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她與魏瑾泓斗了這么些年,其中得益多少暫且論不出來,但這地位還是跟上世一樣斗著就斗出來了。 她不開口的話,那么…… “你這話是何意?”魏瑾泓深眸直視向?;壅?。 ?;壅骖^一低,急速一福,“我只是想教訓了那……” “即是要教訓人,也要當著你們病中也還要禮佛嫂子打死人?”魏瑾泓這話是沖魏瑾瑜說的,眉頭深鎖,“這才當幾天家,就嚇唬到你們嫂子面前了,過不了幾天,是不是要趕我們出這府了?” 他話一出,屋內鴉雀無聲,靜得人的呼吸都能清楚聽見。 這廂門外,手中拿著書本的魏世朝也擰了擰與魏家人相似的眉頭,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他背后的賴絕與賴三兒是相視一眼,都沒吭聲。 小公子在想什么,哪是他們下人能問的。 ** “退下去?!蔽鸿曇魶]有什么溫度發了話。 “大哥……”魏瑾瑜往前作揖。 魏瑾泓眼皮一抬,眼睛沒有什么感情地看向他這個二弟。 看著兄長與過去截然不同的眼神,魏瑾瑜心中一冷,低頭斜了祝氏一眼,領著她出了門。 “二叔,二嬸?!遍T邊,魏世朝那還帶有童稚的清亮聲音響起。 “啊,世朝,快進屋?!蔽鸿ひ汇?,匆匆一語,還是帶了身邊那在流淚的妻子快步走了。 一走出修青院,他揮退了身后跟著的人,拉著她到了一角,本是想斥責她兩句,但聽到她壓抑的哭聲,這些年心中對她的那些虧欠又起,他抬了她的臉起來,拿過她手中的帕與她拭了淚,與她道,“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可……嫂子那個人,娘從她手里都討不了好,你跟她置什么氣?” “我不是置氣,”見他溫語,沒有責怪之意,?;壅嫘闹械奈佁焐w地而來,她哭道,“我只是怨自個兒,怨這命,明明什么都做了,有些人明明什么都沒做,得的卻比我多,吃穿用度都要比我多上一截,夫君,真娘這心中委屈啊?!?/br> “這哪是能比的?”魏瑾瑜見她訴苦,心中也是又是厭煩又是不忍,嘴里也急急斥道,“她是嫂子,你是弟媳,這是能比的嗎?” “那你是打算什么都不作了?”聞他這話,?;壅嬉膊豢蘖?,抬眼恨恨地往他看去,“由他們指逢間剩下的那點賞給我們過日子?你要的那千兩銀的玉扇,那老仙道的真跡更是不知要錢幾何,這些你都不要了?” “我……”魏瑾瑜想反駁,但她說的全是他想要卻得不到的,頓住話后,就又悵然地垂下了頭。 這些娘都不給,問兄長要,兄長想來也是不給的。 不去爭,哪來這么多的銀錢啊。 “那你也別老跟娘作對,”魏瑾瑜小聲地道,“哄也要哄對人?!?/br> 哄好了娘,還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娘對大嫂也未必有現在表面露的那么多的真心。 “這個我心中有數,你不用擔心?!弊;壅嬉娢鸿ひ衍浵?,心中也暗吁了口氣。 當初她是鬼迷了心竅,才嫁給了這個不圖上進,只貪風月的嫡次子,但好在她拿捏得住他,也算是安慰了。 ** 在魏府里,魏景仲也好,魏瑾泓也好,他們開口說個話,也就跟圣旨無異了。 說來不管是在魏府也好,還是在外邊也好,這道理放諸四海都皆通,那就是有底氣的人說話總歸是有用一些,有人撐腰的人背總會站得直一些。 對人如此,對女人更如是。 上世,要是魏瑾泓有個那么幾次站在她身邊撐腰,他們也不會淪落到多見一眼都要嘔吐一下才能表達心中感情的地步。 魏瑾瑜夫妻走后,賴云煙抬眼看了眼垂眼不語的魏瑾泓,心中也是有一點感慨的。 這世上的有些男人啊,總是不把當時愛自己的女人當回事,不管女人為他們多痛苦,對他們來說,一邊抱著新的美人一邊追憶過往才是他們樂意去做的,等到回頭物是人非了,什么都沒了,他們那些悔恨看起來再痛心疾首,卻也是于事無補,廉價得很。 時光不等人啊,傷害也不是風,一吹就能散。 上世賴云煙見過不少曾經恩愛,后來相互毒殺的怨偶,對自己逃出魏府的事不知慶幸過多少回。 若不然,她真會因為曾錯愛過一人而白死。 現在想起來出真是有些感慨,女人的真心與情愛從男人那里得不來什么尊重,有能力者卻能得到一些。 這大概就是男女之間的差別了,很多女人在未識破世事之前期望以愛獲得一切,尤其希望得到和自己的身體最親密的那個人最大的保護與憐惜,而男人最根本在意的是你的愛能不能讓他得到好處,能否滿足他的欲望,是,那他就能繼續愛你,不是,那你就是麻煩,不再是愛。 你只有硬得讓他無法忽視了,他才可能把你放在平等的位置對待。 兩世,她做了那么多,把自己放到那個平等的位置上,賴云煙其實覺得是有點好笑的——她天性從來都不是個爭強斗狠的人,如若可以,她想跟她最親密的那個人把酒言歡,醉后抵足纏綿。 愛意是這世間最美好的東西,可惜人越活越清醒后,可貪求的只能越來越少了。 這樣下去,心在歲月中都硬得成了鐵石了,誰還再去渴望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人只會謹慎妥貼地保管著自己尚存的那點小美好,不會再拿出去任人糟蹋。 于她,和魏瑾泓再糾纏一世,別說再去愛,就是說點帶有真心的親密話,那都是讓人羞赧的事。 他們之間也不知道要僵持到什么時候,一想到以后,賴云煙也覺得樂趣頗多,魏大人這正人君子柳下惠,也不知會當到什么時候去。 近身親眼看著他一路容忍,以后分道揚鑣后,跟人調侃起來,倒也是個把酒言歡的好話題。 ** 這廂魏瑾泓見賴云煙從沉思到笑而不語到皺眉,再到嘆氣,再到忍俊不禁的笑出聲來,他眉頭也擰得很深。 他回頭看著安靜坐在身邊,新奇有趣地打量著他娘親的小兒,見他嘴角隨著她的笑出聲也笑出聲來,他不由伸出手揉了揉額頭。 這母子,怎地這般地怪?他活了這么久,所見甚多,可還是覺得他的妻兒怪得很…… “何時回來了?”賴云煙一抬頭,無視那揉頭的魏大人,忙朝孩兒笑道。 “娘你在想什么,想的可是那最最新奇的事,可能說給我來聽?”魏世朝見他娘回過神了,忙蹲在她前面道。 賴云煙頓時啞然失笑,拍拍他的臉,“這個不說了?!?/br> 這時冬雨見她開了聲,總算從發傻中回過神來了,忙端來暖茶道,“您快喝上一口,我這和秋虹給小公子洗漱一番,回頭您領他去睡?!?/br> 賴云煙一看時辰,見不早了,自己也有些呆了,“我這發了這么久的呆?” 一直被人無視的魏瑾泓聞言瞥她一眼,見她手中的帕子被她擰得緊得皺巴巴的,不由輕搖了下頭,扯過了帕子,朝她的丫環道,“給她另換一塊?!?/br> “爹爹,你不要對娘親這么兇?!蔽菏莱瘜Ω赣H大人頗有些不滿。 “就是,就是?!焙簽樗鲱^,賴云煙忙笑著附應。 魏瑾泓輕吁了一口氣,本是要站起身去里屋看書,但看著那盤子自己帶回來的鮮果,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了刀削起了皮。 “削給我吃的?”她故意道。 魏瑾泓瞥她一眼,手中刀子未停。 “梨涼,晚上吃了不好,要是給我吃的,削個柰果給我吃就好?!辟囋茻熤笓]道。 兩人不知道還要磨多久湊合著過,既然魏大人有心,她便用點心,指導著他怎么于自己有利吧。 她得把自己伺候好了。 “梨給我吃就好,爹爹給娘削個柰?!蔽菏莱@時在洗臉的盆架的那頭喊道。 魏瑾泓不語,梨在他手中快速轉了幾圈,削好之后他放在了盤中,另拿了柰果在手中,削好了皮。 “削兩瓣?!辟囋茻熖筋^過來,再道。 果子被在他手中分成了一半。 賴云煙伸手去拿過一邊,“妾吃這一半就好了,另一半給孩兒吃?!?/br> 魏瑾泓未瞧她一眼,把那半邊果子啃了兩口就放口進了口里,皺眉不語。 那邊魏世朝洗好臉和手過來,忙拿了盤中的梨啃了兩口,與父親道,“您今晚難得在家,我今晚便與您睡罷?” 魏瑾泓聞言嘴邊笑意淺起,輕頷了下首。 “我還有一些事想跟您說說呢,這都存了好幾天的話了,再不說孩兒肚中都裝不滿了?!蔽菏莱е映赣H笑道。 “嗯?!蔽鸿c頭,端起桌上茶杯,朝他遞去,“吃慢點,先喝口水?!?/br> ☆、86最新更新 賴云煙在旁聽了忍了又忍,這才沒笑出聲來了。 魏大人這父親當得也真夠殷勤的,這嘴里剛吃著梨呢,他這水就遞上去了。 “爹,我這不渴,吃著梨呢,嗆不著?!蔽菏莱退f道,這時又向忍笑的母親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又笑話他爹。 他爹對他這般好,娘親再笑他,也太不夠意思了。 聽到賴云煙的忍笑,不知被她笑過多少次的魏瑾泓又緊攏了下眉頭。 這女人,回了京中也還是不知收斂! 是夜,兩父子上了床榻,仆人退了下去后,魏世朝給父親拿扇子扇了扇風,把腳放到父親腿上搭著,這才滿足地嘆了口氣,道,“自回京后,孩兒就未曾跟您能好生聊過了?!?/br> 大漠冷,父親熱呼,他便與父親睡得多,自打進京后,父親常不在家中,天又熱,想起未再與父親促膝談心時,這已是多時了。 “爹忙?!蔽鸿^看著小兒,心中情不自禁溫柔起來。 這是他的血脈,哪怕他是一手被她撫養長大,性子狡猾,但還是與他親厚。 “知曉您忙,孩兒不怪您?!泵客碇灰貋?,都要過來與他請安的魏世朝點頭。 “想跟我說何話?”魏瑾泓笑了起來。 “誒,可多呢?!蔽菏莱粋€翻身,趴到了父親的腦袋邊,在他耳邊輕輕地耳語了起來。 他從他見到的蕭家小公子,到書院里見到的那些儒生,每個他見過有印象的,他都會問他父親一個清楚。 什么名字,家世是什么樣,才學幾何,他都問得很是仔細。 魏瑾泓聽他一一言道過后,沒有先回答,只是問他為何問得如此仔細。 魏世朝深思了一會,朝父親肅容道,“孩兒雖是自幼被您與師長教導,雖有些天資,所學頗多,但京中之事,孩兒所知甚少,兵道上所謂知此知彼百戰百勝,可孩兒回來五月有余,見者之人數百,但識者之人不到數十,他們都皆知我是魏學士長孫,魏太府之子,能百步成詩,其母是賴府賴氏,其舅是當今吏部侍郎,他們都清楚知我是誰,而我卻不知他們是何人,所做何事,長期以往,可是不妙啊?!?/br> 魏瑾泓聞言驚愣,過了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這世他陪著他這兒長大,每每都為他的聰穎發愣,這次也亦然。 他都不知才幾日不常與他談話,他就又長大了這么多。 這次魏世朝問的一些事,魏瑾泓并不是全都能答得上來。 不知時便叫來燕雁,燕雁再不知,就傳師爺過來,待師爺也不知詳情,說不上個一二來,魏景仲那邊不知從何人身上得了信,深更半夜的,就令人提著燈籠照著路往他們這邊過來了。 這夜,祖孫三人徹夜長談。 隔著一道小園林的院中主廂房那頭,賴云煙睡了半會就被丫環叫醒,聽了丫環跟她報的話,她沉默了一會,先叫冬雨領著人過去送了茶點,又另叫了賴絕進來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