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一進魏母的院子,請過安,魏母和藹地問,“去哪了?” “我外家要來人上京住住,讓我幫著尋兩處房屋,兒媳趁著今日的空閑就出去轉了轉?!辟囋茻煹卣f。 她這大兒媳回來后,人就較以前冷淡得多了。 不過經過她娘家那么大樁事后,她還是跟以往那小兒女那般嬌態,那倒是可鄙了。 現在這樣,魏母也看得順眼得多,她也實在不喜賴云煙在她耳邊咯咯咯笑著的嬌笑聲,過于天真無邪得讓人生厭。 看著她變得沉穩,多少讓她覺得沒那么刺眼。 “嗯?!蔽耗柑搼艘宦?,未免顯得太過急切,決定她所說之事過兩日再問,隨后又溫和說道,“這兩日泓兒沒歇在你屋中?” “兒媳這幾日不便,就讓侍妾替我伺候幾日?!辟囋茻熭p描淡寫。 魏崔氏淡淡地笑了一聲,不再言語下去。 賴氏不是個小氣的,那院中的侍妾都綿衣玉食,便是伺候她兒,最漂亮的那幾位都是排得時日最多的,她日日叫人盯著來報,也沒聽過她跟誰捻酸吃醋過。 都生不出來,這話說出去,就知是誰的問題了。 魏母跟來問過她話的人說是他們子嗣艱難,這話里,賴氏的責是擔了一半去的,見賴氏并不出言就此說過什么,她便對她這大兒媳稍寬容了一點。 “這月大夫與你把過脈沒有,身體沒什么事吧?”魏母又問。 “把過,只是說身體還有點弱,要注意著點?!辟囋茻熌闷鸩璞鳡蠲蛄嗣?,淡道。 “那就注意著點,要什么藥材,打發丫頭去庫房拿?!?/br> “是?!?/br> 從魏母那出來后,回她住的院中途中,?;壅婢妥诤舆叺耐ぶ匈p魚,看到她就站起來到亭門口對著她笑道,“嫂嫂可回來了,我盼你多時了?!?/br> “有事?”賴云煙微笑,微提了裙子上梯,入了亭子。 亭內的石桌上,這時擺了五色點心,好幾盤的瓜果零嘴,賴云煙一見,詫異道,“可是有客?” ?;壅鎿u頭道,“也不是,我今天這嘴刁,便想多嘗幾個口?!?/br> 賴云煙了然點頭。 “嫂嫂,坐?!?/br> 賴云煙聞聲坐下后,?;壅嬖谒氖疽庀乱哺?,她先把一塊青瓜放到賴云煙面前,才拿了梨子啃了兩口。 “嫂嫂,”?;壅娉粤丝诶?,開口看向賴云煙,“你剛去了娘那處?” “嗯?!?/br> “娘可說了我什么?”?;壅婺门敛磷?,淡淡地道。 自五月那侍妾生了個兒子養在在她膝下后,她就天天派人過來問一趟,就好像她會害了他似的。 一個庶子,就這般戰戰兢兢,果然是崔家出來的人。 “未說?!?/br> ?;壅嬉娰囋茻熌樕届o,看不出端倪來,她沉默了一會,又道,“易兒百日,我想請幾個平日來往得多的人過來做客,嫂嫂,你看這個妥不妥當?” “這個問娘罷,想來她自會有主意?!辟囋茻熆刹幌霌胶退齻冎g的事。 “哦?!弊;壅嫘α诵?。 妯娌倆又聊了一會,這時?;壅嬖豪锏难经h來請她,說是二公子從書院回來了。 ?;壅婷ψ屟经h收拾了一下,比賴云煙還先走了一步。 賴云煙看著她的背影從拱橋上走過,到差不多時候她下了亭,從另一條小路進了魏瑾泓的青修院。 “大夫人?!币贿M前院的門,蒼松就跟她請了安。 “大公子回了?” “是?!?/br> “好生伺候著?!辟囋茻熌_步未停,轉過走廊,直接往后院走。 蒼松跟了她兩步,進她腳步不停,便看著她遠去,直到看不到人了,他才回頭回了書房朝魏瑾泓稟,“大夫人回后院了?!?/br> 說罷,又朝他身邊的賴震嚴施禮道,“舅爺來了的事,小的沒來得及出口稟告,還請舅爺恕罪?!?/br> 大夫人走得太快,快得讓他的話都來不及說出口。 平日她就不耐聽大公子回不回來,在哪不在哪的話,蒼松也真是習慣了。 ** 魏瑾泓把封地上繳后就又不怎么出門,饒是如此,他還是被太子在朝廷上揪住了死批。 不過太子說得再狠,他也只跪著一聲不吭,次數多了,他快要扳回君子之聲時,太子硬生生地忍住了那口氣,不批他了。 太子其實一點也不蠢,但還是不如魏瑾泓老練,盡往他挖的坑里跳。 賴云煙琢磨著,魏瑾泓在洪平帝未死之前,是真要在明面韜光養晦了。 此人顯得越發深沉,兄長找上門來與她談話這事,她也是料到了。 畢竟這世真不是前世了,父親丟了尚書之位后,想來兄長也不得不和出了力的魏瑾泓表面言歡。 “瑾泓說,你身體還未全好,要再休養一段時日為佳?!辟囌饑罌]有看meimei的臉,垂著眼皮看著桌面淡淡地說,“可我聽方大夫說,你身體好得很?!?/br> 賴云煙便笑。 賴震嚴無奈,“方大夫也與他把過脈,說他身體也好得緊,再好不過了?!?/br> 賴云煙干脆拿帕掩嘴笑。 “你就是根本不想生?!?/br> 賴云煙拿帕擋臉,笑道,“哥哥不要說了?!?/br> “我跟你在說事?!币娝徽?,跟她說正經事的賴震嚴也頗為無奈。 “云煙知哥哥的意?!?/br> “即知,那為何如此?” “不想生唄?!辟囋茻煱雅聊孟?,微撇了下嘴。 她想蒙混過頭,賴震嚴想及前面他還想帶她回去的心思,便也如了她的愿。 但還是忍不住說,“哥哥現在沒法帶你回去?!?/br> 家中父親還在,他帶不了她回去。 “嗯,我知?!辟囋茻燑c頭。 她現在還是回去不得,父親不死,當家作主的便還是他。 她無論是被休還是和離,賴游都不會放過她,還有她這剛熬出一點頭的兄長。 “再等幾年?”賴震嚴輕問。 “好?!辟囋茻煹皖^,過了一會才忍住鼻酸笑問,“哥哥就不責備云煙任性?” 賴震嚴沒出聲,過了好一會他才長長嘆了一口氣,沉著語調道,“不是不責備,只是他這人為人太有城府了,跟著他你以后你的路怕不是那么易走,還不如你到時候跟著舅舅去了江南,尋一靈秀之人匹配的好?!?/br> 那人心大,meimei這等明媚爽朗的人不適合他。 還沒到三年,她的笑便是笑得極痛快,也帶著壓抑。 明芙說她在魏家時刻警惕的日子,怕也不比他們好,他細察了幾次,發現確是如此。 便是喝口水,她也得她親自帶來的丫頭去提,他不愿她過這種膽戰心驚的日子過一輩子。 “再等幾年罷?!辟囌饑垒p聲地說道,似是說給meimei聽,也是似是說給自己聽。 ** 與兄長這翻話過后,賴云煙心中又多安然了幾分。 魏瑾泓這人善于步步圖謀,但人心哪是這么容易估算的。 就是她兄長如了他的愿,幫他說服她,她也不會傷心。 兄長怎么做,她都理解。 更何況,他未如此,她在他心里,還是那個需要他愛護的小meimei。 “再過幾月,就是一年了?!蔽鸿斖磉M了屋,與賴云煙說到了這句。 “可過得真快?!辟囋茻煍埿渖焓?,從桌上的炭火爐上拿起熱水壺,燙起了茶壺。 一道水燙過后,她便灌起了熱水,一剎那間,茶香溢滿了整個屋子。 她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一杯,抬起輕抿了一口,那入苦微澀,轉瞬就在舌尖泛起甘甜的茶水讓她不禁微微笑了起來。 這千金難買的朝露茶還真是名不虛傳,好喝得很。 “待到明年,你我要是未有所出,族老怕是會從族中挑選孩童過子到我們膝下?!蔽鸿氐?。 “哦?” “你我無子,更合他們之意?!蔽鸿弥洳杪攘艘豢?,不緊不慢地道,“你愿如此,便就這樣罷?!?/br> “哦?!?/br> “和離與休離之事,你不要再想了,”魏瑾泓這時抬頭,朝她平靜地道,“我需要你兄長,還需要你兄長背后的蘇家,任家?!?/br> 這幾家,缺一不可,他的變法需要這幾大家的全無外心的支持,哪怕中途只稍一變卦,都會讓他功虧一簣。 他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她只能呆在他身邊。 “如若不然?” “如若不然,那只能是魏,賴,蘇,任四府一起沒落消亡?!蔽鸿咽种袝緮R置在桌上,眼看著賴云煙一字一句地道,“就算不然,你我也知,用不了太長時間,我們幾家也會跟著王朝敗落?!?/br> 到時,無國,就無家。 “魏大人太看得起我這一介女流了?!辟囋茻熒裆醋?,抬手又抿了一口甘茶。 “你拿去?!蔽鸿炎郎系嫩鬁蚀_無誤地扔到了她的桌上。 賴云煙瞇眼,她看了報紙一眼,口氣加重朝魏瑾泓道,“大人忘了,我是一介女流,不該看這種朝廷中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