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還不是為了您身體考慮嗎,總這樣不科學……” 程彧咬咬牙掛斷電話,一回頭對上女孩的眼睛,漆黑的瞳仁,眼尾上揚,巴掌大的臉,下巴尖尖,有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略一沉吟,抬步走向沙發,脫了外衣隨手放在一旁然后坐下。 女孩像是得到了默許,跟著過去,溫順地跪在他腳下的地毯上,仰起頭,眼里像是盈著兩汪水,楚楚動人,帶著似有若無的誘惑。 程彧松了松領帶,波瀾不興的問:“都會什么?” 女孩雙頰染了些紅暈,輕聲反問:“您想要什么?” 程彧沒做聲,只是看著她,意味不明。 長久的沉默讓空氣緊繃得像是一張拉滿了的弓,讓氣勢微弱的人抵擋不住。女孩暗暗吸了口氣,伸出手,有些顫抖地攀到他的皮帶扣上,卻沒解開,而是貼著布料下滑。 她有一雙好看的手,很適合彈鋼琴,當然,也適合做諸如眼前的事?;聊骋惶?,輕輕罩住,然后力度輕柔地按摩,同時抬起頭,剛才還懵懂緊張的眼睛里此時多了些媚氣,波光流轉,像貓一樣。 程彧覺得眼前一花,仿佛看到了兩張臉迅速地重合,神經末梢倏地一顫。然而那久違的感覺卻稍縱即逝,再細看,還是貓一樣的媚。他聽見自己有些恍惚的聲音問:“你叫什么?” 女孩櫻唇輕啟,“月月”。然后低頭,用嘴唇代替手,吻上去。 小天是個行動派,隔日就出去找機會,憑著一張名牌大學通知書和游刃有余的試講,當天就在一家補習班找到兼職家教的工作。 而他做了一個禮拜,領了第一份工資就去市區專賣店買了一條寶藍色連衣裙回來,白露收到這份“昂貴”的禮物后,震驚感動之余,又埋怨他大手大腳,辛辛苦苦賺的錢就這么花了。小天不以為意道,反正教高三數理化掙得多,幾節課就賺回來了,倒是二姐你這個年紀,該穿點好看的衣服。 這期間蘇轍打來兩次電話,聽說她弟弟來了,說一定要請客,結果每次約好了時間都因為突發任務而臨時取消。直到小天開學,軍訓結束后,蘇轍的承諾才得以兌現。 一晃兩三個月沒見,蘇轍變化挺大,曬黑了些,眼神更加凌厲,好像隨便一掃就能從人群里搜索出哪個是壞人。 小天對他的職業極為好奇,問東問西,蘇轍耐心解答,偶爾講兩個辦案時鬧的笑話,看他爽朗大笑時神采飛揚的樣子,白露覺得其實他也沒變,真好。 中間蘇轍出去接了個電話,小天說:“姐,這個比大熊哥強多了,要是他能當我姐夫我舉雙手雙腳贊成?!?/br> 白露忙看了眼門口方向,壓低聲音斥責道:“瞎說什么呢,大熊可是有女朋友的?!?/br> “那蘇大哥有嗎?” “這個,我也不知道?!?/br> “那不就得了,男未婚女未嫁,都有機會嘛?!毙√煲慌衫硭斎?。 “別說了,”白露眼神黯然,“根本不可能的事?!?/br> 小天知道她想什么,收起笑,“姐,不要用世俗的眼光看自己,喜歡你的人自然會看見你的好?!?/br> 白露沒接話,心想書讀多了的孩子就是理想化。 蘇轍回來,見這姐弟倆神情怪異,好笑地問:“姐弟倆說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小天說:“蘇大哥,我能問個問題么,你有沒……” 白露一聽不對,趕緊在桌子下踩了他一腳,小天后面的話被哎呦代替,蘇轍拿起筷子,問:“有什么?” 小天眼珠子一轉,“你有沒有殺過人?” 蘇轍一愣,隨即說:“目前為止還沒有,以后會有吧,做刑警的這事兒肯定免不了?!?/br> 白露立即擔憂的問:“那不是很危險?” 蘇轍淡然一笑,“還好吧,這個職業就這個性質,我早在決定當警察那天就有這個心理準備?!?/br> 小天偷偷看了jiejie一眼,被她瞪回去,只好乖乖吃菜。 白露心中恍惚,把看過的警匪片的打斗場面在腦子里回放,又不自覺地把眼前這張淡然含笑的臉孔代入到槍林彈雨兇險莫測的場景里去……然后,就開始食不知味。 吃完飯蘇轍先送小天回學校,然后送白露回出租房。小天開學后大熊說他哥們一時半會兒用不到這房子,就讓她繼續住著,就當給看房了,還說什么這邊有風俗房子久不住人不好。至于錢,跟有錢人太計較了就是對他們的侮辱。 白露覺得心里攢了很多話要說,可是一到兩人獨處的時候,那些話卻像上下班高峰時段的交通一樣,堵塞了。 一陣嘀嗒聲打破了車廂里的靜謐,原來是下雨了??粗胺絹砘負u擺的雨刷,白露心想這場雨再大一點,這條路再長一點就好了。 可再長的路也有盡頭,何況眼下這條路并不長。 蘇轍沒有傘,從后座扯過一件制服地給她,“披上這個,別感冒了?!?/br> 白露身上穿著新買的連衣裙,這會兒裸著手臂還真有點涼。她推脫說不用,蘇轍打趣,“這么漂亮的裙子可別澆壞了,我這衣服反正也臟了,不差幾滴雨?!?/br> 白露拗不過他,只好乖乖穿上。 臨別前,她遲疑了一下還是說出來,“你要注意安全?!?/br> 蘇轍說:“放心吧,我小時候有半仙兒說我命大著呢,凡事都能逢兇化吉,所以我媽才同意我當警察?!?/br> 他說完就歪著嘴巴笑,眼睛亮亮的,很是得意的樣子。也不知真假,反正這話倒是讓白露寬慰了不少。 那天之后蘇轍又忙起來,白露打電話要還給他衣服,他人在外地,說先放你那吧,那邊信號不好,說了兩句就掛了。 白露把洗干凈疊起來的警服裝進紙袋里,想了想又取出來,撫平折疊的印痕,用衣架掛進衣柜里。旁邊是她自己的衣服,夏天的t恤襯衫顏色雜了些,而這件長出一大截的警服就像屹立于花叢中的一棵蒼松,跟它的主人一樣,偉岸挺拔,精神抖擻。 想起請他吃飯那次他開玩笑的話,喜歡看我穿警服? 她心里悄悄地答,是的。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一章發出后,反應蠻大,這里集中回復一下: “替身”這個問題,我也不想辯解這到底算不算大家認為的那種替身,用一句話一個詞概況,我覺得太單薄,這個故事到現在是第十章,用某些同學說法“進展還有點慢”,總之是才開頭,一切都還在發展中,下結論有點早。 同理,關于男主男配人品問題,我覺得一個成功的人物塑造,起碼應該是動態的,不是一上來就“臉譜化”,或者一張臉貫穿全文,那樣也許很省力,但是也挺沒勁。 再有就是感情線,言情小說看的就是個“情”,如果我可以寫五個故事,我希望會是五種不同的感情模式,所以,咱不跟別的作者比,至少這個故事里的感情路子跟致命邂逅是不太一樣的。因為不是一樣的人,因為性格決定命運。。 老劉深知*之深怨之切,各種聲音都盡量給個說法,涉及劇透的除外。。。 最后啰嗦句,戲臺才搭完,還沒唱幾句,急毛?。〝偸郑?/br> 最最后,因情節梳理需要,停更一天,下一章20日10點。 ☆、12身陷危機 時光荏苒,一晃夏天結束。 這期間,蘇轍跟隊友破獲了一起重大要案,受到嘉獎,得到領導賞識,據他自己說是“前途不可限量,警界冉冉升起的一顆新星?!?/br> 大熊跟小靜分手了,因為小靜的初戀浪子回頭,于是他這個靠譜的經濟適用男被超級不靠譜的混混給pk出局了,遂得出結論,女人都是二五眼。 小天已完全適應大學生活。事實上他的節奏更快,應付功課之余,每天起早貪黑,做各種兼職。白露隱約覺得,他受到了某方面的沖擊。這也怪不得他,他是大學生,周圍同學來自各階層,有小康家庭的,也有父母是高官或大款的。 而且,經濟壓力一直在他們身邊陰魂不散。 半個月前接到家里電話,母親雨天出門摔了一跤,小腿骨折,住院吃藥花了小兩千,而且父親還一直沒斷藥,那些療效好的進口藥是筆不小支出。白露給家里寄錢的時候,小天拿出剛領到手的一千塊,她接過時心里不是滋味。小天卻一臉淡然道,這是他該做的,他已成年,而且是家里唯一健壯的男子漢。 白露這一次除了動容,還有種隱隱的擔心。小天太懂事,也聰明,而且敏感,她擔心對金錢的如此急需和熱衷會影響他的學業。 然而事態也正悄然地朝她擔心的方向發展。 一個月后,也就是國慶節期間,她接到一個電話,小天同學打來的,遲疑而沉重地說:“白露姐,小天出事了?!?/br> 白露腦袋哄的一聲,好半天才恢復鎮定,聽對方說起整件事的經過。 原來小天有個大二學長頗有經濟頭腦,小天他們都很崇拜他,于是被他納入麾下。最近學長又找了個給食堂等公共場所安裝電子廣告屏的活兒,小天他們就到各個高校去拉生意。不知怎么就跟社會上一伙做同樣差事的人發生沖突,當時只是爭吵幾句,沒想到對方居然在他們回校途中埋伏。小天他們三個,對上七八個,都是年輕人血氣方剛,出于自衛和不忿,就動上手了?;靵y之中,小天失手傷了對方其中一個,傷勢不輕,立即送到醫院,經檢查說是傷到腦組織,人昏迷著,醫生說醒了也得留后遺癥,嚴重點可能終生癱瘓。 小天幾個都嚇懵了,對方聲稱要告上法庭,要想私了就得賠償傷者醫藥費以及今后生活費,張口就要二十萬。 白露太陽xue疼得激靈一下,二十萬,又是個天文數字。 據小天同學說,小天現在被他們扣著,放他和另一個同學出來籌錢,可現在正放假學校沒幾個人不說,都是學生誰都沒幾個錢,借了一圈才湊到兩千多塊。而對方只給了一周時間。另一個同學不堪壓力借故躲回家去。 白露說,可不可以找學校幫忙出面協調,或者報警,這事兒不能就憑他們一面之詞。小天同學忙說不行,學校紀律超嚴,打架一律開除,而且,那伙人,好像是道上的,他們說了,要是報警的話,就要割掉小天的手指頭。 白露聽得心驚,強自鎮定下來說,帶我去見見他們。 當天下午,在醫院對面的快餐店,白露見到了小天同學口中的那伙人。 其實也只來了三個。 她和小天同學兩個,人數相差不多,但氣勢卻不是一個段位的。不是吃飯的時間,店里沒有客人,也許是被這三人的煞氣給嚇跑了,幾個服務員都躲在櫥窗后面不出來。 為首的那個男人三十出頭,略瘦,短發,跟他那兩個五大三粗滿臉橫rou的手下形成極大反差,但是一雙眼精明世故,帶著異于常人的狠勁兒。 白露暗自舒了口氣,坐下后開門見山,“我要見我弟弟?!?/br> 男人笑了,“放心,令弟在我們那好好伺候著呢,要見他可以,把錢帶來,我立馬放人,一根頭發絲兒都不少?!?/br> 白露退而求其次,“我能聽聽他聲音嗎?不然怎么知道你們說的是不是真的?!?/br> 男人一擺手,手下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遞給白露,她接過,“喂”了一聲,那邊立即聽出,“姐?” 她壓下哽咽,“是我,小天,你怎么樣?” 小天聲音有點啞,“姐,對不起,我闖禍了?!?/br> “先別說這個,我問你,人真是你打傷的嗎?”白露說這話時看向那個男人,那人攤攤手,聽筒里沉默了一下,小天有些懊惱的說:“當時我只是為了自保,順手抄起一塊磚頭,沒想到……” 白露眼睛一閉,看來這是逃不過了。那邊小天還在說:“姐,你千萬別答應他們,大不了少根手指頭,我又沒殺人,他們還能讓我償命不成?” 掛了電話,白露略一沉吟后,開始談判:“二十萬不是小數目,我們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根本拿不出來?!?/br> 男人一咧嘴笑了:“白小姐,咱今天就敞開天窗說亮話,您可別以為我們這是敲詐。不說別的,就這重癥監護室,我兄弟在那住了三天了,一天多少錢知道不?看你們是窮學生,不然這事兒沒個三五十萬解決不了?!?/br> 白露來之前,跟小天同學去了醫院,的確看到那個人躺在icu病房,臉上扣著氧氣罩。她還特意見了主治醫生,說法跟他們大致相同。 她呼了一口氣,自嘲地笑了一下,“那也不能強人所難吧,有句話叫‘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弟弟就隨你們處置,要殺要剮隨便?!?/br> 她說出這話時,明顯感覺到旁邊小天同學身體一震,不敢置信的看向她。 那三人離開后,白露陷在座椅里久久不能動彈。直到小天同學擔憂地叫了聲,“白露姐?”她才恍惚地抬頭,眼里盡是紅絲。 男孩把一杯插著吸管的熱豆漿遞到她面前,“要不喝點這個?” 白露機械地接過,愣怔了一下才啞著聲說:“謝謝”,然后吸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順著食道流入胃部,似乎也溫暖了一下她疲憊冷卻的心。 她低頭默默地吸著豆漿,小天同學懊悔地說,“對不起?!?/br> 他很快又燃起希望,“這回少了十萬,我們就好想辦法了,我看看能不能跟家里要點……” 不知是這一行也實行砍價,還是她那句“狠話”起了作用,對方將二十萬打了個對折,期限不變,五天后,一手交錢,一手換人??墒撬睦锴宄?,十萬和二十萬,對她來說并沒什么本質差別。 走出快餐店,白露婉謝了楊闖送她回去的提議,她還挺得住,知道住處的方向,也知道該坐幾路車。小時候就常聽奶奶說,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躲不過,就要迎頭趕上去。 可她還是感覺到累,剛才強撐著的一股氣隨著對手和盟友的離去,就消失殆盡了。她累,而且孤單,想找個人說說話。低頭找出手機,剛按了一下就發出一聲提示音,然后就黑屏了。 沒電的真是時候。