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赫連蒼隼仍舊毫無表情,刈風刀不理疾馳而至的鞭梢,徑直劈向長鞭大約八分之七處。打蛇打七寸,他明白這里是軟鞭一類兵器力道最弱的地方。 你中計了! 不等刀鋒碰到,寧芷手中的長鞭猛然蕩開,如靈蛇一樣在半空中游走。鞭梢借力飛馳,繞到赫連蒼隼身后,一個回旋彈向他的后腦。這一擊把長鞭的柔韌性發揮到了極致。而此時刈風刀的招式已經使老。 赫連蒼隼也不慌張,仍舊不理睬直奔他要害的鞭梢。刀鋒鬼魅一般翻轉過來,帶著一股螺旋勁氣,撞在長鞭中間靠前的位置。 寧芷只覺虎口一震,順著鞭身傳遞過來的力道還是很驚人的。她手里的雖然只是一條尋常馬鞭,注入的內力讓它硬拼銷金斷玉的名刀也沒有損傷分毫。 長鞭再一次蕩開,憑空繞出一個圓圈,套上赫連蒼隼的脖頸。而赫連蒼隼也再一次鬼魅一樣欺近寧芷身邊。 兩人一時間難分高下。 “都給我住手!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膽,膽敢在尚京街頭尋釁斗毆?!”一聲斷喝打斷了二人難解難分的廝斗。 寧芷扭頭看時,只見一伙禁軍打扮的軍士把眾人團團圍住。喝罵的是領頭的一個皇城司指揮使打扮的武官。 寧芷不由冷笑,這該來的總算都來了,她一直在等他們。 于是她眼見禁軍們沖來,手中長鞭游蛇一樣飛出,接連繞出幾個圓圈,套在前面幾人的脖頸上,接著用力一絞。力道拿捏得分毫不差,幾個人不分前后同時摔倒,雖然咽喉要害被纏住,卻全都沒有受傷,不妨礙他們哇哇亂叫。為首的指揮使被她猛地一拉以最難看的姿勢栽倒在地。他這一倒不要緊,由于他身子格外的胖,一倒之下,后面趕上來的手下忙去攙扶。不想那長鞭上的內力延綿不絕,隔山打牛,二人攙扶不成反倒是摔倒在地,這一個壓一個,猝不及防之下,皇城司一干人等全都疊羅漢一樣趴到了地上。 一時之間哎呀之聲不斷,這下可給周圍的百姓們樂壞了。 他們何曾見過這些官老爺這般滑稽過,平素里,那些人無不是頤指氣使,一個個不把他們當人看。 大伙忽地哄笑起來。 那皇城司指揮使哪里受過這等嘲笑,“大膽!天子腳下,朗朗乾坤,哪里來的瘋婆娘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襲擊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嗎?!你們幾個,還不快把本官扶起來,哎喲,你輕點!” 左右的人忙去拉他,寧芷又是一個鞭梢過去了。 又是哎呦,哎呦。那幫剛站起來沒多久的侍衛們再次摔倒在地。 翻來覆去幾次。周圍早已笑得直不起腰來。 花離笙和沐成風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著熱鬧,沒有絲毫插手的意思。赫連蒼隼收回刈風刀,仍舊面無表情,任由寧芷戲弄皇城司禁軍。 指揮使徹底惱羞成怒,這次干脆也不站起來了,直接坐在地上大聲喝道。 “后面的都給我站著干嘛呢,還不趕緊上前去給我抓人。統統抓起來,一個都別給我放過,全部關進大牢去?!北緛硭犇鞘窒氯苏f是異國人,還想來好好詢問一番,再加上遠遠望去這幾個人風采衣著皆是不凡,只是沒想到還沒問便連著栽了這么多個跟頭。 想他皇城司指揮使,堂堂正四品,哪是一般草民惹得起的。 “弓箭手,給我伺候著!我看他們誰還敢動?!統統抓起來!” 說話間,皇城司的援軍源源不斷地趕了過來。幾十張鐵胎弓拉開如滿月,狼牙箭簇瞄準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花大公子,妾身做東,邀請你與諸位公子同游我尚京大理寺大牢,不知公子可有興致?”寧芷對那些冷森森的箭簇視若不見,收回長鞭,轉身攏了攏鬢角的青絲,姿態優雅萬千。 19好大的膽子 “有小娘子做東,別說是這尚京的大牢,就是那油鍋花某也是敢走一走的。再說,花某人去過的地方多了,還真沒去過大牢,不知在這牢里品酒作詩是不是別有一番滋味,桃花眼、赫連面癱,你們說呢?” 被喚作桃花眼的沐成風那雙笑眼眨了眨,“六國第一名士的花兄都能去的地方,我又有何去不得?到時候在里面跟花兄一起飲酒作詩,不知羨煞了多少人?!?/br> “呵呵,我看要是給你放個美女進去,才更好,你這人怎能離了女人?!彪y得赫連蒼隼也開了口。只不過聲音一如既往的冷凝。 說話之間那把刈風刀已收進了刀鞘之中。 “改日再與你決斗。我定要收了你做女奴?!?/br> “赫連殿下好大的口氣,到時候莫要成了我的奴才才是。到那時……”寧芷頓了頓,“我就讓你去給我拉車,不知可好?”女子皎潔一笑,那清麗的容顏也莫名多了三分風采,再加上剛剛對招之中難得生出一絲惺惺相惜之感。赫連蒼隼竟覺得她也不若剛開始看著那般愚蠢平庸。 “你們還在愣著干什么呢,還不趕快都給我綁起來?!?/br> “是?!?/br> 皇城司統領再次大喝道,這次可是給他氣得不清,周圍百姓那饒有興味的目光就如同針刺一樣朝他身上的肥rou射去,每一眼都覺得rou在疼,不然他也不會被怒氣沖昏了大腦,不看看這幾個人哪里像是要被關的犯人,臉上不見一絲惶恐不說,一個個就跟要去風雅之地飲酒作詩似的。 “我既然答應了要去自然會去的,你這侍衛倒真是的,急什么?!闭f著手往那上前要綁他的侍衛的肩膀上一按,看著軟綿無力,似只是輕輕一拍,卻殊不知此時那侍衛怕是連動都動不得了。 于是一個個六國之間聞風喪膽的四大公子就這樣被關進了大牢。 寧芷因為是女子,與他們隔開,被關在了相對的那間。 “都給我好生關著,龍池大會一天不結束,這幾個人就一天別想出去,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也不看看你們一個個什么德行?!?/br> 那皇城司得了太子的口諭,再加上他本就是程沐云一手提攜上來的,此刻有這么兩大靠山,他還怕了誰。 這樣一想,更是腰桿子直了起來。把剛剛那氣都撒在他們身上。 只是這里哪有人理會他。 花離笙此時正滿腹好奇地看著這牢房的構造。 “嘖嘖,這尚京的大牢可比不上楚國的,就這木頭,不一巴掌就震裂了?!?/br> “唉,也沒有女人伺候,真不知我那幾個嬌滴滴的美人若是知道我被關在這里該有多傷心?!便宄娠L感嘆道,但那表情卻是一點都不愁苦。 赫連蒼隼則找了一個角落,一言不發地靠著墻壁閉目養神。 寧芷則有些熟悉地望了望四周,監牢她不是第一次來了。曾經她足足在這里待了一個月。那一個月她以為再也見不到光亮。 收了那不該有的心緒,此刻不是她回憶往昔的時候,她現在要快速變強,只有這樣,才有資格去觸碰到那個地方。去探一探,娘親到底是死是活?,F在,娘是她心里唯一的記掛,不同往昔,她的全副心思總是圍著那一個男人在轉,以為那就是天,那就是地。每次提及娘,他說放心交給他去處理,她就真放了心?,F在想來,那時的自己真是傻得天真呵。 說實話,她心里總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娘親還在這個世界上。 想到這兒,她摸了摸護在心口的那塊玉佩,娘走的時候曾說過,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這玉佩便會應聲破裂。那天曲卿臣給她看那封信的時候,她是太過激動,竟連這個都給忘了。 只是令她憂心的還是這玉佩上的一道裂痕,雖沒碎,卻也隱約可見。即使不死,怕也是出了什么意外…… 就這樣,一連三天過去了。 幾個人已經在大牢里待了足足三天。 “唉,清風朗月的天,最該是醉在美人懷,你說,我怎么就跟你們幾個大男人窩在一塊?!便宄娠L幽幽地開口。 “美人你還沒醉夠?早晚有一天我看你得精盡而亡?!?/br> “此言差矣,自古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你這一向以風流名士著稱的主兒,今兒怎么倒是少了那份雅興了?!闭f著用眼睛瞟了瞟對面的寧芷。 “我是在想,這時候差不多到了?!?/br> 另一邊的太子東宮里。 外面圍了若干人,各個都是武功高強之人。 也不知這深宮內院,怎就如同菜市一般好來。 三男一女的站在外面與侍衛打殺成一團。 “不好了,太子,不好了,出大事了?!?/br> “什么事這么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br> “東宮門口打起來了?!?/br> “一派胡言。這里是什么地方,是皇宮,豈是尋常人等隨意來的,就是來了,也是悄無聲息,唯恐被察覺,還打起來,你莫不是看錯了?!?/br> “屬下不敢,真的是打起來了?!?/br> 此時太子正摟著新得寵的虞美人在觀賞字畫,突地被人擾了雅興,又聽是這么一回事,頓時橫眉直豎,“豈有此理,好大膽子,竟敢鬧事鬧到我東宮來了。你先在這里待著,等本太子處理完外面那些人再回頭來陪你?!闭f著就著那小嘴親了一口,才大步離去。 一旁的侍衛趕緊跟上。 云奕一出殿,才走不遠,便聽到刀槍摩擦之聲以及哎呦叫喊之聲此起彼伏,那一群東宮侍衛竟被三個人圍打得鼻青臉腫,體無完膚。 云奕大怒,一個縱身上前。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東宮鬧事。究竟有何意圖?” “我們膽子大?我看是云太子你的膽子也忒大了。趕緊放了我家主子,不然我就血洗你東宮?!?/br> “我們大燕與你們素無瓜葛,不知為何云太子竟這般對待我們,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們大燕與你們定結誓死仇恨?!?/br> “少廢話,還我侯爺?!?/br> 一句接著一句,個個都武功絕頂,個個都拿著劍尖直指著云奕。 20收買我? “笑話,本太子何時關了你們家主子,又何時關了你家殿下以及你們家侯爺?” “想你堂堂太子,做了的事竟然還抵賴,我們家主子分明就是被你派人抓走的,尚京那么多圍觀的百姓,莫不是都看瞎了眼?” “我們左賢王還只剛剛踏入尚京就跟宣成侯一起被抓了。你這太子真是的,還不趕快放人,難不成想與我們三國為敵?” “是啊,還我們家侯爺來,不然我西乾與你不死不休?!?/br> 饒是云奕再愚蠢,此時也察覺出了一些問題。而且這些人口中的名號,他早就如雷貫耳,今日一聽也著實震驚了。 “不知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還望諸位言明?” “哼,言明?去問問你那皇城司統領都做了什么好事吧。我現在沒時間跟你在這說話,趕緊把我們家主子從大牢里給放出來?!?/br> “大牢里?”云奕蹙眉,就在這時旁邊的侍衛走上前,湊到他耳邊不知說了什么,云奕一雙眼瞪得如銅鈴般大。 “還不快去給我放人?!币宦暲浜戎?,云奕看向面前的幾位,剛還一臉威嚴的臉此時不禁露出幾分尷尬。 “我這就隨諸位一起走一趟,務必把幾位公子請出來。這是個誤會,誤會?!毕氲骄谷话烟煜掠忻娜雨P進了大牢,云奕頓時嚇出一聲冷汗來。 這背后涉及的可是與東慶匹敵的南楚、西乾、北燕三大強國啊??刹皇撬粋€太子可以抗衡的。 ** 一座深老的院子中,侍衛遠遠地跑過來。 “老爺、老爺,出事了,出大事了?!?/br> “什么大事???” “天大的事。大牢中……大牢中關……關的……”老管家一緊張竟結巴了起來。 “你倒是快說啊,到底什么事?” “太子……太子馬上要過來……” “什么?太子要親自過來?那還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命人準備酒菜,還有吩咐下去,府邸要好好收拾一番?!?/br> “不是來老爺這兒,而是……而是要來大牢……大牢里關的……關的都……” “都……都什么?”李琛聽得一頭霧水,但看這老管家著急的樣兒也知道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于是胖胖的身子急忙站起來問道。 “都是人物……”老管家一時著急,口吃得厲害,擠了半天竟擠出“人物”這個詞。 李琛一聽這話,心里也發慌了起來,他也算是個人jingzi。畢竟在官場浸yin久了的,哪個不是有些心思的。當日是被那女子打得昏了頭腦,事后又覺得有太子和程沐云這兩棵大樹靠著,便也沒再多想,但也不知怎么的,這眼皮自打那天之后就一直突突跳個不停,哪有犯人被關時像他們那般悠閑的。越想啊這心頭越是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