯駁著自己并沒有偷東西。 唯一不變的是年輕男人的驚叫和大喊,那些尖銳刺耳的聲音像是沒有被畫面影響,持續不斷地在他耳邊遠遠近近地叫喊著,像是一群被放大無數倍的蒼蠅嗡鳴聲。 許暮洲被吵得頭疼欲裂,掙扎著想要逃離開這個永無止境的噩夢循環。 然而緊接著,許暮洲忽然覺得,他的手被握住了。 握住他的那只手比他的手掌大一些,但感覺有些涼。 夢中的許暮洲下意識往身邊看去,身邊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但那些惹人厭煩的聲音卻像是被人抽走了一般,面前扭曲的畫面和樓梯也變得安靜起來。 于是他像是攥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死死地抓住了那個感覺。 嚴岑擔憂地看著床上許暮洲,推他的手已經伸到了一半,卻不知為何他又停止了折騰,緊皺的眉頭略略舒展開一些,重新睡過去了。 許暮洲前幾分鐘折騰得太厲害了,臉色泛著不正常的潮紅,整個人睡也睡不安寧,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換姿勢。 現在終于略略好上一點了,嚴岑也不想貿然再起身離開他,于是將他額上變溫的布條拿了下來,勉強翻了一面,想著湊活再用一會兒。 見許暮洲終于睡得安生一些,嚴岑才輕輕地舒了口氣,也不想再叫醒他,干脆將被子拉過來,將兩人交握的手一并蓋上,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邊等許暮洲醒來。 第212章 沉夢(十四) 到晨光微熹時,嚴岑將半睡半醒的許暮洲扶了起來,就著一口淡水,把紙包里剩下的半片藥給他喂了進去。 海上的天亮的早,如果沒有風雨,在凌晨三四點鐘左右,晨光就會順著海平面鋪灑出來。 嚴岑在任務過程中不太依賴睡眠,在許暮洲床邊守了半夜,也不見什么疲態。 倒是許暮洲后半夜睡得極其不好,時不時就會折騰一陣,也不知在夢中夢見了什么,期間還間歇性說了幾句囈語,只是聲音太過模糊,嚴岑聽了聽,也沒聽出什么東西來,只能任他拉著自己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他的虎口幫他放松。 許暮洲手上的繡球花也被嚴岑取了下來,松松垮垮地繞回自己手上。 他這一整晚坐在床邊,左手被許暮洲緊緊地攥著,那繡球花就在他右手心里來回打滾,被他擱在掌心里把玩。 許暮洲這一晚上的夢像是整合了他頭二十幾年的全部人生,原本規律有序的人生路徑被全部打散又隨即組合,跳躍性極大。那些記得清的記不清的往事一股腦都回到了他的腦子里,他一晚上都在這種糾纏中掙扎,睡得萬分疲憊。 但好在約莫是因為吃了藥的緣故,凌晨時分,許暮洲已經不再燒得那樣厲害了。 到了天光大亮的時候,許暮洲被窗外的不遮擋的日光晃了下眼,下意識翻了個身,又被兩人交握的手扯住,于是昏昏沉沉地睜開了眼睛。 他眼前朦朦朧朧的一片看不清,很快,眼前就遮上來一只手,替他擋住了窗外的光。 許暮洲眨了眨眼睛,還不等緩過神,就見那只手上移了些許,摸了摸他的額頭。 那只手掌心微涼,許暮洲正發著燒,渾身燥得不行,乍一撿著個清涼的,下意識偏頭蹭了蹭對方的手心。 “好多了?!眹泪栈厥?,淡淡地說。 許暮洲燒還沒完全退,整個人睡出了一身冷汗,額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一雙眼睛霧蒙蒙的,看起來像是對不準焦。 “……嚴哥?”他遲疑地問。 “嗯?!眹泪托牡卮饝艘宦暎骸笆俏??!?/br> 許暮洲聽見他回答,像是安下心來,又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晨起的眩暈。 他整個人的意識像是還沉在夢中,過了幾分鐘,才終于清楚地將自己的意識剝離開,認識到自己身在何處。 許暮洲再次睜開眼,這次他看起來清醒多了,捏了捏嚴岑的手,然后利落地放開了他。 “……你怎么坐在這?”許暮洲坐起來,捂著額頭問。 嚴岑沒有回答,他在床邊坐得筆直,確定許暮洲已經清醒過來,且沒什么大問題之后,才淡淡地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的海面。 “你昨天去找托婭,發生什么了?”嚴岑問。 嚴岑的語氣淡淡的,也沒分給許暮洲些許眼神,許暮洲心里咯噔一聲,本能地覺得他生氣了。 “我……”許暮洲張了張口,有些為難。 怎么說,難不成跟嚴岑說,未來我會跟你分手,把你拋下,然后一個人回家吃香的喝辣的,還要心安理得地享受你的保護嗎,這聽著也太混賬了。 許暮洲剛睡醒,腦子還在重啟階段,一時間只能撇開眼神,看著倒是有些心虛了。 他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嚴岑卻沒了耐心。 “要么你老老實實告訴我,要么我想辦法從你嘴里問出來?!眹泪P著手中那枚小小的繡球花,說:“自己選吧?!?/br> 許暮洲睡著的時候,嚴岑寸步不離地任對方拉著他的手睡覺,結果現在見了對方好轉,就開始秋后算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