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
魏世朝在一來年通過先生跟他的講道,明白不是每個人都有他這樣的出身和爹娘,可以得到很好的照顧和很多的先生,還有收到很多的禮物,而別人弱小,也可以通過努力慢慢強大,但他要是不努力,可能也會變成弱小。 關于尊老尊道,像家中的祖父自不當說,就是不喜母親的祖母,他也是需要去尊重的,就像娘親所說的,祖母也是為人妻為人母,她生養了父親與叔父,也曾像娘親抱著他入睡一樣哄過父親入睡,而他更是父親的孩子,他應該尊重生養過他父親的這位女子。 盡管他不怎么喜歡她,但尊重卻是不能少的。 魏世朝剛進京城的日子,覺得好多事情和人讓他困惑不已,但還好,母親也并不為難他,想不明白了就讓他慢慢想,魏世朝也就放松了下來。 這里沒有外面那般讓他覺得舒服,很多時候他并不喜歡這些,但經過三月的努力,魏世朝也是開心了起來,這里與父母帶他去看過的廣闊天地不同,雖然有些人他非常不喜歡,但也有些人很有意思,如果遇上一個跟他去過岑南,或者漠北的人,光是聊聊他們記憶中曾共見過的一道風景,同吃過的一道美食,那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京中的名人隱士很多,祖父與父親帶他見過的,他的先生們帶他去拜訪過的,其中他真心喜歡也有一二,他想回頭他得空了,也得帶上一份自己親手制作好的禮物,上門拜訪去。 ** 這年的五月,天氣炎熱了起來。 這天氣一熱,賴云煙的胃口就更不好了,為此任金寶讓江南那邊捎來了楊梅,賴震嚴則偷偷摸摸地從自家里送冰塊過來,就好似魏家苛待了他妹子一般。 賴云煙覺得也挺好玩,自家兄長送得悄悄,她也就悄悄接了。 這事弄得魏瑾泓臉上相當的不好看,現在的魏家哪敢苛待賴云煙絲毫半點?可她非要用此暗中擠兌他,他是忍了又忍,忍無可忍之下,只能找賴震嚴說這問題去了。 為了不用她的銀子,這幾年他是花了相當大的功夫存私庫,這事她多少知曉一二,魏瑾泓只當她明知情,還非讓他不好過了。 實則賴云煙跟魏瑾泓想的完全不一樣,接了兄長的東西,一是接受了兄長的好意,讓魏瑾泓明白,賴家現在是她兄長的,賴家在她身后了,她現在想在魏家怎么過,最好是讓她怎么過,若不然,她也不是沒地方去,另一個方面也是提醒自己身在狼窟,不能掉以輕心,更是不能因為曾在大漠被魏瑾泓救了兩次,就當魏瑾泓以后不會再對她下毒手了。 她也不是要把魏瑾泓想得不堪,只是在京中,魏瑾泓確實是需要一個人為他舍生忘死去周旋,魏瑾泓沒說過,也沒講過她是那個人,甚至可能他自己都告訴自己從沒這么想過,而惜命的她不管魏瑾泓以后是怎么想的,她是萬萬不想成為那么個人。 她不再是上世那個賴云煙,不可能再成為那個她那般對他。 這一點,她靜觀許多年,發現她離開那段歲月很久了,但魏瑾泓真的沒有走出來,他還陷在那段她什么都肯為他做的恩愛里。 就這一點,賴云煙是可憐他的。 但她無能為力幫他什么,他懷念那個曾經的她,而在她這里,她已離開曾經的他們很多年了。 一切不可再重來,她不會再為魏瑾泓對她存有的情愫心動。 按她現在的想法,一個男人的感情如果不能給她帶來好處,不能帶給她歡愉,不能讓她輕松,只會帶來責任與壓力的話,那她還是離得遠遠的好。 她又不是沒受夠罪。 而魏大人很明顯兩世都沒學會好好去喜歡一個人,對妻子還不如對上世與他偷歡的小妾好,他對小妾還給錢用,給吃穿,生了孩子還找人伺候著,出事了也沒讓她們出頭過。 只有她是倒霉催的,兩世他都想把她用作同一個用途。 賴云煙這里想得很實際,那就是任魏大人怎么弄,能做的她就做,到了不能做的時候,她這里備好后路撒腿跑回窩就是。 現在不比當年,兄長已經起勢,是有實權的吏部侍郎,蘇旦遠也是升至了御史大夫,看樣子是只要不換皇帝他這位置就得站到他告老還鄉那天,且不說家中那邊勢力已夠,她這邊還沒讓自己“好”起來,到時候裝病裝到死也是可行的。 但很顯然魏瑾泓也不是個傻的,先拿兒子牽住了她,現在只要她一不對勁,他那邊就來深情攻勢,她要是有時喘不過氣來,得找大夫扎針,他甚至徹夜守候她,還令人把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讓人都道他對她情深意重得很。 她這一邊允他納妾,他那邊公務繁忙還連夜衣不解帶照顧她,這外面就把他們傳成世上僅有的神仙眷侶了,把原本屬于遠在他鄉的岑南王夫婦的名聲都給搶了。 就這勢態,賴云煙估計她要是現在跑回賴家去,她跟收留她的賴家都得被口水淹死。 所以經過幾回暗中交手,賴云煙覺得魏大人陰險狡炸的功力因為完全不要臉,明顯要比上世更勝一籌了。 ** 賴家送冰,被魏瑾泓推了回去,如此他每天清晨去上朝之前,總要招領大管家前來吩咐一道修青院院中的事。 到了宮中,下完朝去御書房等候議事的路中,他也會與同僚聊起家中病妻的事,言語中也是憂慮不已,嘴邊溫笑往往也會全然褪去,眼中全是沉重。 這天賴震嚴與他同去過一道后,仔細看過他神色,回去就與娘子炸舌道,“meimei說他最會裝,比她還更勝,如今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她此話是何意,你可沒看到,我看他說起meimei的那臉,就好像我meimei一個不行,他就要垮了一樣?!?/br> 蘇明芙好笑地看著他,“你怎么知曉是假的?在大漠那時,他對云煙已是頂頂好了?!?/br> “這怎是真的?”賴震嚴不以為然地道,“我這么歡喜你,你病了我心里跟被刀子割一樣疼,一生也只會只有你一個妻子,但你要是哪天去了,我也不會垮,國事,家事我都還要顧好,哪還顧得及去垮?!?/br> “那因你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便是天都掉下來了也弄不垮你,別的人怎及得上你?!碧K明芙把他的手臂抱到懷中,頭靠著他的肩,把別的人都嫌棄完后,嘴間淡淡地道,“我舍不得你,定要你走了我才走,我得活到長命百歲?!?/br> 賴震嚴點頭,順著妻子的話意很是自然地接話道,“那你多比我活兩年,替我多顧著meimei兩年?!?/br> 蘇明芙聞言咬嘴笑,用手輕輕地捶了他兩下。 真是不解風情。 賴震嚴也笑了起來,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指弄開,五指交纏后才道,“我走了你就跟著我走罷,我怕別人護不住你?!?/br> ☆、84最新更新 到了五月底,天氣更是越發炎熱,朝中也是因立后之事動蕩不已。 遠辰帝原來的元配皇子妃早逝,登基那日他并未封后,現下四年都過去了,朝中以太師為首,都在逼他立后。 遠辰帝也是個扛得住的皇帝,上世他硬是扛了十年,立了太子才立皇后,這世賴云煙估計他也是按這節奏來怕是不行了,今世不比上世,遠辰帝這次的上位比上世有點像撿便宜般得來的帝位要艱難得多了。 這世他用得的人多,欠的人情也多,想躲干凈?那是沒門的事。 那些提著腦袋幫他謀帝位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打發的,他就是嫌煩想把一個個都收拾了,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 這不,在天氣最炎熱,人心最浮躁的時候,這些個老臣子仗著自個兒的身份,一個一個往宮中去逼皇帝立后了。 有些個老臣,那叫一個老jian巨滑,皇帝跟他們打哈哈,他們就干脆一跪一磕頭,當場就暈給皇帝老子看。 他們也不死干凈了,他們就是暈,舍不得死。 這個暈完換下一個暈。 賴云煙聽道宮中又暈了一個老王爺后,很是為遠辰帝拘了一把同情的汗,這皇帝爺過得也是不輕松,這才登位幾年啊,啥鴻圖大愿都沒展開,就光為著這些個想cao縱他的老臣忙得團團轉了。 先太子還沒死不算,這些給他找麻煩的老臣子這次暈了,隔斷時日,下次又哆哆嗦嗦地又來暈給他看,賴云煙一想皇帝過的那日子,也是樂得很。 這得抱多少如花似玉的美人,這氣才喘得順啊。 她這里在隔岸觀火,魏瑾泓卻是皇帝近臣,又跟皇帝有那些多不可言說的事情打底,皇帝一不痛快了,就傳他進宮商量事情,這日日夜夜的,耗在宮中的時辰就要較以往多了。 他不太進家門,魏世朝在這今天早起跟父親一道用早膳之際很是奇怪地問他,“爹爹你昨夜是不是又進宮了?是上完早朝才回來的罷?” 賴云煙聽了清咳了一聲,魏世朝聽到,忙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叮囑道,“喝慢一點,誰催著你了?” 說罷,拿過她手中的勺,喂她喝了兩口,這才作罷。 魏瑾泓冷眼看著小兒的那作態,不聲不響地悶喝了一口粥。 “又有臣子暈在皇帝陛下的華極殿里頭了?”魏世朝回過頭又是問。 這話一說,把賴云煙逗得差點又笑得咳出聲來。 她這孩兒,可真是個萬事通,啥都曉得。 魏瑾泓聞言瞪了小兒一眼。 他放肆她養兒,養了這么多,終是養出了這么讓他又怒又恨,卻又真是讓他萬般歡喜的孩子出來了。 又想及小兒無論他回來得多晚,都會讓下仆叫醒過來與他請安的事,魏瑾泓這怒臉也是擺不出來,只能淡道,“朝中之事,不是你一小兒能管的?!?/br> “孩兒不想管,”魏世朝聞言頗為嚴肅地搖搖頭,“只是您不能再這么cao勞下去了,要是您都病了,孩兒又是照顧娘親,又要照顧您,到時怕是會荒廢學業,到時無心學問,即便無才能為朝廷效力,且又無才學掙銀兩與娘親買首飾戴,才那叫一個……” “閉嘴?!币娦耗亲煲粡?,便要滔滔不絕地說下去,魏瑾泓終是把筷子一放,警告地瞪了他一眼。 “孩兒遵令?!蔽菏莱缓?,并不傷心,雙手一揖,就又挑了個包子,把薄皮小心地用筷子撕了下來,放到娘親碗里,他則把餡放到了自己嘴里。 吃了兩個,見父親看他,他也不忍心只自己一個人吃rou,就又另挑一個,把娘親愛吃的皮撕好了放到她碗中,把餡送到了魏瑾泓的嘴邊,“那您也吃一個?” 魏瑾泓這時哪忍心拒絕,嘴一張,就把餡含了進去,先前對兒子那微有點不大不小的不滿也就忽略了過去。 罷,這算得了什么?兒子還是與他親膩,也并不是只認他娘一人,他是他魏家兒,他不能對他比她對他差。 ** 說來,皇帝老召魏瑾泓進宮,那是去找安慰的還是商量對策,有的是人都這么猜。 外面都這樣傳,賴云煙跟人面露的也是這么個意思,但心中到底都是對此很不以為然。 這皇帝臣子都不是什么好鳥,哪有表面看起來這么簡單,賴云煙也不知道這兩個老jian巨滑的人在商量什么事情,心中存著謹戒,但到底這也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事,只能等著他們把事情發作出來才知道真相了。 至于家中會不會為此而有兇險的事,她目前還是不太擔心的,這一過去就是近十年了,兄長已不再是當初她轉世時的那個兄長,他現下知道的事情怕是只比她多,他與賴家的路以后怎么走,他心中是有數的。 再然,兄長是個性子霸道的人,就像他的妻子自有他護著,他的meimei自有他疼著一樣,他不喜別人對他的事情指手劃腳,賴云煙也是不想對兄長多加干涉,損耗兄妹感情,自也是必須要提醒的才透過嫂子多言幾句,別的,她是一字也不會去與兄長多言,挑戰兄長威嚴。 所以她心中就算暗猜這皇帝臣子怕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也是靜觀其變,什么也沒多說,便是孩兒,她也沒有多去提點。 這種事,她也想世朝太早接觸了,盡管他早晚也避免不了,但他年紀還是太小。 這時皇宮中不太平,臣子皇帝都在耍心眼,魏府這里怕也是天氣熱了,接連不斷地出事。 天氣一熱時,族里的人老往魏府這里來取冰塊,還有瓜果,派的都是老人帶著小孩來拿,這不給不行,給少了人家哭鬧埋怨,次次都如此,終有一次魏母動了氣,給了來取物的一個老人沒臉,那老人是個輩份比她還大一截的,見她如此,扯了腰間的腰帶就往她房梁中一甩,就要上吊。 這可把魏母房中的人嚇得,聲聲叫著活祖宗把人抱住了,去請賴云煙,賴云煙裝病不起,還是請了二媳婦過來,被?;壅胬锢锿馔庖坏涝拕窈辶俗?,得了比原先要的還多的一份瓜果,還有兩箱子冰,這才出了門去。 這些小事且是其一,這時族中族老見魏瑾泓官拜少府,主了皇族中的金銀,來托事謀位的人也就多了。 這便是謀個采買,也是盡撈油水的事,魏家的人是真沒有一個想過這種事落不到他們身上,想的僅就是看誰家厲害,能從魏家這里先把好位置謀走,所以待魏瑾泓官定一段時日,又受皇帝如此青睞,來往魏瘵府的人更是多不勝數,魏母一日幾日半月接待幾個那是風光,時日一久,謀位的人得不了準信,人見多了的魏母臉色也是不好看。 她也是被老爺叮囑過,不能收這些個人的禮,她一分好處都沒得,還得盡聽他們的埋怨,這些人再來,她也是不見了。 她是當家主母,一次兩次不見,這無不妥,多次不見,就成了話柄,被告到了魏景仲那里去了。 魏景仲便又私下訓了她一次,口氣甚重,把魏崔氏訓得都掉了淚。 自第二日,再請大媳婦不來,她就把?;壅鎺г诹松磉?。 賴云煙這邊得知?;鄯加謳椭耗咐硎潞笠彩撬闪艘豢跉?,按她說,有著?;壅孢@么一個媳婦,已是魏家祖上有德了,魏母還老跟二兒媳作對,也是好日子過得太久了。 不過?;壅孢@人吧,賴云煙也真是喜歡不上來,她這一幫著管家,這小心眼的毛病沒幾天就出來了,給修青院送的東西,總是要晚那么一會。 為此,賴云煙也沒打算忍著,這晚魏瑾泓回來后,她就跟魏瑾泓說了這事。 魏瑾泓一聽她上午要吃的鮮果到中午才送來,什么話也沒說,還未坐定的他一轉身就出去了,不多時,他就帶了鮮果回來。 沒過多久,魏瑾瑜就與?;壅孢^來陪了罪。 賴云煙這果子還沒啃上兩口,忙吐了出來,讓丫環拿走殘果。 魏瑾瑜與?;壅娴烂髁藖硪?,施了禮陪了罪之后,賴云煙還沒開口,魏瑾泓就開了口,這時他嘴角的溫笑不見,眼睛也是微冷,“娘讓你們幫著管家那就好好的管著這個家,可不是讓你們當著來輕待嫂子的,要是當不好,我自會去族中找人過來幫著當好,下不為例?!?/br> 媳婦當家,魏瑾瑜要錢也方便,這時忙又拱手道,“是我們的不是,還望兄長嫂嫂多諒?!?/br> ?;鄯歼@時再朝賴云煙一福身,眼睛含淚,道,“是我不知下人慢怠,慢了給您送的吃物,以后那下人若是再犯,我定會提了那賤婢過來,打死她向大嫂謝罪?!?/br> 賴云煙這氣還沒順平,乍聽到她這殺氣騰騰的話,眼皮都不由自主微跳了一下。 ☆、85最新更新 賴云煙眼皮一跳,也并不說話,微垂了垂頭,等著旁邊的男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