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分守己當昏君 第5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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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沉默了。 不過,決定不反對是一回事,實則不少官員心中還是不以為意,甚至對上?峰頗有腹誹:于尚書也忒婆婆mama了,對出嫁女兒這般縱著。纏足與?否不過女子微末小事,也值得拿到朝上?去說? 此時于謙見兵部眾人默默無言,俱另外指了差事要去做,便知他們的選擇。 不反對就好。于謙心里?的想的是:此事已糜然成風,陛下?哪怕依從?這兩道奏疏下?旨,只怕也多?有艱難之?處,那么?哪怕他們不站出來?支持,少一些?人反對總是好的。 卻不知皇帝的想法?,正是所有人都要‘參與?’進來?! * 都察院。 也可叫大?明杠精集中地。 比起兵部寂然準備置身事外的態度,都察院對此事,反應就大?多?了。 此時也已然通讀過兩份奏疏的御史們,便圍坐在議事廳,開始指指點?點?。 尤其是對著高朝溪的那一道——于璚英到底是于尚書的女兒,他們不在兵部,不知于謙的態度,下?意識代入自己,大?多?數人便覺得于尚書應當會好生‘管教’女兒出格的。那就給同僚一個面子。 于是,他們的火力主要集中在后宮干政的淑妃奏疏上?。 “淑妃娘娘久在宮闈,女子見識短淺,故而凈是危言聳聽之?語!” 此時開腔的御史,舉起高朝溪的那份《請禁女子纏足疏》,讀了其中的一段。 “……古者五刑之?罪,剕亦在其中,漢文帝覺五刑酷烈,故以鞭笞代之?,隋唐以后五刑多?廢??扇缃?,天下?婦孺何辜,竟要無罪而陷于剕刑!” 所謂五刑,指的是‘墨(刺字)、劓(割鼻子)、剕(斷足)、宮(宮刑)、大?辟(死刑)’五種刑罰。[1] 御史朗讀完畢,輕嗤道:“不過是纏足,天下?女子纏足者眾,我自家妻女也有纏足的?不也活的好好的,哪里?就扯得上?剕刑!” 又繼續趁勢發散道:“這兩月來?,咱們雖聽聞淑妃娘娘常伴左右,以至于見朝臣而不退。但咱們為臣者忠心耿耿,想著陛下?龍體不安,需要嬪妃就近伺候也罷了。如今倒是越發縱出這些?個危言惑圣來?了!” 旁邊便有人附和:啊,你說的有理啊。 那年輕御史被眾人一捧,當即道:“我這就寫奏疏勸諫陛下?!諸位同僚要不要與?我同書?” 旁邊便有被他激起‘熱血’的御史回道:“上?書是一回事,陳兄倚馬千言文辭犀利,只管寫成奏本上?書——但也要有人敢于朝上?當面明諫陛下?才是,明兒我便當庭直奏陛下?!” 陳姓御史聞言感?動道:“劉兄果然好氣魄!好,我今日就把奏疏寫成,遞與?內閣!” 不但兩人互相夸贊對方如高山流水伯牙遇子期一般,其余御史也在一旁熱烈應和,表示二位敢于直言,果然是大?明的肱骨脊梁啊,就差把他們拍到天上?去了。 實則各人心中都有小九九—— 別看此時都察院內部,御史們討論起來?倒是群情激憤,但四月前?陛下?廢除殉葬事時,翻臉無情毫不在意名聲,就將上?奏御史拖出去的陰影,還盤桓在很多?人心頭。 想到要公然反抗皇帝,御史們不由有些?瞻前?顧后。 見有兩位激憤出頭鳥,其余御史均是心中大?慰:不錯不錯,你們先上?。若是順風局,我們都跟上?,若是……再說! ** 九月十?五日。 在前?一晚收到某陳姓御史的激烈反對諫疏,以及今日看到劉御史當庭站出來?反對的時候—— 姜離想起一個俗語: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果然,人善被人欺,她就是太老實本分了。 朝上?,被文武百官看著的劉御史,覺得自己肩負著大?明禮教的重任—— 當御史的人,聲音倒是很洪亮,咬字也很清晰:“陛下?是天子,當胸懷九州萬方天下?大?事,當頌圣賢之?道!若為區區婦人足下?小事下?圣旨明詔,不知天下?臣子百姓,要如何非議!” 只見皇帝坐在龍椅上?,看不出什么?喜怒之?意,只隨著他的直言問道:“哦?天下?如何非議?” 劉御史便準備把腹內一大?篇諫言通過‘天下?悠悠眾口’的方式抬出來?。 深吸了一口氣,還未開口,就聽御座之?上?的皇帝繼續方才的問題。 “天下?臣民萬千,心自不會等同,朕先不聽天下?萬民的。來?,先跟朕說說,你的想法??!?/br> 皇帝的聲音還是沒有什么?明顯的怒意,但落在人耳朵里?,無端就讓人心沉甸甸地往下?墜:“接下?來?你說的,全是你對朕的看法?,朕洗耳恭聽?!?/br> 深吸了一口氣的御史,準備傳達‘民意’的御史,險些?沒當場噎死。 他的想法?…… 這,這,不讓他借‘民心’來?說話,豈不是成了他獨自罵皇帝。 他慌了。 一來?,作為御史,跟所有同僚一起上?奏表諫皇帝,他很熟練,借著悠悠眾口給皇帝反應外頭的‘民心民調’他也很熟悉,但要是他自己來?罵皇帝……說到底,他并?不是王恕那等無畏的人,只是圖‘忠諫’之?名的人。 二來?,作為自己硬剛皇帝甚至罵皇帝,也得分罵什么?皇帝,眼?前?這若是仁宗、宣宗,這位御史也是敢的!因為這兩位皇帝是明君仁君,非常遵守不殺諫臣,虛心納諫這一套(起碼表面上?很遵守,真破防了另說)。 但,眼?前?這位皇帝,明顯不是這樣的人??! 明君是“群臣吏民能面刺寡人之?過者,受上?賞?!盵2] 但眼?前?的皇帝是那種明君嗎?劉御史小心抬了抬眼?皮,正對上?皇帝的眼?神—— 那眼?神分明在說……不,都不用眼?神說,過去的舉動也說明了。 當今皇帝的性情分明是:“能面刺寡人之?過者,殺無赦?!?/br> 姜離若能聽到眼?前?這位劉御史的心聲,必然會覺得:誒?還是個知己呢。 算起來?,這滿朝文武,再天才的也得是耗費多?年時光,花掉整個青春甚至半生都在科舉才能入朝為官。 這樣的沉沒成本。 來?啊,繼續當面諫一個昏君?。寒敿纯梢泽w會一下?什么?青春沒有售價,九族了無牽掛。 劉御史惶恐退了,陳御史驟然懵了。 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上?的奏疏更不可能雁過無痕! 劉御史這當面直諫可以諫一半跑掉,他那已經上?完的言辭激烈的奏疏可沒法?撤回??! 何況皇帝還已讀。 皇帝會怎么?對他……陳御史心口狂跳。 姜離是個好心人,不會讓人害怕太久。 她很快點?了陳御史的名,正如他昨日在都察院舉著高朝溪的奏疏,慷慨激昂道淑妃危言聳聽,纏足不過是使足纖小,怎么?就至于剕刑,那么?——人若是少一半鼻子,也不過是使五官稍小,哪里?算得上?什么?劓刑。 御史最看重名聲臉面。 那就給他們新的‘臉面’。 或許便能懂得,感?同身受。 第40章 《禁絕纏足誥》 奉天門,今日負責戍衛帝駕的錦衣衛略有踟躕—— 在朝上把大臣叉下去的事兒發?生過,當即拖到?門外開始廷杖的例也有過,但?這個?劓刑,他們還真沒?干過。 錦衣衛猶豫起來:他們隸屬帝王全?然聽命行事,倒不?是在猶豫這件事該不?該做,而是……這活手生,萬一手重了把人割死了,這責任算誰的呢? 于是領頭的錦衣衛指揮使袁彬再次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第二次頷首就放心了——這就跟廷杖‘放手打,用心打’的意思一樣吧。真出了什么事兒,責任可就不?歸他們了。 畢竟,要是就被?割了占人身這么小一點的鼻子都熬不?過去,陳御史?很該找找自己的問題?。壕拖袼f的,世上纏足的女子很多都好好的,那?世上別的沒?鼻子的人,怎么還活的好好的呢? 袁彬擺擺手。 一個?年輕錦衣衛領命,抽出了寒光凜凜的腰刀。 看起來,是連斬首刑場噴口酒的流程都不?走,直接就要割了。 * “陛下!” 姜離聽得?一聲凄呼,打眼看了看站出來的人。 臉不?太認識,但?看衣服是朱紅色,上面繡的禽獸又是錦雞——哦,還是個?二品級別的高官呢。 站出來的人,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二把手)。 都察院之首鄺埜,這回倒是沒?求情,主要是上次求情得?到?個?‘沒?事,下輩子注意’的結果當場給他干沉默了,這次索性就直接沉默了。 但?都察院右都御史?坐不?住了,因這馬上鼻子都要不?見的御史?,跟他是同鄉。 鄉誼,向來在朝堂上是很要緊的關系。 花花轎子人抬人:右都御史?作為同鄉中官位最高的人,平時也少不?了同鄉官員的追隨捧高,這樣他有什么建言才能?一呼百應,有什么政績才有人拼命給他寫奏疏夸夸。 但?凡事都是有代價的,總不?能?平時收人家當小弟,出事了你這個?大哥就像是埋了似的,脖子一縮死活由人,那?以后誰還跟你混呢? 朝堂有時候不?是做官才能?,而是人情世故。 于是此時右都御史?不?得?不?硬著頭皮出來試著救一救——救不?救成另說,主要是表露一個?救人的態度:“陛下,陳御史?沖撞圣躬其罪確鑿,臣請陛下將其免官罰俸?!?/br> “但?這劓刑與纏足不?可相提并論,還請陛下免此五刑之罰?!毖韵轮饫p足后還是腳,然而割半個?鼻子……誰臉上長半個?鼻子??! 若真當庭受了此刑,這御史?只能?一頭撞死了。 “求陛下開恩??!” 右都御史?聲形并茂地表演完,就跪下來伏在地上不?動了:嗯,反正?他該求的求了,陛下再不?同意他也沒?辦法,今兒他就準備趴這兒了! 然而—— “好,愛卿說的有理。那?古之五刑先等?等??!蓖涍@位官員姓甚名誰的姜離,隨口用愛卿對付過去。 右都御史?都懵了,茫然抬頭:???我什么時候在皇帝跟前這么有臉面了。不?但?叫我愛卿,還應了我的求情。 不?由懵圈中又帶著幾分竊喜:原來陛下這樣看重我啊…… 還沒?有陶醉完,就聽皇帝繼續道:“就先行陳御史?口中的‘非剕刑’吧?!?/br> 隨著皇帝的擺手,跟隨服侍的宦官取出了一卷布條。 許多朝臣根本?不?認識這是什么,還是早得?了吩咐的宦官,主動介紹道:“陳大人,這便是纏足的足紈呢?!?/br> 見幾個?宦官走過去,年輕的錦衣衛收回了自己腰刀,重新回到?了看戲的位置,心里替陳御史?嘆口氣:他的刀可是很快的,但?換了東廠的人,可就沒?有那?么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