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守己當昏君 第5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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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須纏足之風是錯的,他們這些‘寫文’的人是對的! 換句話說:為了能?夠得?分,如果現在的參考答案寫著他們是錯的,那?他們就把參考答案改了! “陛下!臣以為纏足事毒虐國人,甚于水火!” “臣附議,裹足至女子病弱,而天下人無不?來自于婦人,若婦人體弱則萬事隳矣!” “臣以為,陛下既要禁纏足,當用重法……” 與方才的事不?關己不?同,現下許多朝臣的言之鑿鑿,簡直痛心疾首至‘若再不?禁止纏足,大明朝明年就亡了’的程度。 姜離點頭:果然俗話說得?好,人教人,教不?會,話說三遍淡如水。 事教人,一次就會。 纏足是不?是會損傷女子,很多人可以不?在乎。 但?為官一世,纏足若是傷到?自己的名聲可是在乎的不?得?了。 姜離想?起上朝前與高朝溪的笑語:“我這人沒?什么優點,但?就是樂于分享?!?/br> 如今,她?遍顧滿朝文武,心中自言自語道:“看,只要把我的困難,分享成大家的困難,事情就好辦多了?!?/br> 關于纏足的懲罰,也是當朝擬定的。 姜離心情不?錯,自己讀了幾條要緊的—— “若有違詔裹足者,家中男丁俱不?得?科舉授官;已有官位者盡數免奪;無官無學百姓之家,重罰其父母,終生不?可免勞役,糧米稅較旁戶倍之……”[1] 這一日,奉天殿外。 群臣齊聲:陛下英明! 第41章 東廠,開門 北京的四季,春秋兩季總是有些似有若無的神秘。 似乎秋老虎去了,還沒秋高?氣爽幾天,不?過九月底就寒了起來。 冬天已經在躍躍欲試地冒頭。 對北京城內的尋常人家來說,朝堂上?的動蕩紛爭那簡直是遠在天上的事?兒。帝王將相的事?兒,與她們老百姓過日子有什么相干呢。 但這次,還真是有關的很。 城西金魚胡同?。 寧三娘手里拿著給女兒做了一半的冬日棉鞋,有些犯愁。 這鞋該做多大呢? 朝廷下旨禁絕纏足后,九月剩下的半月,原就負責京城內街道治安的五城兵馬司,帶著手下沿街挨戶發了《禁絕纏足誥》,為防止有人家不?識字(或是以不?識字為借口),負責發書的小吏都得把誥的內容讀一遍。 然后由接收書本的人家簽字畫押:表示你收下了這本朝廷御賜《禁絕纏足誥》,而且我們?也誦讀過了——按下手印責任轉移,以后再?犯罪自家就要領罰了。 五城兵馬司的兵吏們?,也不?怕老百姓聽不?懂,因這道誥書…… 低情商的說法是,此誥毫無文采全?無用?典。 高?情商的說法是:頗有太祖寫詩的遺風。 此處的太祖詩詞水準,以那首《罵文士》為衡——嘰嘰喳喳幾只鴉,滿嘴噴糞叫呱呱。今日暫別尋開心,明早個個爛嘴丫。* 總之?,這道誥書,就算是目不?識丁的人,也能聽懂。 “當真要奪官?還要禁一家男丁科舉?”當日寧三娘聽完后不?由詫異。 她的夫君周坊,幾年前好容易中了個舉人,走動了不?少關系,謀了個工部?織染局的差事?,目前是光榮的正九品‘織染大使’。 對于掉下一塊磚都能砸中一個七品官的京城來說,這當然不?算什么??,連最大的朝會都不?配上?,是實打實的芝麻小官。 但對于他們?一家,這絕對是從八代務農民身轉為轉為官身的大飛躍,是天大的喜事?,很有些祖墳嘩嘩冒青煙的意思。 宣誥的兵吏道:“是啊,寧嫂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br> 因到底是個官身,平時他們?家跟管著這條街的五城兵馬司的人也熟,等人讀完誥,寧三娘還讓家里唯一幫閑的婆子給上?了茶。 兵吏喝過茶,還哇啦哇啦給她講了朝上?的八卦。 “……都傳遍了,那可是御史言官啊,奉天門?外就摁倒纏足了……”看熱鬧追熱點是刻在每個人骨子里的,陳御史事?跡夠獨特?精彩,傳播范圍早就從當日上?朝的官員,播散至都算不?上?官的尋常兵吏,然后被作為典型案例,用?來給百姓們?宣傳科普—— 也算是一種?如陳御史所愿的‘文死?諫’且‘留其?名’了。 此事?風傳到何?等程度:寧三娘根本不?用?等這五城兵馬司的人講給她聽,九月十五當天,她夫君周坊回家后,就眼睛瞪的像銅鈴,激動給她講了這個八卦。 之?后寧三娘跟周坊同?僚的妻子,諸如雜造局、顏料局、皮作局的幾位‘大使’夫人們?小聚的時候,還聽到了其?余八個版本…… * “太太,點上?燈再?做鞋吧?!?/br> 外頭天有點陰,婆子來點燈。 寧三娘的下一針還是沒落下去,心里依舊有些猶豫不?安,她擔心朝廷這只是一下子的旨意,若是將來又不?管了可怎么好。 女兒雖然才六歲,卻也纏了兩年足了。 其?實他們?家開始的絕不?算早的,寧三娘也不?能夠狠下心來,給女兒纏的厲害:因她自己娘家很尋常,只是京畿附近的農戶之?女,打小要做活的,家里也沒耐性去尋三姑六婆來給她纏足,以免耽誤了她干農活,且家里女兒多,也不?指望她嫁的多好。 但是女兒的境遇跟她便不?同?了。 總有人來跟她說,如今大小也算個官家姑娘了,你現在不?舍得她吃苦,將來尋不?到好人家,豈不?是要吃苦一輩子? 有的女眷還會隱晦打量她的天足,話語間隱藏含義?很明確:你是命好嫁的早。 寧三娘再?看丈夫幾個同?僚家,女兒都是學著‘官宦小姐’的樣子安排了纏足。 她像是被卷在水里的金魚,也如此往前游去。 頭一回,孩子不?懂為什么要這樣痛,抱著她哭著喊了一夜娘。 她也哭了一夜。 她只是個最尋常的人,既想要孩子在世俗意義?上?過的好,又對孩子狠不?下心來。 到頭來女兒這兩年纏的還是不?如旁人家。 如今倒好了。按著這道大誥,女兒一旦放開如常奔走,將來會是與天足無差。 然而事?兒到了這,寧三娘反而瞻前顧后起來。 索性先放下了鞋,就著燈重新拿起了那本《禁絕纏足誥》的書來看。 每次看到這本紙張潔白,看起來就帶著御書貴氣的官印本,寧三娘就會有了些底氣:朝廷得破費多少啊,給百姓們?都發這種?御書!那必不?是天子一時的興致。 何?況……她翻開來,里面這么些天大的官老爺,都痛斥纏足,更表態他們?自家從此絕不?給女兒家纏足。 不?過比起那些朝臣們?復雜的辭藻,什么‘順承天命,保兆億民’,她還是更愿意看寫在最頭里的兩篇文章。 那句‘天下婦孺何?辜,竟要無罪而陷于剕刑’,讓她不?免抱著女兒哭了一場。 當時那么小的孩子纏足受的罪,在親娘看來真的是剜心,跟剁她自己的腳一般痛。 寧三娘又翻過一頁,看于璚英所列的累累事?例,俱是纏足女兒奔逃不?便,在各種?天災人禍中殞命的緣故,更是心驚rou跳。 是,她跟女兒有幸活在京城,天子腳下是絕不?會遭遇戰亂的(朱祁鎮:難說)。 但地震、暴雨這種?天災可不?管是不?是京城! 寧三娘的手指撫過‘高?朝溪’和‘于璚英’兩個名字,誥書上?明白寫著,禁絕纏足事?正是這兩位姑娘首倡。 她想起女兒疼得徹夜哭的樣子,心道:若此詔真能長久下去,她情愿自己花銀錢給這兩位菩薩供平安海燈。 說到底她的猶豫,只是怕將來朝廷此法度松弛,女兒又落得尷尬境地。 若是真能再?不?纏足,所有人都以天足為尋常,真是再?好的事?也沒有了! 寧三娘又將書往后翻去,跳過了朝臣們?的篇幅,看向最后太醫院的文章:上?面不?但有文字,還有簡圖畫了幾雙不?同?程度畸形的足,從輕到重,平時該如何?行走,又該穿什么樣的鞋。 最后還有一份布告: 若百姓自家拿不?準證候,便可持這本誥書,去到惠民藥局看診。 惠民藥局,原是太祖洪武年間所設,從京城到各州縣都要設,官方還要雇下官醫,‘軍民貧病,給之?醫藥’。[1] 寧三娘第一次看到這布告的時候,還覺得不?太妥當,大約沒人會去:女子看診向來避諱多,何?況是看足疾。這怎么脫了鞋襪伸出去讓醫官看啊…… 不?過很快便知:之?前那些擅長纏足的姑婆,都被五城兵馬司‘請’到了惠民藥局,在醫官教過后,反向干起了老本行,教人如何?解足,如何?做鞋。 而她們?,確實本就是對女子足部?最熟的人。 寧三娘還抱著女兒去了一趟最近的惠民藥局,正好看給給女兒纏足的姑婆坐在里頭,見了她還有心情玩笑道:“老身沒想到這輩子吃上?官糧了?!?/br> 然后又非拉著寧三娘給她簽個字,留下家宅住地與姓名:教治一個纏足的婦人如何?行走,如何?做特?制的矯鞋后,她是有額外的五十文拿的。 五十文對普通人家來說絕對不?少:轎夫和搬運工辛苦一日才五六十文。 且五十文可以買一斤棉花或是兩斤豬rou了!* 所以不?輪值的時候,姑婆們?都會向原來一樣,走街串巷去拉客……只是原來是巧舌如簧勸人給女兒纏足,現在是主動勸人放足,而且特?意留下自己下次當值的時日:以咱們?的交情,可得把這五十文給我賺! 雖然寧三娘的女兒用?不?著,但來都來了!寧三娘被她纏不?過,只好給她留了個名。姑婆也忙給她拿了一張鞋樣子算作回送:“這是老婆子給幾個從前纏足緊、有些傷著骨頭的姐兒做的幾雙鞋里頭,實實在在選出來的穿著最舒坦的好樣子?!?/br> 因寧三娘是管著家里所有銀錢的,出門?的時候不?由在算賬:哪怕藥局隸屬官方,會choucha這些婆子的記錄本,只怕也有些婆子會冒支濫領些, 再?加上?這印書的銀錢、藥局要免費發放浴足粉的銀錢、五城兵馬司加班加點也要多發的月例銀…… 朝廷此番很是大手筆,顯然是哪怕被人算計些,多花些銀錢,也要盡快將禁纏足和放足事?推下去。 不?愧是天家,真有錢啊。 * 當真是一筆巨款。 自九月十五日起,高?朝溪是親眼見到海樣的銀子,每日流水似的花出去! 姜離大致看了看賬本——作為曾經的打工人,也不?免被龐大的開銷震驚地眼暈,感嘆道:“多虧掏了王振的錢包?!?/br> 畢竟王振撈的錢可是‘金銀六十余庫,市帛珠寶無算?!痆2] 說起來當日王振的財產封存著由東廠交到她手里的時候,金濂還來暗戳戳打聽過,直接就被姜離懟了回去:是朕的王先生(朕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