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你知道的還少了?”魏瑾泓嘲諷地翹起嘴角。 賴云煙被激不語,過了一會,她還是伸手拿起了邸報。 “這不關我這等婦人的事?!?/br> 淮河流域有兩支農民軍起義,不到三日就被地方軍剿滅,當地郡守上呈邸報的口吻在賴云煙看來,邀功之余還頗有點沾沾自喜。 此事尚只是小態,但宣國就算不作為,也還是能撐個七八十百年的。 底下的人不逼到絕境,沒多少人愿意造反,這勢起勢必要一段時間的蘊量蔓延。 魏瑾泓給她看,未嘗沒有嚇唬她之意。 “你舅父的產業大都是在江南富饒之地?!?/br> 賴云煙放下茶杯,冷靜地看向他。 “大燕北下月就開始建了,征令一下,各地就會有上千男丁進入燕北,各地上貢金銀,也必會在這些人身上加重賦稅,到時,我朝繁華太平的近百年光景就會成為另一派模樣?!蔽鸿f到這,冷冷地翹了一下嘴角,“再加周邊戰事,你說朝廷會不會大亂?” 朝廷大亂,最富饒的江南也最是動蕩,到時京城的賴家,江南的任家,誰能逃得過? 想來她也應該明白,太平盛世,豈是沒有犧牲就可得的。 ☆、最新更新 “這等國家大事,與妾身這等婦人何干?!辟囋茻熭p笑了一聲,垂眼斂袖端杯,繼續抿茶。 朝廷大亂也好,金戈鐵馬也好,來也好不來也罷,跟她這女人有何關系?拿這高帽子往她頭上戴,也就男人輕易說得出口了。 享受這盛世太平,左擁左抱的是這些男人,她不過是男尊女卑下的一介婦人,被這世俗束縛著循規蹈矩地活著,她就算是為了家人,但螳臂當車的事,她也自知沒這能耐。 魏瑾泓拿這種理由要挾她上船,也太可笑,也太看得起她了。 賴云煙不為所動,魏瑾泓看著她,有些不解。 “你不是不反對?!蔽鸿粗詹璞氖?,偶爾她是怎么想的,他到現在也還是弄不明白。 他以為她情深意重了,下一刻,她就仿若從不知深明大義是什么意思。 “您要變法,就算是把天變了,只要您有您的道理,我也沒什么好反對的?!辟囋茻熡痔а?,直視他,嘴邊掛著淺笑,“可這于我有什么好處?” 他變天變地都可行,但,他困住她,讓她上船,她有什么好處?她背后的人有什么好處? 他道她不識相,她卻覺得他在占她便宜。 她不再是那個為他昏頭昏腦的女人了,他以為就借著幾個壓得死人的理由,就以為嚇唬得住她,那么,不是她太天真了就是他太天真了。 “要好處?”魏瑾泓在那一剎那,甚是啼笑皆非。 也只那一剎那,他就完全回過了神。 重來一次后,透過她嬌顏不斷回憶起的曾經的那一切飛快在他腦海閃過,最后在腦海中留下的就是那個暗中跟他無情斗了小半輩子的女人。 那后半生,她對待他的方式,陰狠殘忍,就好像他們從不曾恩愛過。 就如同此時,陌生得連陌生人都不如。 “若不然呢?”賴云煙好笑地看著魏瑾泓。 她什么時候崇高過,魏家前世不是把她愛貪圖享受的名聲傳得沸沸揚揚嗎? 他覺得好笑,她也好笑。 該講感情的時候,他不跟她講感情,到這種就差最后把臉撕破才能皆大歡喜的境地,他卻來跟她講這些堂而皇之的情義。 真當她是傻的。 “不止是好處,”賴云煙想了想又道,“你成功了好處我自然是要要的,你要是失敗了,壞處我可是一點也不想沾,魏大人,我就是如此想的,你道如何是好?” 不愧為任金寶的外甥女,前世她跟他處了那么久,看來任家的jian險jian詐她是學了個十成十了。 魏瑾泓沉著臉想了好一陣,掀袍而出。 不多時,冬雨來報,小聲地說,“大公子坐在廊下看著院子,半晌都沒說過話了?!?/br> “隨他去?!辟囋茻煍[了下手。 魏瑾泓現在干什么都不為怪。 魏母只恨不得他一松口就要弄壯陽藥給他吃了,魏父更憂心他得罪大太子的事,更是對他不能人道的事有苦難言得緊,現在府里個個盯他的眼光都異樣得很,便是魏瑾瑜那個腦袋里裝屎的二公子都老對著他這長兄干笑。 如今他這日子說來比她的日子也沒好過到哪里去。 再加上他在外面鋪陳的種種大事,他晚上還能睡得著覺,人沒有過勞猝死,賴云煙都覺得那肯定是自己太老實,太膽小,太沒本事沒給他找茬的原因。 剛剛她說出的那幾句話,也不過是為自己盡點本份罷了,說來,她對他,這世可是好人得不像個好人了。 說來這人就是愛欺熟,她是倒霉透了,回了魏府不幸又得跟他同處一室,就又被他惦記到了理所應當犧牲的那卦了。 ** 九月底,送進太子府的賴畫月傳出了有孕的事。 賴云煙聽說賴游送了大禮到了太子的東宮,虎尾一來賴府跟她報事,聽他說了拿去的都是什么東西,她就差一點要捧著小廝的手痛哭了。 “錢哪,都是錢?!辟囋茻煯斨詡€兒家丫環小廝的面捶胸頓足,就差一把眼淚一把算涕地哭訴了。 丫環小廝齊齊無語,都偏過頭去,不忍看他們家主子這副守財奴的嘴臉。 “那可都是我哥哥的錢?!辟囋茻煷妨撕脦紫滦?,連喘了好幾口氣,才覺得這口氣好受了點。 十二尊玉像小佛,再加十二尊足金的十二動物肖像,這全都是賴府庫房里鎮庫之寶,賴游這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這廝魏瑾泓聽說賴府的人來了,便從前院回了后院,冷眼看著她咬牙切齒,等下人都退下后,見她還站在廳屋中間一臉氣憤,便道,“坐下罷?!?/br> 賴云煙橫了他一眼,揀了個離主位最遠的客椅坐下,口氣不太好地道,“您來看熱鬧來了?” 現在魏賴兩家都在主動,被動地裝孫子,雖說賴游送了這么大的禮進東宮,這確是討好了太子,但在老皇帝那就又要丟些情份了,但就算這么想,賴云煙也實在氣不過來。 賴游這是要在他死之前,把賴府的庫房搬空吧? 光想想,她就牙疼,那可都是絕世珍寶,不是送出去就能再得回來的。 看著她鉆錢眼里的樣子,魏瑾泓細不可察地輕皺了下眉,看著她那不顯庸俗的臉。 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子妾有孕,你送什么過去?” 賴云煙倒抽了一口氣,“您說啥?” 她驚炸的口氣讓魏瑾泓直接向她投去了冷漠的一眸。 賴云煙這才回過神來,喃喃道,“我是她嫡姐,對,我還要送?!?/br> 送啥?送封欠條去可成?讓她一一寫上不要臉的賴游給她送去的那些東西,那可是他們賴府里的寶貝,得還來。 賴云煙苦中作樂地想罷,朝魏瑾泓看去,看著他的眼道,“您說送什么才好?” 她放眼向他看去,看到了他眼睛下方皮膚里暗暗隱著的青痕,就這么一眼,賴云煙心情就稍微好過了點。 在現在的魏府,只有看著魏瑾泓的不好過,才能讓她稍稍好過一點。 “送對福娃相,庫房里有一對,明日我會跟娘提?!蔽鸿策^眼,看向空無一人的院子。 他任由這后院滿是她的人,她什么時候才把她的貪心稍微收斂點? “你們送?”賴云煙這次是真驚訝了,朝大方的魏大人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 魏瑾泓又被她隱隱諷刺,便不出聲地靠著椅子,不發一語。 她不喜見好就收,他暫且也拿她沒辦法,那就忍著罷。 至于忍到哪日,到那日再說。 ** 第二日魏瑾泓提了太子妾有身孕的事,魏母當下臉上的笑便止住了,她看向魏瑾泓,嘴角微啟,卻又欲言又止。 這等事,他沒提出來,她真不好先開這個口。 那等王孫貴人為之打破頭的美人他院中都有了兩個,可每次只到一半,下半他卻是不行了,魏母問了好幾人,都心灰意冷到好幾次都想跟兒子破口問出了。 也難怪,以前這對小夫妻好得很,現在賴氏也對他冷冷淡淡了。 這種事,真怪,也怪不得她頭上,魏母現在只盼著兒子跟她隱約開個口,她便好秘密找大夫行事。 “你們什么時候有孕?”魏母看著大兒媳,臉色柔和地問了這幾句。 “要看緣分去了?!辟囋茻煷诡^看著手中的帕子,輕聲地道。 “你說呢?”魏母微笑著看向大兒。 “不急?!蔽鸿寡?,淡淡地道。 看著兒子瘦削冷峻的臉,魏崔氏覺得自他成婚后,他臉上的神采就漸漸地變了樣了。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眼睛何曾這樣冰冷過。 魏母心下黯然,見魏瑾泓這時提起送那對福娃,她隨口答應了下來,隨即,又傳令下人,另送一對到他們臥屋去。 很輕易得了那對白瓷福娃,賴云煙沒讓丫環收下,轉頭柔聲跟魏瑾泓道,“就讓府里的管事替我送去罷?” “好?!蔽鸿此谎?,嘴邊含著溫笑道。 看在魏母眼里,心中卻道她這大兒對賴氏有些愧疚才這般討好,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 她即便是不喜她這大兒媳,卻也是不能在這時候對她苛刻了。 只要她不幫著那祝氏,便不管她太多了。 魏母如此想完,猶豫了一下,口中又道,“你外家的人什么時候上京?” 她問得甚是不經心,賴云煙抬眼看著她淡定的臉,見她還拿了茶碗優雅地抿了口茶,嘴角不由翹起道,“也不知具體時日,想來也是年后的事了?!?/br> “那還尚早?!?/br> “可不是?!?/br> 來得晚點,不就多有那時間好讓你想想怎么多占點便宜。 賴云煙好笑想道,這時她對上了魏瑾泓朝她看來的犀利眼神,她不由朝他嫣然一笑。 ** 太子妾有孕的事,讓賴府一小撮人跟著興奮了一下,不多久,賴畫月就傳出了流產的事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