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他先前還當她是看不起那幾位女眷,現在看來,看不起是看不起,她還有另外的打算。 可惜,她此舉不會有人了解,就如之前的他不了解她一樣。 ** 魏夫人派了她那脾氣比主子還尤勝三分的丫環給肖姨娘送來了兩壇酒,那個冷丫環板著臉來板著臉去,她走后,肖姨娘身邊的丫環恨恨地瞪了門口一眼,轉過頭對肖姨娘道,“姨娘,你看人一個丫環多了不起!” 她咬牙切齒,肖姨娘卻笑著慢悠悠地聞了聞酒口子,再道了一聲“好酒”。 這時,祝伯昆身邊的貼身老奴過來,請她去與主子一起用膳。 肖姨娘起身微笑了一下,朝他笑道,“佟jiejie也是在候著了吧?” 老奴笑著應了一聲“是”。 肖姨娘又看了老奴一眼,笑道,“寶叔去忙吧,我自行去就好?!?/br> 說罷,步步生蓮往前不急不緩出了門,神情一派平靜無波,讓祝伯昆身邊的老奴暗道了一聲“好”。 主子身邊身份最大的是他,由他來讓請她,想來姨娘也是知主子這次對她滿意得很。 得喜卻又不驕不躁,肖姨娘還是跟以往的十來年一樣沉得住氣。 這廂祝家一行人等在用晚膳,這邊魏家的人正餓著肚子在商量事情,說到半路,蒼松急步去了賴云煙帳中,請了她過去。 賴云煙到了帳中,先是沒有發聲,聽得幾句就聽出來了:雖不是雪季,但天山的山頭已降了雪,昨日前行上去的馬已凍死了好幾十匹。 “要過天山怕是不易,要是馬兒出事,糧草也是運不動?!蔽鸿獦s看著桌上地圖,悶著頭道,“近兩千里沒有人煙,糧草不能棄?!?/br> 現在魏家五百護衛一千馬已是龐大,損耗一點就是損耗實力。 “用上耗牛?!蔽鸿鼡崃藫岚櫟冒l疼的眉心,淡淡道,“就算跟不上腳力,過了天山,到了山腳下等等就是?!?/br> “看來只能如此?!蔽鸿獦s頓了一下,長嘆了口氣。 多費些時日就多費些時日吧,現在慶幸的是提前作了準備,不至于事到臨頭沒有解決之法。 “祝家……”魏瑾泓說了這兩字停話不說,引得在坐之人都往他瞧去,他身邊的賴云煙也偏頭看向了他,靜候他下話。 魏瑾泓緩了緩,接著說道,“他們所備牛兒不多,借他們五百,你們看如何?” 問到此,他看向了賴云煙。 魏家所備的兩千耗牛中,其中一千條是她跟他清楚言明過她另有他用。 當初她提起此事,一是拿牛運物過山,其二是就地宰割拿它們當存糧。 而買牛的銀子,人力全是她所出。 自進門就不聲不響的賴云煙聞言先沒發聲,過了好長一會才點了下頭,言語淡漠道,“所養牛群離這邊有些遠,發信過去,再趕過來還要幾日?!?/br> 她向來怕賊關心她的事,更怕賊惦記,就是因為知道她所做的那些準備一旦讓眼前之人一清二楚了,總是會利用上。 哪怕她話于他說得再明白不過。 魏瑾泓點了點頭,看她嘴角冷冷地半翹著就知她心情不好得很,他頓了一下,沒再多看,就轉過頭朝堂弟吩咐起了等候任家趕牛過來的事。 這時魏瑾榮他們時不時往她起來,賴云煙眨了下眼,沉默地伸出手拿過了魏瑾泓手邊的筆,扯過紙,一字一句寫起了信,末了印了手印,又從脖間把信印扯出蓋上章印,抬頭朝外道,“叫賴三過來?!?/br> 不到一會,賴三就跪在了門邊請安,賴云煙走到門邊給了他信,看著他消失,之后,她轉過頭,對著一屋的魏家人道,“還有事?” 魏瑾榮忙笑道,“沒事了,嫂子有事請您自忙去?!?/br> 他說罷,魏瑾勇他們也全都起身向她作揖行禮送她,只有魏瑾泓維持著不悲不喜的神情靜靜地坐在那一直看著她,眼睛眨也未眨。 賴云煙眼睛低垂誰也沒看,對著帳中人輕福一禮就走出了門。 她剛回帳中坐定,魏瑾泓就回來了。 給他倒了茶,又吩咐了丫環把晚膳端上來后,魏瑾泓的神色柔和了一下,“你應早點用膳,莫要壞了胃?!?/br> 賴云煙沒接話,食無語。 當丫環收拾好什物退下后,魏瑾泓見她起身拿過書冊,沒有開口的意思,又看了她一會,才道,“你有沒有想問的?” ☆、149 賴云煙先是無聲,垂著頭在那不知在想什么。 一會,她把手擱在了桌上,手支著頭看著他。 “此次不是險關,不到生死存亡的關鍵,送信到京中,快馬回去只要半月?!蔽鸿f了幾句。 他保全了魏家,但對祝家這次不伸手,皇上早晚會知曉。 他們現在離京中離得還不夠遠,皇上的手還是夠得著他們的。 賴云煙良久無聲,她知道魏瑾泓說的自有他的道理,可這么多年她也是厭于魏大人經常拿她的東西作人情了。 她這時也必須表明她的態度,沒有挾制,魏大人怕是很快就為所欲為的,她有必要提醒他時刻緊記他們之間的關系。 他應該跟她一樣明白他們這一路的恩愛纏綿,不過只是一路哄著人玩的,無事時騙人騙己而已。 他有他要顧的,她也有她要顧全的。 “云煙?!蔽鸿辛怂宦?。 賴云煙看著他,這次開了口,道,“魏大人,妾身歷來的行事手法想來你也是清楚明白的?!?/br> 她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看透手中的法碼。 賴任兩家這幾年暗中嘔心瀝血,費盡兩家全部家財人力所布下的保命之法,可不是為他人作嫁裳來的。 魏大人要是不懂規矩,她也不吝提醒他兩句,“您怕皇上知道的太早,但您動我的東西也動得太早了?!?/br> 她說得甚是冷漠,眼睛冰冷無情,嘴角冷酷地抿著,這些時日從她身上透露出來的溫情這時全部消失殆盡,只此一眼,魏瑾泓就別過了眼。 他還是不太想看到這樣的她,哪怕他心中清楚只要有必要,她手中的刀就可以轉手捅進他的心口,不會有任何遲疑,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嗯?!彼皖^,漫不經心地輕應了一聲。 他的弱勢并沒有讓賴云煙臉色和緩,但她也知最好見好就好,于是重拿起了書看了起來。 魏瑾泓靜坐了一會就出去了,走到門口時他回過頭,見她眉頭緊促,眉心憂慮不堪,他短促地挑了挑嘴角,腳步輕慢出了門。 ** “耗牛?”乍聽魏瑾泓的話,祝伯昆有一點詫異,過后朝魏瑾泓作揖肅容道,“魏大人好準備,昆翁在此多謝你了?!?/br> 魏瑾泓回以一禮,淡笑一聲,扶桌起身,“如此,瑾泓就當伯昆叔收下了,就不打擾,先走一步?!?/br> 見他如以往那般說過事就走,祝伯昆也知留不住,起身送了他出門。 當他一出門,祝伯昆回過頭就對身邊心腹揮袖道,“叫三位師爺都過來?!?/br> 這邊祝家重新在商議事情,那廂賴云煙聽著賴絕打聽來的消息。 她不信祝家對過山之路沒有成算,就差了人去祝家隱著的探子收信,而得來的消息確實證明祝家早就做好了打算的,不過那打算有點過于兇腥。 祝家已備好了兩百奴仆背食物過山,祝家鐵衛會在山那頭接應,爾后,為了省糧食,不是護衛的兩百奴仆就地殺了扔棄。 祝家打的是人力的主意,但肯定沒想到,魏家送去了更可行的法子。 “這消息,是從我們的人嘴里得的?”賴云煙聽后轉了轉手中的茶杯,尋思著問道。 “奴才問過了,是突然得的,昨日大統領在帳內商議事情,讓他恰恰好聽到了此信?!辟嚱^也不相信他們早先打聽不出來的消息,怎么等小姐一過問就打聽出來了,他也查問了他們的人,但沒有查出疑點。 從祝家鐵衛大統領嘴里聽到的事出不了假,而里面誰人都可以是姑爺的人,但那位是祝家人的大統領絕對不會是。 所以這事就算有蹊蹺,他們也查不出什么來,只有幾個可疑人可查。 賴云煙聽過那幾個可疑的人,也沒追問下去了。 “不需查清,全當是魏大人的人看待就好?!?/br> 賴云煙笑著說完此話,平日沒有什么表情的賴絕臉上也閃過一絲笑意。 自家的男主子也好,女主子也好,不愧是兄妹,弄不清哪個是敵人的時候,就當他們全是敵人看,一個也不放過。 就這點,小公子還是沒像了小姐,他像魏大人多些,可惜了。 因上山之事需再行決策,一行人原地多駐扎一天,不用行路,因留下的時間較多,伙夫聽從吩咐宰了羊。 高地羊一股強烈的羊膻味,冬雨聞過伙夫做的羊rou湯就另行拿了羊rou去弄,用了各種佐料也還是沒有把那膻味蓋住,這時已快過了平日用膳的時辰,她不得已只能端去給自家主子,但沒料自家主子面不改色喝了三碗,撫住了肚才歇了嘴。 等她用完,冬雨有些不太信地拿過碗聞了聞,還是一股子膻味,她疑惑朝突然變了一張嘴的小姐看去。 賴云煙見冬雨看她,也笑瞇瞇地回看著丫環,笑了好一會突然板了臉,道,“還不快去拿濃茶與我漱口,想要膻死我不成?” 冬雨見平日的主子回來,臉色恢復了平日的冷靜,福了一禮退了下去。 在整理筆墨的秋虹見此搖了下頭,弄好手中之事過來與她捏肩,與主子道,“您就別逗冬雨了,為著您的起居,她可比我還心疼您?!?/br> 這時魏瑾泓進了來,賴云煙拍拍她的手,“你退下,也去用點,這是暖身之物,叫兒郎們多吃點,不夠再宰幾條,吃飽了再好好歇息,定要吃飽睡足了?!?/br> “是?!币娢鸿M來,秋虹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魏瑾泓手中拿了一封信,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把信放在了她面前。 賴云煙一看見封面是小兒的筆跡,不由笑著伸手拿信,看過后帶笑輕嘆了口氣,轉手把信轉給了魏瑾泓,“全是可喜之事?!?/br> 魏瑾泓掃了那三頁紙張,兒子所說的都是家平宅安之事,還說了一些與友人的趣事,另還有一些家事請教于她,確是一封可喜的家信。 他看過信,見她接過信就收了起來,除了先前她看到信時的笑,這時的她平靜得很。 她待他們的小兒,已不像小時待他那般了。 他從未想過讓他們生疏,但她還是默然地拉開了他們之間的距離,那心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以前她轉過頭就可不認他,現在她再轉過頭,卻是兒子認不認都無妨了,不得不讓他忌憚。 多年的退步遷讓,也還是暖不了她的心。 不過,確也怪不得她。 魏瑾泓自嘲想道,心中一哂,展了笑顏與她閑談道,“回信何時寫?” “等一會?!辟囋茻熛虢袢諏懸埠?,利于送信。 ** 夜間魏瑾榮帶白氏前來與他們請安,說到魏世朝的家信,魏瑾泓交予了他看。 “看樣子,司家那位小姐還是松口了?!蔽鸿獦s看過信,就知兄長把信交給他看的意圖了。 他抬頭見長嫂神色淡淡,就知司家那位小姐的事,她是沒怎么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