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孩子與他們有些生疏,但養養,還是能再養親的。 “可這內務……” “再等等?!?/br> “再等等?” “嗯,等等就好?!?/br> ** 這年十月,搬到溫谷中打算避寒的賴云煙剛琢磨好要在那陽光最充足的地方蓋張亭子,任府就來人把她塞到了馬車上,沒兩天,就把她趕到了船上。 船里,任家的家主見著她就是嘆了一口氣,接著又是一口氣。 死了爹的賴云煙聽著他的嘆氣聲一聲哀過一聲,拿帕擦了擦眼角,抹了下那并不存在的淚,傻傻地坐在他身邊不知道說何話才好。 賴游死了。 而她要回京了。 “要不要說兩句?”船開了,任金寶推了推他發傻的外甥女兩下。 “怎地死了?”賴云煙愣著喃喃道。 “你沒看信?”任金寶斜眼看她。 他伸手裹了裹身上的披風,朝外甥女道,“不是說死活都不讓人知曉嗎?” 賴云煙也斜他一眼,“您都不知,我怎知?” 她這話一出,兩個都不知狀況又相視一眼,齊齊長嘆了口氣,“唉……” 老天爺真是要人的命,才接到信說人被關了起來,是死是活都不會讓人知道,這才幾個月啊,就接到了要他們去奔喪的信。 “是不是那個人……”任金寶與外甥女猜道。 “不會罷?”這也太明顯了點,賴云煙有些猶豫。 不像是魏瑾泓干的。 “那再等等,看有沒有信?!比谓饘毜?。 賴云煙點頭,“只能如此?!?/br> 形勢不明朗,心中無數,只能等信了。 第二道信是趕著來接賴云煙的賴三兒帶來的口信,原來是宮中太后突聞賴游死了,派了人去吊唁,在賴府面前大張旗鼓地鬧了一頓。 而四肢被廢的賴游這時不便面世,太后咬定了他死了,也不可能讓四肢不全的他出來再說話,只能當他是死了。 “那就是還活著?”賴云煙聽賴三兒說完之后,心中五味雜陳。 跪著的賴三兒這時卻是搖了頭,朝他家小姐簡言道,“沒有,太后的人突然出了宮門,內jian那幾日也沒查出來,皇上雷霆大發,干脆如了太后的愿?!?/br> “???”賴云煙瞠目結舌。 “老爺是真死了?!辟嚾齼嚎牧祟^道。 任金寶聽后也是蒙了一會,與外甥女面面相覷,他才張口問,“太后到底是個什么意思?” “太后病重,命不久矣,大公子的話是,太后可能是要死大家一起死?!辟嚾齼赫f到這,苦笑著搖了下頭,“雖說皇上圣明,但大公子說,丁憂三年后,皇上惱賴家的這口氣,不知能否消得下去?!?/br> 雖說大公子站在了皇上這一邊,但老爺幫廢太子的事,皇上幫其掩下而不追究就把功過相抵了過去,皇上心里的帳本那是理得清清楚楚的,現下他都饒過賴府一次了,賴府卻要為罪臣風風光光地大辦葬禮,這心中肯定是連帶著把無能的賴氏一族全惱了。 而府中也不可能說賴游是罪臣,說前段時日廢太子奪宮一事中有他一腳,不給他辦葬禮,于是這成了啞巴吞黃蓮,有苦說不出的事。 賴云煙這時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心中憋著口氣,難受至極。 任金寶聽后也是癱在寬椅上,瞪圓了小眼睛。 他這姐夫,真是死了都不忘坑他外甥一把。 ** 大船快要進京中運河那段,魏世朝的信到了賴云煙手中。 在信中,他一一說了幾件事。 一是船靠岸那日,父親會親自來接她。 二是父親說舅父那事無須著急,丁憂期間變數無數,說不定也會往好的方向變去。 三是蕭家姨娘有孕了。 四是父親被戴了綠帽。 五是那孩子是二叔的。 六是父親心情相當不好,目測青臉多日了。 七是詢問進京那日,他要不要隨青臉的父親來一道接她。 看過信,賴云煙握著信紙,那張大的嘴巴好久都合不攏。 這京城,就是這樣迎她回來的?一半憂一半喜,真是讓她不知該作何表情才是好。 ☆、101、最新更新 賴云煙回了信,就沒讓孩子來接她了。 她怕看見魏瑾泓就樂出聲來,讓孩子看見了不好。 船靠岸那日,魏瑾泓果真是來接她了。 賴云煙身上已戴了孝,下船時,任金寶拉了她,跟她多要了一瓶辣椒水。 邊摸邊涂時,他還感嘆道,“實在哭不出來?!?/br> 賴云煙聽著不斷輕咳,但也無力與舅父辯駁。 這么多年了,當年還拿賴游當父親過的時間太久遠了。 她現在對他無感情,便是那點對長者應有的尊重,那最后一點也被他最后的行為給抹殺掉了。 ** 岸邊有著家丁把守,來往的商船也停在了遠處,賴云煙被丫環婆子圍得密不透風進了馬車,上車不久,魏瑾泓就進來了。 賴云煙揚眉看他,對上了魏瑾泓直接朝她看來的視線。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交,賴云煙慢慢地露出了笑。 笑容甜蜜又深遂。 魏瑾泓當即眼睛緊縮,隨即他身影一動,坐在了她旁邊,錯開了她的眼神。 賴云煙頓感心滿意足。 她與他的兩生,她無數處都處于劣勢,但這兩生,他們之間到底誰比誰付出的代價更多,他們之間心中都有個數。 看著他這瘦骨嶙峋的樣子,再看眉眼之間的青晦,知道他比她好不了多少,這真是讓她打心眼里覺得高興。 馬車行走一段,魏瑾泓慢慢開了口,“今晚我陪你在賴府守夜,明日回府拜見爹娘?!?/br> 賴云煙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嘴角無意識地翹起,撇頭朝魏瑾泓親密地靠近,低聲呢喃,言語間全是掩不住的笑意,“可能讓妾身見見蕭姨娘,那孩子可是你們魏家的種,我得好好看看?!?/br> 這時魏瑾泓下巴猛抽,好久都未說話。 賴云煙眼神懶懶地看著他的下巴,微微笑著,也不再言語。 ** 一路進了賴府,兄妹談話,夜守靈燈,一一細碎事暫且不談。 這日上午,賴云煙隨魏瑾泓回了府。 一下馬車,魏世朝就候在門邊,迎了他們進府后,他牽了娘親的手。 在與魏景仲夫婦請安去的途中,魏世朝跟賴云煙一路說話不停。 在聽到賴云煙愁得滴水不沾后,他看著母親嘆道,“娘一路辛苦了,看您憔悴如此,孩兒心中甚是不安?!?/br> 他這話引得冬雨秋虹都抬頭去瞄她們家小姐,見她們家小姐臉上還是滿臉晨間涂的那層厚厚的白粉,皆垂眼看地,怕自己的眼睛露出馬腳。 就是在船上,舅老爺跟小姐也不忘了好吃好喝,他們這一行人生怕被外人看去了,都不太敢放讓這兩個主子出去見人。 所幸的是,主子就是主子,進了京中一下船,一個比一個還會掉淚,也省了他們這些下奴的擔心。 到了魏景仲夫婦的主院,魏世朝拉了母親后退了一步,無視父親往后看的眼神,他拉了母親低下頭,在她耳邊輕道,“你莫怕得罪祖母,切莫忘了,孩兒現下是父親唯一的兒子?!?/br> 父親現下身上還背了二叔的孩兒,如若父親不想當那千年王八,無論他們親與不親,他必須選擇對他的娘好。 如若不然,他也無法了。 這兩來個月,魏世朝再明白不過這世上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了。 他以前還想當個像他父親一樣的君子,現在才明白,他父親不是那個對誰都仁義公平的君子,而他更不是。 現下只能是父親偏他的心,而他偏的心。 “嗯?”兒子突說這話,讓賴云煙不禁看了他一眼。 這時魏世朝向她一笑,不再說話,只是緊牽了她的手,帶了她進院門。 他那么喜愛她。 不想這牢籠禁了她。 可她又得回來。 回來了就回來了罷。 這一次,總不能再靠父親了。 誰心中心愛的人,就誰來護著。 靠誰都是無用的,只能自己來。 ** “兒媳賴氏給爹,娘請安?!辟囋茻煾A酥囟Y,卻道了自己姓氏。 賴家倒霉的這當口,她還是道了自己的姓氏,也是提醒著這對夫婦她是賴家女。 不是什么大事,但卻可以提醒魏家,他們可以休她,當然不休,也要足夠明白,賴魏一體,最好明白賴家可不是他們能落井下石的,最好是幫襯著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